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父亲喝得酩酊大醉，跟母亲吵了一架，还把家里唯一的桌子也摔坏了。


    父亲撒完气就睡着了，母亲气不过，把家里最后的一壶酒砸了。砸完之后又自己拾起碎片，董宝过去帮忙，母亲用手拦着她：“我自己来，阿宝去刷碗吧。”


    董宝抬着碗筷走到屋外，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下母亲，只见母亲快速的擦了一下眼泪。


    董宝当什么也没看到。


    刷完碗，母亲带着董贝去干活，董宝去客栈打杂。干到傍晚，母亲在织布，董宝在做饭。


    做好饭天都黑了，饭菜摆在歪歪扭扭的桌上。母亲叫醒父亲，父亲睡意朦胧，揉了揉眼睛。


    父亲没好气的说：“就不能晚点吃吗？”


    嘴上这么说，却晃着脚步走到桌前坐下，吃了几口菜。顿了一会，总感觉少了什么，看着碗里的饭不高兴起来。把饭倒进锅里，跑去厨屋里翻着什么。


    董宝装作不经意间扫了母亲一眼，母亲没有拿起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好像在等着什么。


    不一会儿，隔着帘子就传来父亲的怒吼：“我酒呢？


    母亲静静的看着桌上的烛火，父亲又吼了一遍，无人应答。愤怒的掀开帘子大步走到母亲旁边：“问你呢，我的酒呢？”


    母亲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我给倒了。”


    父亲不问原由，直接给了母亲一巴掌，起床气太大了吧，揪起母亲头发又打了几巴掌。


    母亲摇摇欲坠，头发被拽着，只能弯着腰被父亲无情殴打。


    母亲呜咽着，发不出声。


    每回这个时候董贝都紧紧贴着董宝，董宝握紧她的手：“阿贝别怕。”


    两个小小的孩子靠着墙角，怕父亲打到她们。


    董贝的影子忽明忽暗，董宝的却黑漆漆的直直映在墙上。


    父亲打累了，把母亲摔在地上，母亲泪眼婆娑，却哭不出声。


    父亲吼道：“敢倒我酒，阿宝，还不赶快给我买酒去！”


    董宝来不及安慰母亲，带着董贝一起出去了，掏光身上所有积蓄，只能买半壶。


    还好董宝是老顾客，老板才破例卖了她半壶。


    老板：“阿宝，你爹是不是又打你娘了。”


    只要董宝带董贝出门，一定是她娘被打了。


    董宝提上酒就走，也不回话。


    回到屋，母亲还在地上坐着，父亲还在恼怒，见到董宝回来了才放下脸。


    父亲拿过酒壶想倒在碗里，觉得不对，左右摇晃掂量一下：“怎么只有半壶？”


    董宝：“我身上只有那么多钱。”


    父亲继续倒着酒，倒完之后眼神凶恶的看着董宝：“你今日的工钱呢？说起这个，你今日的工钱还没给我，交出来。”


    董宝松开董贝，董贝只能紧紧的揪住姐姐衣摆。


    董宝：“今日打碎了一个盘子，老板没给工钱。”


    父亲抬起碗闷了一口酒：“下回再打碎，老子打断你的腿。”


    看似威胁，其实一点也不是，父亲说的是真的，母亲的腿就被他打骨折了一只。


    董宝扶起母亲：“娘，先吃饭。”


    母亲摇摇头，董宝扶着她慢吞吞的向房间走去。


    家中米少，母亲勤劳的挣钱，却吃得极少，今日委屈，索性不吃了。


    可是她中午也没有吃啊。


    父亲晕乎乎的跟母亲躺一块。


    父亲：“过段时间，把阿宝卖给张员外当小妾吧，家里揭不开锅了。”


    母亲还在抽泣：“宁做寒门妻，不做豪门妾，把她许给阿钟好不好？”


    父亲：“阿钟连聘礼都拿不出来，人家张员外可是说了能拿十两银子。”


    母亲：“我觉得阿钟是个好孩子，他会对阿宝好的。”


    父亲背对着母亲：“卖给张员外当小妾，就这样说定了。”


    母亲不再说话。


    房子就那么大，睡在隔壁的董宝听得清清楚楚，眼神空洞。手轻轻拍着董贝的背部，可是董贝早就睡着了。


    董宝才十四岁，那张员外都有四十了吧。


    董宝昏昏沉沉的打了几天杂，今日刚到客栈，老板就不要她了，说别人比她勤快。


    董宝连连祈求老板，最后都跪下了。


    老板扶不起她，无奈的叹气：“阿宝，我知道你困难，我给了你几天机会的。可是你没把握住，我也要赚钱呀。”


    董宝忍着不哭：“老板，我以后不会发呆了，我保证。我每天早上早点来，中午不回去了好不好？”


    老板让小二把她打发走，小二难办，站在董宝身边不说话。


    董宝不想为难小二，自己站起来离开了客栈。


    路上还在想怎么应付那嗜酒如命的老爹，董宝鬼使神差的卖了一壶酒。


    心里害怕吧。


    回到家，院子里的门没有关上，这时候母亲不应该出门干活了吗？怎么会没有关门。


    董宝还没进门就喊：“娘！”


    董贝从屋里窜出来，紧紧抱住董宝：“姐……姐姐。”


    董宝没拿住酒，摔在地上碎了。董宝没有责怪董贝，轻轻的拍着她后背安慰着：“怎么了，爹又打娘了吗？”


    董贝抬起小脸，摇摇头。这时候董宝才看清她的脸，眼睛都哭红了，泪痕满脸。


    董宝给她擦了擦脸：“怎么了？”


    董贝憋了好久，又忍不住大哭起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董贝：“爹……把娘亲……杀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董贝说了好久，董宝牵着董贝赶紧往屋里跑去。


    桌子彻底烂了，母亲就躺在上面，额头上全是血，满脸也是。


    脖子青了一圈，应该是用手掐死的吧。


    董宝来不及悲伤，牵着董贝走到院子，两人坐在地上。


    董宝：“爹呢？”


    董贝紧紧抱住姐姐胳膊：“爹爹跑了，今日爹爹去找张员外了，回来之后母亲就跟他吵了起来。父亲又动手打娘亲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下手特别重。”


    当时董宝没在家，董贝一定害怕极了，董宝把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阿贝，姐姐在呢。”


    “嗯。”


    “阿贝饿不饿？姐姐带你去买好吃的。”


    董贝摇摇头：“姐姐，阿贝不饿，阿贝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