盛开的花

作品:《我凭建筑系统在古代盖高楼

    兰惜手里捏着那一纸诏书,心情还未完全平静下来。


    她抬起眼眸望向一旁的萧自衡。


    萧自衡见她转过来头,脸上强扯出一丝笑意。


    可兰惜却在那深不见底的眸里看到了酸涩和深深地无奈,像是一朵乌云飘进了他的眼睛里,遮住了散漫天的光亮。


    那眼神像一把刀扎进了她的心脏,她顿在了原地,忽然不敢上前,就这样怔怔地望着他。


    “衡儿,跟我来,为父有几句话同你讲。”萧煦突然发话。


    说完便大步朝前走去。


    萧自衡深深看了兰惜一眼,便转头跟上了萧煦的脚步。


    兰惜的目光随着萧自衡的身影,直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那个眼神里藏了太多太多的感情,她还没能细细琢磨出来,他已消失在了光影中,只剩下了院外的风景。


    今天天气出奇地好。


    她感觉到有一道光从她手上悄悄溜走了,但是她没抓住。


    萧自衡跟在萧煦身后,两人穿过洒满阳光的走廊,来到了书房。


    一路沉默。


    萧煦坐在了书房的会客椅上,萧自衡立于门前。


    他背对着门口,阳光穿过门照进来的时候,被他高大的身形挡去了大部分,地面上留下一个重重的影子。


    那双流不进阳光的眼睛,此刻更显阴沉。


    萧煦开门见山道:“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萧自衡反问自己。


    眼睫微颤间,便红了眼眶。


    他能想什么呢?


    一夕诏书落,万念皆成空。


    他是不是又该庆幸,最终老天爷替他做了决定,他的惜惜终得繁花盛开,可她从来都不是为他一个人盛开的花。


    他连怨都没有。


    沉默,溺死人的沉默。


    萧煦自是懂萧自衡的,可如今这局面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圣旨已下,事情便没有了转机。兰惜也不能抗旨,况且依他今日所见的兰惜,沉着冷静、不卑不亢的模样,她就不应平庸地度过这一生。


    心中郁结,连他都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沉重地开了口:“有大才者位居贵仕,乃是大明之幸,百姓之福。衡儿,我知你心悦于兰姑、兰侍郎,但你切莫因一己之情将其困住,莫要拖累了她啊。”


    萧自衡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光而立,垂着眼睫,逆光的晕影在他脸上投出大片的阴影,看着平静的外表下,内里实则波涛涌动。


    今日他本打算跟父母说娶兰惜为妻之事,兰惜若不想做官,这便算一个两全其美之法,一则有情人终成眷属,二则若他们成了亲,皇上可能因为萧家也会打消恢复她官职的想法。他想先跟父母说让他们做好准备,自己再郑重地跟兰惜说这件事情,若她答应,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将她娶进门。


    怎叹世事难料,今日在他怀里醒来的人,明日便只能以礼相待。那万千的爱意从此以后只能压在心头,发烂发臭。


    一滴泪再也撑不住,顺着脸颊,瞬间滑落到了地面,短暂的温暖过后便是漫长的冰凉。


    萧自衡几经措辞,嘴张合了不知多少次,又一次次被咽了下去,终是沙哑着嗓音,自己给自己上了死刑:“我认了。”


    兰惜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时不时就要瞅一样萧自衡回来了没有,刚刚萧自衡的反应让她心里很是不安,萧自攸想要拉她去一旁坐着休息一下,可是她的腿怎么也抬不起来,像是绑着千斤重的负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小攸过来。”李清许拿出之前兰惜送他的册子,“去看会儿书好不好?”


    萧自攸年龄还尚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母亲唤自己,便老老实实地跑了过去,被一旁的嬷嬷牵走了。


    李清许也懂得如今的万般无奈,也没有开口说什么,怕自己说错话再徒添更多压力。


    兰惜望着一直没有萧自衡来的院子,渐渐焦躁了起来,甚至有些生气他为何要那样看着自己,她不喜欢那个眼神,她也曾被那样的目光注视过,随后被拉入了万丈深渊。


    萧自衡就在这个时候和萧煦一起回来了。


    兰惜望着他,眼睛里有疑惑和些许的愤怒。


    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她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在她的心里分量已经这么重。


    萧自衡回望着她,眼眶还有些发红,眼里是要溢出来的明目张胆的爱意。


    他伸出一只手,不似方才难掩酸楚的笑意,他这次笑得很温柔。


    他就站在光里,真切地说道:“惜惜,来。”


    兰惜慢慢走向他,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过长廊,穿过后花园那条石板路,太阳暖烘烘地照在他们上,可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却怎么也暖和不过来。


    他一路带着她到了云起院,院里虽无人居住,但收拾得很干净,与之前她离开的时候唯一的不同,是院里的花草树木都有了春天的生机。


    兰惜不知萧自衡此举何意,但还是任由他牵着自己走。


    萧自衡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身,将跟在他身后,刚迈出半步的兰惜揽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兰惜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回抱住了萧自衡,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安慰他,柔声地问道:“怎么啦?”


    萧自衡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往常一闻就会安静下来的心,现下怎么也安静不下来,这味道像是毒药,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无法呼吸,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又带着几分委屈:“我没事。”


    萧自衡双手更加用力,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颗本就不坚定的心,又动摇了起来。


    兰惜猜到了萧自衡八成这是打算闷在心里不肯说出来,便故作生气道:“萧自衡,你骗我,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萧自衡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几乎是乞求地说道:“就当我没事吧,好不好?”


    兰惜心里本已急躁,现在又见萧自衡如此,她的心里一股邪火发了芽,但她还是强压着,尽可能平静地说道:“萧自衡,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你现在这样拒绝沟通,很不好。”


    萧自衡不说话。


    兰惜覆在他背上的手暗暗用力掐进自己的手心,想依靠疼痛保持冷静,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平静地说道:“你是因为我说话不算数生气了吗?之前说不做官,今天却答应了。”


    萧自衡埋在兰惜的肩头,呜咽般地说道:“没有,你做得很好。惜惜,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大步地往前走,我永远都会在你身后。”


    这句话就像导火线,点燃了她心中那原本只有一个小火星的邪火。


    她讨厌在两个人面对困难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决定承担所有的悲壮,这根本不是对另一个人好,这是一种看似无私实则无比自私的行为,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他们自以为是的好到底会对另外一个人造成什么样子的伤害。


    就像她的母亲,在那个可怕的家庭里,披着“我是为你好的”外衣,委曲求全,一次次将她推入了深渊。


    她不要所有的别人以为的好,她固执地认为真正地为她好,就是要知道她想要什么,而这一点,她曾经告诉过萧自衡。


    她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把推开了萧自衡,质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说的吗!是我接了这个圣旨会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你就说啊!现在是做什么!我不需要你这样圣母一样的感情!”


    喊出来心里积压着的话,兰惜心里蓦然明朗!


    如今他们两个都在朝堂,朝堂里可没有感情这一说,朝堂只会将他们的两情相悦当作“结党营私”,扰了君心,下场难料。


    那天晚上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飞速闪过,她当时没有注意到萧自衡其实是在试探她的心意,她当时满脑子都是不想上班所以不要做官的思想,从未深想过其他,就那样草率坚定地说了出来。可落在他的眼里便是她懂得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坚定地选择了他,而自己刚才又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他一定很难受吧。然而他更难受的应该是要将自己的爱意埋于心底吧。


    懂得了他的难处,她的邪火一下就灭了,忙改口解释道:“萧自衡,我做这个官只是因为地震,我觉得我可以帮上更多的忙,我......”


    萧自衡笑着摸摸她的头,“惜惜,没事的,我没有怪你。”


    他拉起兰惜的手,将她重新拥进了怀里。


    “就算只在你身后,我也愿意。”


    兰惜赶紧说道:“你不需要在我身后啊,圣旨不可抗,但是我可以辞官啊。等蜀州的事情下来,我就辞官,那样我们就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兰惜的话萧自衡本应高兴,但此刻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有更深的自责。


    他狠下了心,道:“大明和百姓都需要你。”


    兰惜反问:“你不需要我吗?这个世界上这么多的人,有才者数不尽数,从来都不是非我不可啊!而你不一样啊,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


    萧自衡的心被揪得更紧了。


    他吻了一下兰惜的头顶,笑道:“别任性,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兰惜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明白,这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怎么还说不明白!


    兰惜推开了萧自衡,眼神冰冷,几乎是咆哮道:“你怎知我会后悔!你就硬要把你认为的好套到我身上是吗!”


    萧自衡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释怀的笑,“若你可以高悬于空,我便不愿拉你入风尘。”


    这个笑在兰惜的眼里是那么的刺眼,她忍住眼里的泪水,一字一顿,倔强地说道:“我会证明你是错的。”


    说完,转身离开。


    兰惜拜别萧煦和李清许后,便一人离开了将军府,程大海在外驾马车,脸凝成了一个紫茄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里郁闷极了,早上明明那么高高兴兴的出门了,怎么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啊?


    兰惜回了别院,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反锁了门。


    黄昏时分,宫里头来了信儿,皇上同意了兰惜所说,明日辰时便出发,她需要的人也都会尽可能多备,剩余的各州县补齐。


    通知的信件已八百里加急发往途径州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