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雪想了想，忽然说了句。


    “大伯他们的厂子快倒闭了。”


    陆卫国一愣：“你从哪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关心大伯家，当然不知道了，我之前出去发传单，听人说的。”陆千雪含糊了过去，“要是大伯真的下岗了，他们家肯定很难生活，到时候奶奶要怎么办呢？”


    她说的，是前世发生的事。


    陆大伯上班的化工厂，早在几年前就入不敷出了，强撑了几年，最终在1999年8月底破产。


    这一年，破产的工厂企业，有很多。


    前世时，化工厂倒闭后，大伯没了工作，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没个进项，生活捉襟见肘，大妈天天吵架，指桑骂槐，把陆千雪奶奶逼走了。


    陆千雪对奶奶的印象并不坏。


    虽然奶奶有些重男轻女，但在陆千雪妈妈走后的几年，奶奶搬过来住，照顾了她好几年，直到邵爱花嫁进来，她才搬回大伯家。


    奶奶在她22岁时去世了，当时陆千雪在徐家过得艰难，只来得及回来见了她最后一面。


    再之后，陆千雪回想自己那短暂的一生，能想起来的温暖并不多，除了张晓娟，就是奶奶了。


    奶奶会给她洗头后抹上香香的头油，会在早上给她冲鸡蛋汤喝，偷偷加一勺糖……


    陆千雪陷入了回忆之中，没有说话。


    而陆卫国，则在纠结要不要给陆建国打电话。


    打过去说什么好呢？


    嘲笑大哥？


    还是表示关心？


    两样他都做不来啊！


    于是，陆卫国决定装死，就当没听见。


    他重新拿起了报纸，挡在自己面前，恢复了陆千雪进门时看到的那副场景。


    陆千雪简直要无语了。


    这就是她爸的本性吗？


    你说你既然恨他们，那大伯一家快出事了，不是落井下石打击报复给自己出气的好机会？


    要说不恨，别别扭扭这二十多年，又图什么呢？


    图自己不痛快吗？


    陆千雪翻了个白眼，不再管他，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陆千雪如往常一样出门。


    但刚走到楼下，就被一个大妈叫住了。


    “千雪呀！听说你和张家的小女儿合伙开了个补习班？”


    陆千雪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大妈，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于是，她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是。”


    那大妈脸上笑容绽放，往前凑了凑。


    “我娘家的小外甥正好也读初中，你们给照顾照顾呗？”


    来生意了？


    陆千雪精神一振。


    “不知道你外甥是要补一门，还是全部？我们这收费标准是5块钱一节课，”


    那大妈搓了搓手，然后用力地拍打着陆千雪的背。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的，都是街坊邻居的，还收什么钱啊！我和你爸可熟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陆千雪后退了一步。


    “那可不行，补习班有补习班的规矩，我不能随便免费收人。再说了，这培训班也不是我一个人开的，我们四个人合伙，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这怎么不算呢？你跟其他人说说不就行了？我们也是邻居啊！”


    那大妈眉头一皱，嘴角耷拉了下来。


    陆千雪没接她的话。


    “我还有事，公交车快赶不上了，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陆千雪直接穿过她，往外头走去。


    那大妈在她身后叫了好几声，见陆千雪不回头，恼怒地跺了跺脚，对着她的背影呸了好几口。


    “不就是念了几年书吗？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我看跟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妈一样！”


    她骂骂咧咧，引来了不少人询问。


    “老方，骂谁呢？”


    那姓方的大妈脖子一昂。


    “老陆家女儿，以为自己读了几年书，就不把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放在眼里了！她以为自己是谁呀？”


    她伸出了一只手，晃了晃。


    有人不信：“你是说陆千雪？不会吧？那小姑娘平时可害羞了。”


    “那是以前，现在她和张家小女儿办什么补习班，招了不少学生呢！生意可火了。”


    “真的假的？就她们几个小姑娘？”


    “真的啊！那班子就在原本的材料库房，改成了补习班，弄得像模像样的。张家小女儿还天天出去发传单呢！”


    “真有人去？”


    “有啊！十几个学生呢！”


    “那能赚钱？”


    其他人歪了话题，开始讨论起补习班到底能赚多少钱。


    那姓方的大妈的眼神一直不停闪来闪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这些，陆千雪一概不知。


    她怕来不及，跑着去了林家。


    林云森的舅妈已经去上班了，偌大的房子只有林云森一个人在。


    他背着包站在门口。


    陆千雪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门。


    “对不起，我来晚了，路上被人拉住说了会儿话。”


    “没事。”


    林云森摇了摇头。


    “那我们赶紧去车站吧！”


    陆千雪调整好呼吸，直起腰来。


    谁知，林云森却没有往外走，反而转身，走进了屋里。


    “哎？你还要干嘛呀？再迟就赶不上公交车了。”


    陆千雪朝他的背影喊着，可并没能阻止林云森的步伐。


    陆千雪拿出手帕擦着汗。


    不一会儿，林云森出来了，手里拿着两根冰棍。


    “给你。”


    陆千雪一愣，看着那根冰棍，又抬头看了看林云森。


    “给我的？谢谢你，但还是算了，我不吃。”


    前世她十几年被胃病所苦，早已养成了不吃冰、辣的习惯，下意识拒绝。


    林云森眉头微蹙。


    “不能吃？是不舒服吗？是不是身上来了？那你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家有红糖，要不要喝点红糖水？”


    陆千雪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下一刻，脸爆红。


    “你你你……我没有！”


    陆千雪几乎要跳脚。


    林云森歪了歪头，面露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了语调。


    “你要是不舒服就直说，不要硬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为了赚钱把身体弄坏了，就太不值当了。”


    “我真没有……”


    陆千雪头一次发现林云森的直男属性。


    怎么能跟女同学谈这个话题呢？


    她又羞又恼，瞪了林云森一眼，然后一把夺过冰棍，飞快撕开包装纸，往嘴里一塞。


    “现在，你总能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