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内有足够宽敞的地方容纳他们避雨,天色灰暗，里面亮着火光。


    雨声实在太大了，仿佛要将万物摧毁,却又因为被岩壁隔绝的原因，添了层朦胧恍惚,似梦似幻的错觉。


    除了给江言带路的两名袖珍马兽人,其余的畏惧撒特德的体型和尾巴,没敢靠近，僵硬地在洞口外围怯怯徘徊，眼睛却亮着光似的朝江言的方向瞄。


    很激动！


    想近距离围观，但不敢……


    黑云和暴雨笼罩下的山谷其实很压抑沉重,这会儿倒因为兽人们的反应,使得窒闷的气氛稍微活跃几分。


    江言忍不住微笑,透出紫色的瞳孔弯成好看的弧度。


    他主动开口邀请：“外面风大,都进来坐吧。”


    小宝趴在兽父肩膀，好奇又镇定地打量这些体型很小的兽族，


    撒特德在江言身后坐下后就没动，也没出声,像块沉默的巨石。


    饶是如此，他那气场都让在外面的兽人徘徊许久，才陆陆续续地走进来。


    兽人们几乎都往江言的方向靠拢，他不说话，光坐那浅淡一笑,自身散发的气息逐渐让战战兢兢的兽人们安下心。


    其中一个身量看起来很小,长着猫耳朵一样的兽人鼓起勇气先开口。


    “言，我、我好开心能见到你……”


    话头有兽人先打开，别的渐渐你一句我一句的跟上。


    “我也是,六年前就想去外面的部落看看，去蛇、蛇族部落周围转转……”


    看能不能碰运气亲眼瞧江言一眼。


    微小声音连接起伏，大多充满崇拜，他们早就把江言当成传说。


    可他们的部落离蛇族太远了，没有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加上脚程又慢，路途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凶禽猛兽。


    蛇族随便出行的路线，对这些弱小的兽族而言充满危机，可见蛇族的强大程度。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赞美和崇拜之声让江言微微不自在，他掩唇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有些夸张了……”


    说着，有兽人抬了几口锅进来，还搬来吃饭的碗具，粮食。


    陶碗，有大米，熏肉，调味的酱料，一年年过去，当初江言慢慢制作出来的东西，早已像雨滴一样落散在各个部落。


    就连这个偏僻的小部落都不缺，从善于流窜于各地的行脚兽手里换来的。


    他们有保暖的衣物，有足够储备，填饱肚子的大米，本来以为粮食是很稀缺的东西，行脚兽们却只收他们比较常见的物资交换。


    兽人感慨：“这种米耐吃耐存，还以为要用许多珍贵的东西才能换到呢，可行脚兽给了我们很多。”


    “当时行脚兽怎么说的来着？他们说大米是最常见的粮食，作用就是让兽人们吃饱，那么普通的东西怎么会昂贵呢？”


    “种出那么多米，就是要让所有兽人都能吃饱饭！”


    “对对对，行脚兽亲口告诉我们的，


    他们说，这是言说过的话。”


    一个雌兽要种足够所有兽人们吃饱的粮食，让他们十分震撼。


    真的有兽人可以做出那么厉害的事情吗？


    然而好几年下来，事实告诉各族兽人们，一年到头，他们的确不会饿肚子，不用再因为冬季余粮不足的原因而迁徙。


    稳定下来的部落越来越多，交往就也频繁起来，犹如慢慢织成的巨网，以蛇族为中心最密集。


    江言想了想，他过去好像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似乎有点传得太神了。


    **


    有年雨期漫长，稻子被淹没几成，族长担心粮食不够，那段日子陷入焦虑。


    江言反过来宽劝，说大米不难获取，他们的存粮至少有五六年的储备，不用恐慌。


    耕种稻子的技术越来越成熟，迟早有一天，这玩意儿会廉价?[(”的在各部落流通，谁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饱饭。


    几年过去，话传了无数个版本，就变成江言要让全部兽族都有饭吃，谁都不用担心饿肚子……


    对于一个让所有兽族都吃饱饭的雌兽，那简直比自然神更加神，是他们身边的，给他们带来大米的神！


    听完被谣传得非常夸张的消息，江言轻叹，有些汗颜。


    他只负责出点子，长久耕种的，是一大群辛苦劳作的兽人们。


    “大伙儿……”


    倒不必这么激动。


    话还没说完，面对二十几双闪亮发光的眼睛，兽人们体型袖珍，实诚温顺，满眼闪着星星。


    被可爱到的江言有些失语，好像只要他不承认，就能想到这些眼睛黯下去的画面。


    江言朝撒特德张开嘴唇，无声道：“难为情。”


    撒特德蛇瞳一眯，好不容易壮起胆子敢多说两句话的兽人们立马噤声，浑身炸了毛似的，但不敢动，手脚软了，麻了。


    为什么如此温柔的言，找的雄兽那么可怕嗷。


    好可怕……！


    **


    江言在山洞里吃了顿热饭，从这帮兽人嘴里获取关于自己的流传的信息，既脸热，又哭笑不得。


    幼兽歪着小身子靠在他怀里熟睡，他坐累了，正要往后靠去，视线腾空，很快被撒特德抱起来揽在怀里。


    撒特德道:“睡吧，保存体力，等雨停了再继续启程。”


    江言缓缓眨眼，看着开始假装闭目休息的兽人们勾了勾嘴角。


    “好。”


    再“耽误”他休息的时间，撒特德只怕又要送这些兽人离开山洞，果然没有身处外族部落的自觉，比在家里还坦然。


    傍晚前雨停，天已入夜，他们干脆原地休整，明早再上路。


    *


    翌日，经过一场暴雨洗刷的天空尤其澄澈，万里无云。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朝送行的兽人晃晃手，做拜拜动作。


    小宝趴在另一头，有样学样。


    在数道依依不舍的目光送别下，江言摇摇头。


    撒特德神情淡淡地赶着路。


    途中，若觉无聊，江言先逗逗小宝，再找话跟撒特德闲谈。


    他忽然问:“你定期给我喝的药，是干什么的，提升体质的？”


    但好像和最初喝的补汤味道不太相同。


    想起曾经脑海滑过的猜测，他开玩笑地说道:“不会一直都有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