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云烟
作品:《风过了无痕》 两只戴着红绳的手紧紧相握,床上不安的人一直在梦呓,贺玄在一旁安慰道:“蠢货,那不是你的错!”
师青玄在梦中惊醒,首先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看了看了四周,不是横尸遍野,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那个梦,不对,那不是梦,那是他二十年前亲身经历过的事,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记忆有过缺失,还以为是自己活的太久记忆混乱了。
那个道士说的是真的,是贺玄不忍心让自己记得这段痛苦的过往,将那段记忆拿走了。
他看向贺玄,心如死灰,“这本来就是我欠他们的,毕竟,我现在活的好好的,可是他们所有人都死了,不是么。”
府君见人醒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只本能的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师青玄,是他们太贪了,你只是自保而已。”
贺玄的满目关切,不知道为什么,又让他的全身一阵刺痛。
“你不该救我的!”
“那是我的事。”
是啊,贺玄向来都是如此,护着他,或是报复他,都是不容拒绝的。
师青玄的目光忽然定格在贺玄的头发上,他浓密乌黑的发丝间,多了些许突兀的白发。
他抬起右手,捞起他的一缕发,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萎缩成鸡爪的右手竟然好了!
自己身上的伤口也没有了,腿也好了,只是那股若隐若现,由内而发的痛还在提醒着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当即想到了一定是因为贺玄,却又不知该以什么方式什么态度什么身份来面对他……
“是你……”他问。
贺玄摇了摇头,苍白的唇勾起,答道:“我没事。”说完后他终于放心的倒了下去。
师青玄晃着他,这才发现他的身上也全是伤,“贺玄,贺玄!救命!有没有人啊!”
他没有法力,也出不去这里,只能乱喊乱叫,祈求有人能来救这个傻的不能再傻的人。
那几个被贺玄救下来的鬼倒也重情重义,冲进来急忙给他法力帮他疗伤。
忽然有人喊道:“府君疯了,他剜了自己心!”
“心!”师青玄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差点歪倒,他跌坐在墙根,想到了去年冬天他们在观里的事。
是那夜明月看的书,因为好奇他看的为何那么认真,所以第二天师青玄也随便翻了几页,那页尤其深刻,上面写道‘禁书有言,取厉鬼之心,将其碾碎成粉,以其鬼之泪为引,服之,可生血肉,续白骨。’当时他还嗤笑这是那个无聊的人杜撰的,将主意打在鬼的身上。
可是这个笨蛋竟然真的信了,并且这么做了,他都不想想万一那是骗人的,他不是白白受苦。
府君睁眼就往床边摸去,生怕那个人跑掉,可是他忘了,他将那人带到了海底,他是跑不掉的。
师青玄握住了那只乱挥的手,想问的太多了,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最终只有一句“谢谢!”
那个笨蛋依旧是摇摇头,“我如何做,都是我的事。”
又是这句话!
师青玄埋头不语,大颗的泪珠滚落在他的手背上。
良久,他哽咽着开口:“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你可是杀了我哥哥的人……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骗我,救我,你要我怎么办……我……”
许是太过激动,那隐约的痛激烈起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揪着他的五脏六腑,将他们捏紧,碾碎,再拼起来,继续捏紧,碾碎。
他整个人痉挛着滚到地上,死死咬着手臂,这种感觉痛不欲生,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死!死了就不会再想他,就不会痛了。
师青玄眼神迷离,看什么都带上了重影,那面墙也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隐隐看见有人在墙里向他招手,
“撞过来啊,撞过来你就解脱了。”
他费力的推开了身边形色慌乱的人,一头撞了上去,他看清了,墙里的人,是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师青玄感觉自己身上暖暖的,难道鬼界也有阳光的吗,脸上有粘腻的东西不断扫来扫去,扰了他的清梦,他抬手挥了一下,耳边响起“汪!”的一声。
狗叫?
他猛地坐起,发现自己没有死,而是又回到了这处小宅子,外面的阳光正好,屎壳郎伸着舌头乖巧的坐在他的床边,可是独独没有了明月……
他赤着脚走到窗边,将窗支起,感受着久违的阳光,只是这次,没人来提醒他穿上鞋子了。
也不知那个人现在如何了,想到此处,那隐隐的疼又出现了,不过是细微的,可以忍受的。
“师青玄,又欠他更多了,怎么办。”
不知是因为几日不曾回来了,也许是春雨润万物,他的小院里冒出了几株杂草。
他蹲在地上拔草,拔了好久都没拔完,“这院子怎么这么大,怎么这么空啊。”他看着身下的一棵草,几滴水挂在叶尖摇摇欲坠。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明月的门前,失控般推开门走了进去,蒙尘的屋子告诉他,明月不会再回来了,世界上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处处没有他,却处处都是他。
“师青玄,师青玄?师青玄!师青玄……”无数的喊声接踵而来,涌入他的脑海,有淡漠的,有愠怒的,有温柔的,有委屈的,有撒娇般的……
他独自又去到了他们刚来时住的那个客栈,接待他的依旧是当初那个小二。
他见只有师青玄一人过来,还特地往后看了看,以为他的兄长还在后面。
“诶?公子,今日没和兄长一起吗?”
师青玄扯出一抹苦笑,“他不是我兄长。”
其实他没必要反驳的,但他此刻就是很想反驳。
那个小二嘿嘿一笑,也不好再问,刚想迎那位公子进来,可是一转眼他已经走了,他抓了抓帽子,这位公子还是之前样子,确让他感觉和当初大不一样了。
他拍手,对!是他的手脚都好了,比以前更显贵气,却也比以前更阴郁了。
不知短短几个月他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