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作品:《本王这袖,断的彻底

    于辛乔,我是有心栽培的。


    我纵了快马出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来玉门关这半年多,我骑马狂奔的时间,比过去所有时间加起来都多。


    唉,朝中那帮老臣还说我是清闲王爷,整日招猫逗狗。


    他娘的。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我回京这一路上,连着跑死了八匹马,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看见了京城的城门楼。


    策马入京时,城门下盘查的小将,倒是个熟脸。


    我未下马,只站在城门下略等了等,常京童便从城门楼上跑了下来,颇乖觉的对我行了个礼。


    “不知王爷大驾,末将失迎”


    我看着这个故人,这几天凝重的心情莫名就释然了一些。


    “好久不见,常统领,如今配了甲,瞧着更威风了”


    常京童挠头一笑,一身未经过战役的铠甲,崭新的闪耀在日光之下。


    “殿下别取笑我了,叫我爹知道,又要领我站西直门上谢君恩去了”


    我闻言一笑:“常侍郎还是一如往昔的耿直啊”


    常家算是朝中的清流一脉,常越常侍郎是个油盐不进的读书人,极其不通人情的老古板。


    因担着吏部侍郎的官职,手中握着科考判卷的大权,平日里往常府送金送银的人不在少数。


    可常越是个一言难尽的清官儿。


    清到我那皇宫里的哥哥都有些怕他。


    这常越非但不收这些明里暗里的恩惠,甚至连皇家的赏赐都拒过几回。


    有一年秋考,一个南边儿来的考生,身上怀着些占卜扶乩的本事,一开始只在街上摆了个小摊子给人算命。


    后来竟渐渐有了些声名,壮了此子的胆量,入考场前给自己卜了一卦,求问自己能否高中。


    卦象的结果很是喜人,说他能金殿一面,得中探花,且官职就在皇宫大内,钦天监中。


    不信神鬼之言的,全拿这事儿当个乐子瞧,信神鬼之言的,却拿这考生当个半仙儿信。


    常越听了此事,觉得怪力乱神会坏了科考纲纪,于是当着考场就拘了那考生。


    那考生自然不服,连日喊冤,后来不知谁在背后推了一把,将那考生和常越推到了陛下面前。


    可是这个事儿,说到底只是人言而已,不似杀了人放了火,其中龃龉,极难断个清楚明白。


    常越同那考生在殿上争的面红耳赤。


    彼时的哥哥刚刚理政,先皇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利索,哪有时间听他们两个聒噪。


    于是先问了常越一个私拘考生的罪,而后又问了考生一个妖言惑众的罪。


    最后又把那考生丢进了考场里,只说让他考来看看,若能高中探花,便算他无罪。


    常越觉得陛下判的不公,可又不敢拿皇上当个学生似得骂,是以心里憋着一口气。


    又想起言官死谏,觉得自己不能说皇上不对,还不能以死明志吗?


    是以当即就吃了秤砣铁了心,梗着脖子就要往龙椅上撞。


    彼时的哥哥看着他那个顽固不化的样子,也是真的差一点就把人下狱了。


    常侍郎如今能好端端活着,全赖他亲儿子还算清醒。


    常京童自幼习武,根骨奇绝,一身硬功横练,寻常武夫在他手里走不过十招。


    彼时他身居御前侍卫,整日在宫中巡逻,他爹撞龙椅那天,就是他一个壮士举鼎,将他爹从殿上给举出去了。


    回来还同陛下告了个罪,说他爹认死理,但对社稷可谓是死心塌地,今日种种,不过是性情使然。


    常越回了家,血气下了头。


    顿时觉得今日在大殿上这一出实在丢人,同考生抬杠,同皇上斗气,实在是负了皇恩。


    是以后来宫里见他将科考主持的不错,赏下来的金银,他是一概不收。


    不收就罢了,恩却还是要谢,陛下没工夫见他,他就去西直门上谢,礼数做全的谢恩,动辄就是两三个时辰。


    如今都成了朝中一个逸闻。


    一想到常越那两个鼓鼓的腮帮子,在西直门左一个谢主隆恩,右一个吾皇万岁的样子,我就很想笑 。


    常京童同我幼时有过几回照面,此刻也没让我下马盘查,而是直接牵了我的马,将我引进了皇城中。


    “王爷此番回来,可还走么?”


    “办完了事就走”


    常京童点点头:“幼时王爷曾点拨过末将两招枪法,若王爷得空,待末将下了值来寻王爷切磋切磋如何?”


    我乐了:“怎么?你在京中没对手了?”


    少年挠头一笑:“华将军辞世后,久不见蛟魂枪的风骨了,如今还能耍这枪法的,唯有王爷了”


    我坐在马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爹一个文痴,又生出来你这么个武痴,也是奇了”


    说罢,也不待他回话,我便夹了马腹,向着宫中飞奔而去。


    周遭风景随风而动,我却无心欣赏这阔别已久的皇城。


    西直门近在眼前,御林军巡查之声渐渐入耳,我在御街前停了马,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轻铠。


    方发觉若是这样入宫,只怕又要被言官骂没规矩。


    索性勒了缰绳,调转马头向着璞王府,先回府中换过朝服吧。


    我人还没进府中,便在街头同梁管家碰了个对头,他老人家一愣,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待看清了是我后,险些泪洒街头,我下了马将人扶起。


    “这还没白发人送黑发人呢,您老人家倒先哭上了”


    梁管家抖着手抹了抹眼泪:“老奴以为老奴以为王爷此番定是回不来了”


    “这是什么话”


    我叹了口气,手上扶着梁管家,抬脚踹开了府门,府中比我预想的热闹太多。


    一院儿的家丁仆役各忙各的,还有几个侍婢院中洒扫拾掇,彼此之间说说笑笑,且一个比一个穿的娇俏。


    我看着院中人头攒动。


    一时愣了。


    这是我家吗?


    曾经的记忆袭上心头,我猛然想起自己离京前,华馨买了许多人回府,又将他们打扮的花红柳绿。


    我这厢刚反应过来,华馨就穿着一席艳绿的宫装,蝴蝶似得从后院儿飞到了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