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爱德华之章

作品:《被救赎后宿敌们视我为白月光

    埃德蒙·穆勒,穆勒家的长子,虽然极少在当地的社交圈活动,但是性格脾气温柔和善,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为人处世不骄不躁;加上本人还长得英俊帅气,又会弹钢琴,是本地极其有名的优秀青年,淑女们的梦中人。

    ……据说是这样的。但怎么看都觉得跟我那天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啊?

    几天过去,虽然埃德蒙不再露面只憋在自己的房间里弹钢琴,但尼禄却在观察他的过程中不停地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拎着分量很足的礼物一大早蹲在别人床头就为了给人道歉,还是一个在他的家里并不重要的“女仆”……就算不去追究这是不是一个贵族少爷会做出来的事,但就算设定是温柔和善、彬彬有礼、不骄不躁,这样做也跟那些特点完全不相关,反而更像一个天真善良又有些调皮的男孩会去做的——

    等下,我在想什么啊,埃德蒙哪里能称得上是一个男孩?他可是二十五岁的成熟男人了!虽然每天抱着钢琴,时不时会发疯,做事还有点不着调,但确确实实是个成年男性!所以我刚刚一定是产生错觉了!

    “你怎么又偷偷跟着大少爷,我之前说的你全都没听进去吗!”

    女仆长瞪着扒在走廊里的尼禄,眼角的肌肤拉得就像要裂开似的,满是细纹的脖间立起来一条条青筋,胸脯剧烈地起伏。她已经好心提醒过“她”了,这里是离埃德蒙少爷房间最近的一条过道,“她”还蹲在这里好几天,这打着什么主意不是很明显吗?估计是真的和夫人猜的一样,就是想要用那张美丽到虚渺的脸蛋去欺骗埃德蒙少爷,进入穆勒家成为当家的女主人!

    尼禄一怔,光顾着注意埃德蒙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遇上玛利亚然后失去理智地爱上她导致莫名其妙全家被灭的结局,完全忘了这位少爷还有个看见谁都觉得对方会抢她儿子的妈!

    比起在乎哪个农家的好姑娘眼瞎看上埃德蒙,夫人你不如先关心一下他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钢琴这件事啊!你就不怕他这样下去,语言能力会退化到和宠物猫狗都无法交流的地步吗!而且每天都待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脾气会越来越焦躁狂暴,做不了玛利亚高大俊美、体贴温柔的完美好丈夫哦?

    尼禄脸上表情不变,内心疯狂腹诽,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时,只听屋外花园里传来一声惊天裂地的轰响,随即是一道极具穿透力的雄性嗓音:“你刚才不是拽得很吗?现在怎么软下去了?有种就站直起来指给我看哪个是你爹,是这个满脸褶子一看就跟你一样丑的,还是那个腰弯到一看就肾亏十几年的?”

    好……好凶残!虽然不知道发生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但这个气势霸道得无法直视啊!

    这样巨大的动静,顿时引来穆勒男爵领着数量可观的家族骑士匆匆赶来,不少只是路过的仆人纷纷逃开。走廊拐角,尼禄悄悄探出头,就听自己头顶响起女仆长平日里沉稳沧桑的嗓音此刻满是兴奋:“居然有人敢教训那个只会欺负女仆的埃利亚斯少爷?!快让我瞅瞅——”

    你真的是我知道的那个女仆长吗?尼禄额角挂上三条黑线。你平常那个严肃靠谱的样子呢,丢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个两只眼珠亮闪闪,一脸期待看热闹的是谁啊!

    一个精悍劲瘦的身影走入尼禄的视线。这人的身高目测将近一米九,拎着瑟缩的穆勒家二少爷埃利亚斯的左臂到侧颈的肌肉线条清晰紧绷,下颌的轮廓鲜明深邃;五官是真的可以,但因为现在拧着眉显出一股不耐和烦躁,又因为眉骨比较高,眉头紧紧压住眼眶前端,眉尾斜飞入鬓,透出十分的侵略感。

    他盯着匆匆赶到眼前的穆勒男爵:“长得和你儿子真像。你得感谢你老婆,要不是她你儿子这张脸简直没法看。”

    被他明里暗里讽刺的穆勒男爵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但为了在他人面前保持上流阶层人士应有的优雅,只能拧着喉间的怒音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埃利亚斯哪里得罪了您,但我穆勒家虽然只是小小的男爵,却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下等人就能欺负的——”

    穆勒男爵一挥手,家族骑士们唰的一声举起长枪,枪锋凝出一簇雪亮的白光,对准黑发的男人。

    男人瞳孔压紧,肩背绷紧身体前倾的瞬间,直接把埃利亚斯往旁边一扔,猛地向前冲去!

    穆勒男爵的家族骑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他一手攥住其中一把长枪锋刃,闪电般向后一推,枪尾底部当场将那骑士打得胸骨爆裂,一口血当空喷了出来。就在这半秒不到的空隙里,他飞起一脚,踹翻另一边刚反应过来就要围上来的一个骑士,顶着满手鲜红将到手的长枪耍出一个大圈,直直抵在穆勒男爵凸起的喉结上。

    没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就连自诩经历过数千年战争战斗经验丰富的尼禄都没能看明白这转瞬间的风云变幻是从哪一刻开始,又是到哪一时结束,只知道一个眨眼,穆勒男爵立即落入下风!

    这个人很强,尼禄惊愕地睁着浅金双眸,恍惚着想。强到让我很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虽然我的玛格丽特骑士团已经满员配置,但我愿意为他走个后门!

    人族并不是不存在以肉身到达巅峰的强者,只是强者的数量稀少,数千年过去也出现不了一个,而出现的那一位一经表现就会立刻被封为某国的勇者或英雄。数万年来人族出现的强者只有三位,而眼前这位一定不是其中之一,因为尼禄认识他们当中的每一个。

    即使是那十个轮回,他也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勇者,不曾听闻这位英雄之名。

    冷汗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穆勒男爵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粘着绣线精致花纹华丽的上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位勇者,请宽恕我这年老昏花的眼光,认、认不出您是如此强大的存在……”

    “奉承的话就少说两句,我没心情听你在这叭叭!”男人皱着粗浓的眉,“你这还没野山尾鸡壮的少爷儿子扯着一个卖花小女孩说要和她‘约一晚’,她可才十三岁!卖花小女孩扇了他一耳光,他就在街上喊让她等着瞧,他要让你马上用穆勒家的财势弄死她?就这种脑子里只有上床的儿子还留着干嘛?!直接拿来烧柴!”

    尼禄一怔,本来是值得被赞颂的英雄救美情节,但为什么落到这人身上就像是上门抢劫?

    “——你这卑鄙的贱民,蹲在这里是打着什么主意,想要诱惑我家的埃德蒙吗?!”

    夫人不用变调也很尖利的声音在耳边炸起,惊得尼禄一个激灵,差点扑在地上。他这才注意到女仆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身后的夫人踩着浅紫色裙摆,戴着白蕾丝手套的五指捏着缝住羽毛和宝石的折扇,厚粉也盖不住层叠细纹的眼角吊起,唇缝里画满盛气凌人的红:“也就一张脸过得去,但根本配不上我家又英俊又会弹钢琴身份还高贵的埃德蒙,贱民真是不懂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一定要挣扎几次才知道自己不配——”

    等下,你怎么只关心大儿子?那边被教训得恨不得缩成一粒灰尘的埃利亚斯少爷好歹也是你生的老二,你怎么没去在乎一下啊?

    砰!!!

    就连尼禄也没反应过来,夫人越说越激动的话音被一把划过眼前的长枪震得戛然而止,在它钉进墙壁的瞬间迸出一声变调的“嘎!”

    陆衡阴沉着脸走过来,每一步都踩得又重又稳。他刚刚无意地一转眼,突然瞄见一个和他印象中的那人很像的浅金色背影,所以在听到这家女主人变调难听的怒骂时,不由自主地就进行攻击了。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对那人不好,所以连带着和那人有相同颜色的别人也会给上一点优待——

    他猛地怔住了。

    十五年前的记忆碎片如卷风般急速旋转,猝然在眼前定格,构成了一幕挥之不去的画面。

    偏僻到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来的山洞,闷热干燥的温度令躺在深处的他原本就严重到几乎快要死去的伤口糜烂发炎得更加严重,两片枯灰的嘴唇干裂得如同干枯的河底,隐约渗出点点血丝。

    第一次出任务就是这种被同伴背叛还被重伤扔在这里等死的结局,陆衡拼尽全力地挣扎过每分每秒,心底在每个时刻都愤怒不甘的咆哮——

    我一定要活着,然后让那些混账付出代价!!!

    时间流淌在他分不清日夜的周围,直到他以为自己的意识已经飞出身体,渐渐升入虚空,无望地看着下方濒死的身体,即将迎来结束的那一瞬时,一个左肩搭着浅金色发辫,白衬衫的领口里伸出如羽鹅般纤细笔直的颈,侧脸白皙得轮廓仿佛透明的青年走了进来。

    “你就不能安静点躺着让我治疗吗?”金发青年无奈的说。

    明明那里又黑又闷,可他好像看见一抹阳光落下来了。

    随即一个小小的画面切进来。“有点礼貌啊!我比你大,所以你要喊我哥哥,不要这么直接喊尼禄懂吗?不懂的话就不给饭吃!”金发青年把在他鼻间晃荡的烤兔肉猛然抬高,得意地一抬眼。

    那时穿着白衬衫黑马裤的金发青年,眼前穿着黑领白围裙的金发“少女”,这对比鲜明而深刻,令陆衡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不对,那时候胸根本没这么大的啊?”

    他一个男的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胸?陆衡紧锁眉宇,注视着尼禄胸前那两坨不应该存在的“肉”。

    他认识我?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这时我应该尖叫着怒斥他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要不然再看下去就会被他拆穿我的本来性别,那时候就糟了!

    尼禄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嚎出来,就被夫人刻意拔高的刺耳笑声给冲没了:“哈哈哈哈哈哈——贱民!卑贱的下等人!居然还妄想靠着把垫胸和把腰勒得很细来勾引男人,你就应该去卖!这职业不是最适合你这种喜欢卖弄身体的女人——嘎!”

    一只骨节粗大五指分明的小麦色手掌,力道深重如同锁死的镣铐,紧紧箍住夫人的喉间。

    “他垫胸是他的事,你凭什么说他?”陆衡每吐出一个语气阴狠的字,力道就骤然加重一分!

    夫人的身体重量全都挂在他的手上,那足以绞断喉骨的力道令她的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咔声;鼻间挤出最后一丝空气,脸色憋得越发通红。

    穆勒男爵抖着双腿,被家族骑士们搀着扶住,远远看着不敢接近。

    “等下,不能掐死她啊!”尼禄扑上来,“她要是死了,我就更不可能见到埃德蒙了!”

    毕竟谁会让一个害死自己母亲的女仆留在这里啊?我要是不能在这里守到玛利亚真正出现的那一刻,引发的后果不管是哪一个肯定都很惨烈,到时候你要拿什么来赔给我啊?!

    陆衡一怔,下意识松了手。夫人瘫到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埃德蒙,这是谁?

    下一秒,一股莫名其妙又荒谬至极的怒火,霎时冲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