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吻到缺氧, 郁宁终于从季南枫怀里挣脱出来，他伸着手，“戒指, 快给我戴上。”


    “对对对，怎么把这事忘了。”季南枫兴奋得手舞足蹈，他拖着郁宁的手，套进了左手无名指, “喜欢吗？”


    借着路灯的暗光，铂金戒指表面几乎没有花纹, 表面有磨砂感。


    “喜欢。”郁宁伸出手，“你的呢，我给你戴上。”


    季南枫摸兜, “在家，没拿过来。”


    郁宁和他十指相扣, “那走吧，回家。”


    季南枫反手扣腰, 又把人捞了回来, “别啊，亲会儿再走。”


    “不要, 我要回……唔。”


    离操场最近的宿舍就十几米, 周围漆黑, 只有操场被光打得很亮, 宿舍楼的尖叫声不止。


    郁宁感受到了闪光灯, 他推开季南枫，看向欢呼雀跃的宿舍楼，“他们不会能看到吧。”


    季南枫还没亲够，勾着郁宁继续咬, “怕什么，又没人认识。”


    郁宁更用力推开，“很快就能认识了。”


    “什么意思？”


    “我调到这边教书了。”


    季南枫有点懵，“你不在菁大了？”


    郁宁摇摇头，“不了，想回来了。”


    “为什么？”


    郁宁满脸嫌弃，“你说为什么？”


    季南枫抱着他转圈，“老婆，我爱你！”


    对面宿舍楼传来叫喊声，“帅哥，别光抱啊！继续亲！”


    “亲肿他！”


    “亲秃噜皮！”


    想到他们可能成为郁宁的学生，季南枫满身火，对着教学楼喊，“小兔崽子们，睡觉去，瞎看什么！”


    说罢，季南枫挡住郁宁的脸，带着他离开学校。


    季南枫牵着郁宁的手，指尖时不时摩挲戒指，“要不明天去领证？”


    郁宁：“得问问爷爷奶奶的意见，让他们挑个合适的日子。”


    “都什么年代了？领证还搞封建迷信？”


    “不是封建迷信的问题，是和二老坦白的问题。”


    季南枫停下脚，“你还没和老俩说？”


    郁宁：“……我怎么说？”


    季南枫：“咱俩不都同居了，我以为他们早同意了。”


    郁宁：“我只是告诉他们出去住，没说是跟你同居。”


    这些年，他们在老人面并未刻意亲密，与之前的相处方式无差。


    季南枫：“爸不都同意了？他没和老俩说？”


    “我爸跟二老的关系，还不如我跟他，怎么说？”


    当年郁程与妻子离婚，又为了工作撇下郁宁，始终是老人心里的石头，根本放不下来。


    季南枫：“我看老俩对我挺热情，以为他们默认了。”


    “以前他们对你也好。”郁宁想了想又说：“不过，等坦白以后，会不会还这么好，我就不确定了。”


    “老婆，你别吓我！”


    *


    次日上午，季南枫拎着大包小包的，揣着户口本和身份证，随郁宁来到奶奶家。


    大学毕业后，季南枫就带郁宁搬了出去。每周来看望一次。


    奶奶打开门，热情招呼他们俩，“好孙子，快让奶奶瞧瞧。”


    “说多少遍了，不要带东西，怎么还带？”爷爷接过礼盒，看着琳琅满目的名贵礼品，“怎么这么多？”


    季南枫：“第一次上门，不能儿戏。”


    奶奶笑着说：“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去喝点水，我赶紧准备饭。”


    季南枫摸着户口本，“奶奶，我们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宣布。”


    “孩子，什么事？”


    季南枫一鼓作气，“爷爷奶奶，我和郁宁想去领证，您能不能把户口本给我们？”


    爷爷奶奶：“什么？！”


    郁宁：“……”


    再会挣钱，也救不了傻子的智商。


    郁宁把季南枫往后拉，“爷爷奶奶，是这样。我俩恋爱挺多年了，现在想结婚，希望得到二老的祝福。”


    “啪”的一声，爷爷拍向桌板，“两个男人，怎么结婚？”


    郁宁：“爷爷，同性已经能结婚了。”


    “那都是胡闹！违背自然规律。”


    奶奶一屁股坐到老式沙发上，顺了顺气，“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季南枫猜到可能没那么顺利，但二老的反应，还是远远超出预期。


    他把郁宁挡在身后，“爷爷奶奶，你们要怪就怪我。但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对他，让他永远幸福的。”


    奶奶叹气，“什么时候的事？”


    季南枫：“我六岁就想娶他了！”


    爷爷奶奶瞪大眼：“什么？！”


    郁宁：“……”


    这人是来砸场子的。


    他把季南枫推进卧室，独自回到客厅。


    前一世历历在目，当年他主动出柜，爷爷奶奶的反应比现在强烈得多。


    老人思想保守，违背自然规律的感情，本就不易接受。


    但这次，至少没把爷爷气进医院 ，也没让奶奶摔了碗。


    他们无法接受自己喜欢男人，但如果这个人是季南枫，也许能增加他们的接受程度。


    郁宁走过来，给老人捏肩，“奶奶，我知道有点荒唐，但我俩真分不开了。”


    “我无法对女性产生爱情，也不能为了所谓的自然规律，和不爱的女孩结婚。自我欺骗暂放一边，对女孩也不公平。”


    “从五岁到现在的二十六岁，季南枫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二十一年，我无法接受生活中没有他，也希望你们的能接受我们俩。”


    有半分钟的沉默，爷爷摘下眼镜，擦了擦，“你爸呢，他知道吗？”


    “他六年前就同意了。”


    *


    季南枫被关在卧室，悔得肠子都青了，刚才就不该来直接的。


    他工作多年，面对生意客户，能做到圆滑又心机，但在家人面前，还是喜欢丢掉伪装。


    现在想想，这老俩，比那群老奸巨猾的合作商难弄多了。


    季南枫掏出手机。


    「我要带我老婆私奔了。」


    皇后娘娘：「失败了？」


    「二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皇后娘娘：「你自己私奔去，别带着我家宁宁跑。」


    「妈，我是亲生的！」


    皇后娘娘：「抢不回宁宁，就别来见我！」


    季南枫：“……”


    娘仿佛不是亲生的。


    大约二十分钟，郁宁打开卧室的门。


    季南枫着急万分，“怎么样了？”


    郁宁：“初步同意了。”


    “什么叫初步同意，能去领证了吗？”


    “暂时不能。”


    季南枫心凉了半截，“为什么，不是同意了。”


    “奶奶说，今年没春，不能结婚，要明年再说。”


    季南枫安慰自己，“没事，同意了就好。大不了再等几个月。”


    郁宁平静异常，“哦还有，奶奶说了，正式结婚之前，咱们不能住一起。让我搬回来。”


    季南枫：“……”


    杀人诛心！


    *


    两人恋爱八年，同居六年后，在老俩的干预下，他们不得不倒退恋爱，搞起了年轻人的纯情套路。


    偷偷摸摸牵手，晚上不能带回家。


    还不如异地恋的那四年。


    国庆假期后，郁宁第一天上班。


    季南枫开车接他。


    校门口热热闹闹，大量学生涌出。


    人群之中，夹杂着郁宁的身影。


    二十六岁的他，站在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中间，没有任何年龄界限。


    郁宁刚上车，就被季南枫堵住了嘴，热情的吻汹涌袭来，“老婆，我好想你。”


    郁宁轻轻推他，“别。”


    季南枫把人搂过来，“三天没抱你睡了，我快疯了。”


    郁宁坐死在副驾驶，“外面都是学生，让人看到了不好。”


    季南枫放开他，扯掉领带，“那我们回家。”


    “不了，出去吃吧。”


    “外面人多不方便，在家可以边运动边吃。”


    郁宁想打他，“忘了奶奶怎么说的？结婚之前，禁止同居。”


    季南枫：“你怎么还当真？”


    郁宁：“为什么不当真？”


    “难道这几个月，你让我当和尚吗？”


    “适当禁欲，有益身心健康。”


    季南枫：“……”


    健康你大爷！


    郁宁插.上安全带，“走吧。”


    季南枫无精打采，“去哪？”


    郁宁：“吃饭，看电影。”


    季南枫：“……”


    高中那会儿，都没这么清纯。


    *


    饭后。


    两个人牵着手，往楼上的电影院走。


    季南枫搓了搓郁宁的无名指，“戒指都摘了？”


    “奶奶说，没正式结婚，不能戴。”


    季南枫握紧他的手，耷拉着脸，“哦。”


    “好了，又不是见不到，老人就这么点要求，尊重他们吧。”郁宁把他拉到点票机，“刚好尝试下正经谈恋爱的感觉。”


    季南枫小声嘀咕，“以前也挺正经的。”


    郁宁：“想看什么？”


    季南枫：“爱情片。”


    郁宁转头，“你认真的？”


    就郁宁对季南枫的了解，看不了十分钟，他就能睡着。


    季南枫：“我感情受挫，还不能看看别人的爱情慰藉一下吗？”


    郁宁滑动点票机，选择了两张《初恋日记本》，正要付款。


    季南枫按掉手机，“走吧。”


    郁宁：“不看了？”


    季南枫拉着他往里走，“看，但这家商场的老板姓季。”


    郁宁：“……哦。”


    差点忘了。


    季南枫打了通电话，很快有影院的工作人员迎接，并将两人带到了私人影厅。


    郁宁很少在外看电影，私人影院更是第一次来。


    正前方是巨幅屏幕，下面有双人沙发，左右两边的桌台摆放着饮料和零食。


    郁宁坐下来，季南枫立刻变身粘人怪，头枕着肩膀，手贴在他小腹上。


    郁宁拿来杯果汁，“喝吗？”


    季南枫摇摇头，发梢扫在郁宁下巴上，有点痒。是心里痒。


    郁宁推拽粘人怪未果，“在你自己的商场，是不是更该注意点？”


    季南枫抓着郁宁的手，把吸管含进嘴里，“私人影院，没有监控。”


    郁宁扫了眼周围，“真的？”


    “当然。”季南枫的鼻尖在他耳垂蹭，试探感极度明显，“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发现。”


    郁宁推开他的脸，“好好看电影吧。”


    季南枫：“……哦。”


    这是部东南亚纯爱电影，影片中的两个青梅竹马，弟弟阿江和哥哥阿豪，他们一起长大，偷偷暗恋着对方。


    阿豪十七岁那年，家里出现变故，不得不跟着家人逃离躲债。离开前，弟弟阿江在阿豪的书包里塞了个日记，里面写着，他这些年对哥哥阿豪的喜欢。


    但本子塞得匆忙，阿豪背起书包，不慎掉进了床缝里。


    阿江苦苦等待，阿豪却没有回音。他以为阿豪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伤心欲绝后，他搬了家，换了号码。离开了这座，充满苦涩暗恋和美好记忆的城市。


    多年之后，哥哥阿豪闯出一片天地，人到中年，他至今未婚，他心里始终惦记邻居家的弟弟。


    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没有遇到了喜欢的人，结婚没有。


    当年，阿豪要走之前找阿江，就是希望能听到他的挽留。


    只要阿江说一句，哥哥别走，他都会奋不顾身留下来。


    他回到了老房子，预料之中，阿江早就不在了。


    他来到卧室，从布满尘土的床缝里，发现了阿江的日记本，也知道了封存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阿豪激动又懊恼，他拨通了熟悉的号码。预料之中，接电话的，早已不是阿江。


    他到处打听阿江的消息，但得来的都是，他走得很急，谁也没联系。


    阿豪抱着日记本泣不成声，懊恼当年缺少的勇气。


    他读完了阿江所有的日记，这里面除了写他们日常和对他的思念，还有阿江美好的愿望。他想周游世界，找个人烟稀少的小城定居，睁眼就能看到河流，最好傍晚时，晚霞能把房顶染成红色。


    阿豪带着日记本，走遍了阿江日记中写过的地方。感受着阿江可能来过的痕迹，幻想着他就在身旁。


    这么一走，就是十年。


    在他即将五十岁那年，阿豪发现一个小镇子，这里人烟稀少，鸟语花香。


    他租了套单人房，出门就能看到河流，太阳落山的时候，能把尖头房顶染成红色。


    在那个温暖的夏日黄昏，阿豪打开门，与对面房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夕阳模糊了视线，时间静止不前。


    岁月在眼尾和鬓角肆意摧残，但眼睛永远不变。


    电影最后五分钟，没有任何台词，只有两个人到中年的男人，在夕阳下的对视。


    他们用尽力气，实现了等待三十多年的拥抱。


    肩膀上的季南枫，很久都没动过了。


    郁宁眼眶发酸，但不想吵醒季南枫。


    他很轻地勾对方的小指，余光去看肩膀上，闭着眼的季南枫。


    不喜欢的记忆，郁宁很讨厌想起，现在只剩下庆幸。


    庆幸所拥有的一切。


    庆幸他从未离开。


    耳边传来季南枫的声音，“你会等我吗？”


    郁宁怔住，“嗯？”


    “如果，你是阿江，会不会等你的阿豪？”


    郁宁捏他指尖的手，更用力些，“会。”


    “如果我是阿豪，我不希望你等。”


    郁宁：“为什么？”


    季南枫：“那么多未知，怎么舍得让喜欢的人苦苦等待。”


    郁宁心口被扎下去一块，“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的决定就是好的。”


    季南枫从他肩膀起来，“生气了？”


    郁宁把脸别过去，“没有。”


    “我话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


    季南枫托起他的下巴，彼此目光相接，“我不会让我的阿江等，因为我根本不会离开。”


    郁宁：“说话算数。”


    季南枫：“永远算数。”


    昏暗的环境限制了季南枫的视线，当他含住郁宁的嘴唇，尝到咸涩时，才意识到他哭过。


    郁宁心口很软，季南枫却觉得有刺在扎。他能感受郁宁的开心，但也尝到了暗地里的挣扎。


    他确定刚才的回答是郁宁喜欢的，但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难过，是种说不上来的、庆幸又后怕的恐惧。


    季南枫用尽力气拥抱他、亲吻他，想他只记得自己的爱，忘掉那些无中生有的想法。


    浪漫的背景音刺激着恩爱的人，郁宁被季南枫抱到腿上，面对面和他亲吻。


    平整的衬衫揉得皱皱巴巴，郁宁仰着脖子，皮肤上都是季南枫舌尖滑动的痕迹。


    他抱着季南枫的肩膀，指尖在皮肤留下痕迹。


    郁宁心跳很急，急得快要追上呼吸，“这里，真的没有监控？”


    “没有。”季南枫含住了第二颗纽扣，“要来吗？”


    郁宁搂住他的脖子，“别、回家。”


    季南枫轻笑，“不听奶奶话了？”


    “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