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的婚假有两周,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他们就带着二火，马不停蹄开启了蜜月之旅。


    两人一狗一辆车, 目的地郁宁不知道，他尝试问了两次，倔强的新婚丈夫不透露分毫。离开时没带护照，至少能确定不是跨越边境。


    他们没上高速, 沿途走走停停，碰到美丽的风景, 就停车支起画板。


    郁宁画画，季南枫带着二火在河边、在树林，在稻田, 在各种美丽的景点游玩。


    路线是季南枫提前安排好的，一来方便郁宁写生, 二来走走停停玩玩，也不会让二火厌烦。


    原本一天能到的地点, 他们走了三天。


    清净安逸的江南小城, 四季如春，惬意的环境和独栋别墅, 周围萦绕着鸟语花香。


    郁宁清楚记得, “这是你给我发的那个地方？”


    读大学那年的某个严冬, 季南枫曾给他发过张照片, 说这里很美, 等一切结束，就带他过来。


    季南枫搂着他，“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没，我很喜欢这里。”


    “怪我, 该早带你来。”


    季南枫当年来的时候，房子处于开发中。到了建设末期，证件不全，开发商又面临资金链断裂。外加那会儿这座小城的经济还没发展，房子有价无市，开发商没了盼头，施工一度停止。


    直到两年后，季南枫接手了楼盘，并在周边建设了商圈和旅游项目，小城才真正活了起来。


    “现在也不晚。”郁宁吻上他，凑在耳边小声说，“我很喜欢，谢谢老公。”


    季南枫上次听到“老公”的称呼，还是读大学时，郁宁为了引诱他，悄悄在他耳边说的。


    这么多年过去，再次听到梦寐以求的称呼，简直是针兴奋剂，惹得季南枫浑身发麻。


    他抱起郁宁，径直往卧室走。


    郁宁晃着腿锤他肩膀，“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老婆，咱们该睡了！”


    “天还没睡黑，睡什么？”


    “不行，你老公真忍不住了。”


    “不要，你放……开！”


    “老婆，再叫声老公听听。”


    “不叫！你……唔嗯，老公、轻点。”


    *


    惬意的蜜月生活，在安逸宁静的小城开启了。两个人难得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腻腻歪歪吃完早饭，郁宁会抱着画板去写生。


    这座别墅区建在山水之间，不管是院内还是外面，处处是美景，激发着郁宁的灵感。


    季南枫偶尔会陪郁宁画画，或者在书房处理工作。


    可舒服的生活刚过三天，就出现了麻烦的问题。


    二火到新环境，一来没朋友，二来不适应。导致它格外粘人，特别是每天晚上，趁新婚夫夫缠绵时，总会拼命挠门。


    怪就怪季南枫，装修的房子的时候，设置成了双向都能推开的门。


    这边的两个人躺床上亲密无间，那边突然闯进只狗儿子非要围观。尤其是季南枫压在郁宁身下时，二火总觉得他欺负郁宁，愤怒的吼叫没完没了。


    蜜月的第五天，他们带着二火去了宠物市场，决定给它找个伴。


    二火并没做过绝育，季南枫打算买只同品种母狗和它凑对，但同为哈士奇，谁看谁也不顺眼，场面惨烈，差点打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挑只萨摩或金毛，同为中型犬，性格活泼，也许和它聊得来。但现实是，超大只的季二火差点把还是小宝宝的萨摩吓死，爱笑的金毛也被搞得尿了床。


    他们又转战到边牧那边，按照季南枫的想法，跟聪明的狗相处一段时间，没准能让这傻狗机灵点。


    实际情况是，边牧看不上二火，二火也不屑给边牧眼神。


    实在无法，郁宁就劝，“没没伴也行，咱们多陪陪。”


    但季南枫忍不了，好好的蜜月，绝不能被儿子影响。


    季南枫左手牵狗，右手拉他，准备赶往另一家宠物市场。


    二火没精打采跟在身边，路过猫舍的时候，它突然停住，再也走不动路。


    季南枫和郁宁跟着停下，顺着二火巴望的地方看了两秒。


    季南枫先说：“它不会想吃了人家吧？”


    郁宁也不敢说：“应该不至于吧？”


    季二火伸着脖子，使劲往那边凑，好几十斤的成年犬，季南枫险些拉不住，“儿子，做个正经狗吧，行不行？”


    “我保证，它们只是漂亮，但绝不好吃。”


    二火不干，对着那边急红了眼。


    郁宁看它的反应，“要不去看看？”


    季南枫确保绳子栓紧了，又在手上缠了两圈才带着二火走过去。


    二火目的性很强，走到摆放布偶猫的区域。小小的猫科动物，软绵绵的身子，通透的眼睛，干净的毛发，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当然也让狗移不开。


    超大只的动物突然闯入，大部分猫猫吓得迅速跑离，只剩下角落里蜷缩的那只，不躲也不动。


    二火一改鲁莽的样子，慢慢悠悠来到不跑的布偶猫旁，偷偷看了它几眼，有点害羞的意思，往前凑凑，又往后躲躲，用了好几分钟，才彻底来到小猫前面。


    像是担心会吓到它似的，二火也不敢轻举妄动。


    它等了会儿，慢慢把鼻子伸过来，在小猫贴着笼子的耳朵处嗅了嗅。


    二火做这个行为的时候，郁宁和季南枫都提心吊胆。


    但小猫并没有躲，只是抬头看了它一眼，又把头别过去，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季南枫没忍住，“别说，这小猫跟你还挺像，真不给面子。”


    “嘘。”郁宁示意季南枫小点声，凑到他耳边，“你儿子也像你。”


    二火跟上了头似的，后退两步兴奋跳了几下，再次凑过来，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把鼻尖伸进来，在人家的脑袋上轻轻嗅。


    小猫不理他，但也不躲，二火就没完没了地嗅，后来胆子又大了点，开始用爪子碰。把小猫碰烦了，人家挪了地方，二火继续凑过来，乐此不疲地嗅。


    季南枫有点看不下去了，轻声和郁宁说：“这傻狗，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郁宁：“八九不离十。”


    “怎么跟个舔狗似的？就不能硬气点。”


    郁宁笑笑，没说话。他去找了猫舍老板，经过同意后，把小猫抱了出来，放在怀里。


    刚挪窝时，小猫有点紧张，郁宁安抚了会儿，慢慢缓和下来，倚在郁宁怀里，还舔了舔他的手。


    郁宁说：“我们家有个大朋友，很喜欢你，你要和它交个朋友吗？”


    小猫仰着脖子叫了声，低下头舔自己的爪子。


    季南枫不明所以，“这小漂亮什么意思？”


    郁宁没回，蹲下身子，缓慢揉小猫。


    这个高度能让二火清楚的看到小猫的样子，它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直愣愣看了半天，才试探性靠近小猫。


    继续使用之前的套路，先是用鼻息嗅，见小猫没反应，但也不拒绝。二火跳了两下，慢慢悠悠靠近，随后，大胆包天地舔了小猫的耳朵。


    二火个子大，舌头也大，这么来了一下，瞬间弄湿了小猫耳边的绒毛。


    季南枫为狗儿子捏了把汗，感觉它很快要经历一爪子。


    意料之外的是，小猫只是愣了愣，冷冰冰看了它一眼，继续舔自己爪子。


    二火又舞了两下，再次凑近小猫，舔了小猫的爪子。


    这次小猫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不愿意理二火，还是纵容了它的行为。


    季南枫看看小猫，又看看郁宁，“猫科动物，是真磨人啊！”


    见二火直愣愣的眼神和快要流口水的状态，季南枫嫌弃，“儿子，你真要它？”


    二火摇着尾巴，叫了一声。


    季南枫瞥它，“好歹是只狗，你怎么口味这么特别？”


    二火摇着尾巴，转着圈蹭季南枫的小腿，一副讨好的样子。


    以前为了吃罐头，都没这么谄媚过。


    季南枫没有决定权，当然要争取郁宁的意见，“媳妇儿，咋办？”


    郁宁揉揉小猫，“要和我们回家吗？”


    小猫执着于舔自己的毛，就像没听到。


    郁宁很有耐心，“如果你想和我们走，就叫一声，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


    话音落完，两人一狗屏住呼吸，六只眼睛都注视着小猫，等着盼着它的回复。


    过了半分多钟，小猫除了舔毛，不给零星半点回应。


    二火不再摇晃尾巴，到最后，直接耷拉了下来。它又转到季南枫那边，围着他求助。


    季南枫无可奈何，“你媳妇儿不跟你走，你围着我转圈也没用啊，自己的媳妇儿自己追，明白吗？”


    二火急了，又围着郁宁转，可怜兮兮发出哀嚎的声音，看着小猫急得跳脚。


    郁宁揉了揉二火而脑袋，又返回来揉小猫咪，“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


    “别啊媳妇儿。”季南枫哪舍得让自己儿子落空，“这猫会不会哑巴，不会叫啊？或者它根本没听懂咱们的话。既然儿子喜欢，咱就带回去给他当媳妇儿嘛。”


    郁宁：“强扭的瓜不甜。”


    郁宁把猫往里抱，“我们该走了，有缘下次再……”


    “喵~”


    两人一狗眨眨眼，都怀疑自己幻听。


    紧接着，郁宁怀里，再次传来软绵绵的声音。


    “喵，喵~”


    *


    回家的车上，郁宁抱着小猫，旁边跟着二火，坐在后排。


    小家伙刚喝了奶，现在趴在郁宁腿上，呼吸平稳，睡得很沉。


    平日里根本坐不住的二火，今天尤为老实。他趴在后座，下巴也垫在郁宁腿上，直勾勾看着熟睡的小猫。想碰又不敢动，急不可耐，也只能用鼻尖去拱拱飘散的绒毛，眼巴巴等着它醒来。


    后座安静和谐，驾驶座上的季南枫不爽。


    他透过后视镜看二火，“儿子，你差不多得了，你多少斤自己没觉悟吗？在我老婆腿上趴半小时了，该起来了吧？”


    二火可怜巴巴哼唧了一声，瞅着郁宁。


    郁宁揉揉它的脑袋，“没事，趴着吧，不沉。”


    季南枫看着后面的一人一猫一狗，“这小不点，得起个名字吧。”


    郁宁轻轻托起它的爪子，“对啊，叫什么好呢？”


    季南枫说：“儿子随我姓，闺女得随你。”


    小猫半梦半醒，打了个哈欠，又翻了个身，眯着眼继续睡。


    季南枫说：“要不就叫小不点？郁小不点？”


    小猫只有三个月，个子小小的，软软软软的。


    “它会长大的。”郁宁捏着小猫的肉垫舍不得松开，“既然你这么软，不如就叫你软软吧？郁小软，怎么样？”


    二火摇摇尾巴，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名字。


    小猫又翻了个身，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像是默许了名字。


    给二火找伴儿的计划圆满完成。


    自打软软到家起，二火的心思就变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守着软软，软软出门，二火背着；软软吃饭，二火背着；软软喝水，二火背着；就连软软晒太阳，也要在二火背上呆着。


    软软大部分时间，对二火都是那副爱理不理的状态，但永远不拒绝二火的靠近，也不排斥它的示好。


    看着二火拢着软软睡觉的状态，季南枫说：“这就是舔狗本狗吧？”


    郁宁笑了笑，在旁边画一家四口，“别老当电灯泡，打扰它们。”


    季南枫担心，“软软不会把二火当备胎吧？傻狗这么痴情。”


    “不会，它很喜欢二火。”


    季南枫靠过来，“你怎么知道？”


    郁宁用红色颜料，勾勒画上季南枫的嘴唇，“这种事，我有经验。”


    季南枫意味深长，“噢，看来，你就是被我感化的？”


    郁宁转头，“不是我感化你吗？”


    季南枫：“有吗？”


    “我很努力追上你的。”


    季南枫想起高中时，被郁宁逼着谈恋爱的事，“你那哪叫追，纯属我自投罗网。”


    郁宁放下画笔，勾他的脖子，“怎么了，不愿意？”


    季南枫吻了上来，“心甘情愿。”


    *


    蜜月结束，告别了江南小城，两个人带着一猫一狗返程。


    新婚礼物还堆在客厅角落，满满当当的。


    郁宁留意送礼人的署名，大部分来自于安迪。


    他随手拿了安迪寄来的盒子，准备拆，“这些都是什么？”


    季南枫急忙夺回，“这个不急，咱先拆个大的。”


    说着，季南枫从墙边搬出个包裹严实，长宽约一米乘一点五米的平板箱子，“这是什么？”


    季南枫注意快递上的寄件人。


    【SCF】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在两个人的配合下，包裹严实的礼物一层层打开。


    最先掉落出来的，是一张皱巴巴的A4纸，边缘不太整齐，表面稍有泛黄，但被人用干净的塑料薄膜包裹着。纸张正中间，有一朵用彩色铅笔勾画的七色花，算不上精致，但能看出，画得很认真。


    落款处，还有一行字。


    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看字体很生涩，不像是成年人的字迹。


    郁宁点开手机的翻译软件，拍照翻译下来，是阿拉伯文，上面写着。


    【祝叔叔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季南枫撕开画框表面的薄膜，呈现在他眼前的，是那副保存完好的【冰湖梦境】。


    *


    叙利亚遇难者救助站，向霖站在简易的黑板前，用阿拉伯语和下面的孩子说：“上节课，我教了大家画七色花，你们喜欢吗？”


    孩子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上、胳膊上缠着绷带，脸黑漆漆的，但眼神里散发着光。大声对向霖说：“喜欢！”


    “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实七色花，这种美丽的花朵，只存在于我们心里。它代表着希望、幸福、未来，还有和平。”


    “这节课，我教大家花另一种花，它真实存在于地球上，并永远朝向太阳，散发着光芒。”


    课程结束，向霖拿着孩子们的作品离开难民所。手机在兜里震，是条短信提醒。


    「您尾号1004的银行卡，收到季*枫的转账汇款，共计人民币200000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