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叹息成为习惯，遗憾便成了十月的秋收。


    十月底的春城，蓝天依旧，阳光变得温柔，周末，一场秋雨后的街角湿湿嗒嗒，空气中飘荡着黏黏的水果香气，心里也黏黏糊糊的。


    李澈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整个十月过去郝睿也没能见着他的消息。


    刚开始郝睿还会以为他是在忙，到后面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到常常联系的地步。


    只是由于工作繁忙劳累，她也没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些。


    早上周若珺给郝睿打了电话，叫她去婆婆家吃晚饭。


    婆婆家住在山水庄园，每个星期六周家大大小小都会到这里聚会。


    这是已经持续了十多年的家族传统。


    由于工作太忙，郝睿已经一个多月没能参加家庭聚会了。


    这次刚好有时间，她下班便开车去了山水庄园。


    郝睿到时婆婆家的院子里停满了车，周若珺的车横在门口。


    她找不到好停的车位，想要倒车去庄园里的停车场，这时婆婆家里走出一个年轻男人，走到她的窗前轻轻敲了敲窗户。


    “需要帮忙吗？我是周洋的同事。”


    周洋是郝睿的表哥。


    “不用，谢谢。”郝睿将车开到了停车场，随后步行走向婆婆家。


    刚刚那人正在门口打电话，郝睿经过他时，他恰好挂断电话。


    “你好，我是周洋的同事，我叫杨帆，船帆的帆。”


    “郝睿，周洋的表妹。”


    她没想和陌生人多搭话，径直走进屋，热闹的麻将声铺天盖地，麻将桌周围表哥表姐围成一个圈，周若珺和其他两个舅舅在中间打麻将。


    见郝睿来，表姐周琳扑过来抱着她说：“睿睿，好久不见啦。又变漂亮了！”


    “琳琳姐才是越来越美了。”


    婆婆坐在沙发上笑道：“哎哟，我们家的小美女来了。”


    郝睿过去环着婆婆的手说：“婆婆，我想死你了。”


    婆婆摸着她的手说：“还是睿睿想我，你们几姊妹我也最担心你了，医院工作累不累，要不要我让你妈妈给你换一个轻松点的工作？”


    周若珺则是坐在麻将机前大喊：“睿睿有理想抱负是好事，胡了！”


    婆婆则是笑着说：“是啊是啊，睿睿有理想抱负是好事。”


    郝睿笑着走到婆婆身后说：“嘿嘿，我给婆婆捏肩。”


    婆婆感叹她长大了，她说这都是托婆婆的福。


    她没去打麻将，而是和周琳陪着婆婆，泡了壶茶边喝边聊最近看上的包，计划中的旅行以及工作遇到的趣事。


    很快到了饭点，尽管今天是三舅安排晚饭，郝睿还是习惯性地去厨房帮忙。


    周若珺一辈子都没学会做饭，不是学不会，是完全不想学，但她的嘴极挑剔，为了吃土鸡和土鸡蛋，自己花钱请人养了百来只鸡。


    郝睿一边打着鸡蛋，一边时刻注意火上的鸡汤。


    三舅妈则是在一旁爆炒干锅牛肉，这可是个力气活，三舅头上都是汗。


    “还好有睿睿帮忙哩，不然可得多花很多时间，还是睿睿懂事。”


    “三舅妈过奖了。”


    最后炒了个菌子，郝睿大喊：“吃饭啦！”


    麻将局也恰好结束，众人嬉笑着走到圆桌前。


    周洋走在周若珺旁边说：“姑妈手气太好了，又赢了八千多。”


    周若珺则是笑着说：“现在赢的都是纸，最后赢的才是钱。”


    落了座，待婆婆动筷子后，大家纷纷开动。


    杨帆坐在周洋身边，话不多，只是在被问到工作情况时和周洋一起说了些话。


    三哥周洋的爸爸是个生意人，尽管没有周若珺做得大，但也算小有名气。


    周洋高中毕业便不读书了，瞎混了许多年，现在和郝鑫一起做酒吧生意。


    杨帆是他的老同学，在外面学了调酒手艺，现在是酒吧里的调酒师。


    周若珺虽然是老大姐，但郝睿却是几姊妹里的小妹。


    二姐周琳在法院工作，她和郝睿从小便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大哥周震南则是春城年轻一届最优秀的律师，今天有官司要忙所以没来。


    周若珺吃了一块鸡肉说：“还得是自己养的鸡吃着放心又好吃。”


    郝睿给婆婆夹了一块嫩一些的鸡肉说：“婆婆也尝尝。”


    婆婆仔细咀嚼着鸡肉随后认真说道：“自己养的鸡自然吃着放心，但睿睿的厨艺才是点睛之笔。”


    郝睿笑着说：“婆婆喜欢就好。”


    相互调侃，打趣，关心，询问……


    大家吃饭开心，聊天甚欢。


    郝睿许久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馨了，沉浸其中后心情大好。


    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微信，医院群里发了一些公告，郝仁发消息来说过两天想借她的车。


    只有李澈的聊天框，停留在一个月前，都被其他消息挤到很下面很下面了。


    饭后，郝睿照例洗了碗，不知是厨房只有她一个人还是黄昏过后的天空暗黑，她的心又有些低迷了。


    越想越气，那家伙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了，明明之前还相处得那么愉快，那天晚上吃饭时还逗她开心来着，这个家伙，真是可恶！


    郝睿的小手捏了捏抹布，捏出一道水渍滴在地上。


    这是杨帆走了进来，郝睿吓了一跳。


    他笑着说：“我来帮忙了，周洋说你一个人洗不过来那么多碗。”


    郝睿则是说：“不用了，你去休息吧。”随后将地板上的水渍擦干净。


    杨帆不愿离开，自顾自地拿起一块抹布刷起碗来：“没事的。”


    郝睿没办法只好妥协：“谢谢了。”


    刷完碗后，杨帆提出来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郝睿下意识地以想休息为由拒绝了，毕竟两人才刚刚认识。


    杨帆露出无奈的表情走到麻将机前站着观战，观战的人也能参与赌局，他们每局下注一个玩家，若是运气好，赢得比打麻将的还多。


    时不时家里便传出尖叫，是胜利的喜出望外。


    郝睿陪婆婆聊着天，听外婆说起周若珺小时候，随后补充了一句：“你比你妈妈年轻时还要漂亮。”


    时间随声音流逝，光线伴语言变化。


    到了九点，周洋和周琳提议一起去酒吧坐坐。


    郝睿尽管不喜欢酒吧的喧闹，但表哥表姐都叫她了，她也不好拒绝，答应一起去。


    到了酒吧街，郝睿将车停好，跟着他们走进了一间两层楼的酒吧。


    他们来到二楼窗边位置，周洋叫服务员抬来了一些啤酒。


    周洋说：“随便喝点吧，咱几姊妹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对了，郝鑫一会也要来的。”


    “好。”


    听着音乐，她和周琳吐槽着医院的繁忙。


    但周琳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医生这个工作。


    杨帆坐在周洋旁边，提议一起玩游戏。


    摇骰子，选择喝酒，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周洋选择了大冒险，去楼下唱了一首《生日快乐》。


    周琳选择了大冒险，打电话给了自己的前任。


    轮到郝睿输的时候，她也选择了大冒险。


    杨帆说：“给你喜欢的人打电话。”


    周琳连忙说：“睿睿没有喜欢的人吧。”


    郝睿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选择了喝酒。


    周琳接着说：“你看吧，我就说睿睿没有的。”


    郝睿挤出了一个微笑说：“继续吧。”


    快十点时，郝鑫带着他女朋友也来了。


    三个男的喝得痛快，郝睿和周琳则是慢慢地玩。


    酒过三巡，已是凌晨，郝鑫已经有些醉了，周洋则是嚷嚷着继续。


    郝睿有些困了，周琳叫上她一起去洗手间。


    她在等待期间，看着楼下的人群，年轻相拥着寂寞，青春买醉在凌晨，爱情肆意地狂舞，也有伤感萦绕的孤独。


    突然她看见了一群警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二三十个！


    警察们三五个分为一组，拿着海报走入各个娱乐场所。


    她有些好奇，也寻了一下李澈的身影，未果也没多少失落。


    她诧异自己的心为何如此平静，也许是酒精的麻痹吧。


    周琳有些焦急地走了出来说：“睿睿，我有点事先走了，你和他们说一下。”


    “什么事呀，那么着急。”


    “以后再说，蛮急的。”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回到酒桌，只见周洋用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眼睛已经闭上了。


    郝鑫也靠着女朋友睡着了。


    杨帆见两人来了说：“好啦好啦，咱碰一个各回各家。”


    周洋和郝鑫举起酒杯，郝睿也拿起自己的酒杯。


    杨帆说：“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郝睿没发现，碰杯时，杨帆的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就在郝睿和周琳离开期间，他偷偷在郝睿杯子里放了东西。


    “别喝！”


    她突然听见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叫她别喝。


    但她已经喝下了酒，一只手轻轻拿住她喝了一半酒的酒杯。


    她顺着那手转身看去，只见穿着警服的李澈出现在眼前。


    带着酒精的熏陶，她感觉有些迷离，不知眼前的李澈是不是幻觉。


    她嘀咕道：“阿澈，我一定是喝醉了。”


    李澈却是让她坐好，然后狠狠看向杨帆说：“你给她喝了什么？”


    周洋也问道：“你谁啊？警察叔叔？我们没犯法吧。”


    郝鑫认出了他，于是说道：“李警官，你怎么来了。”


    杨帆装傻道：“喝酒啊，喝酒也犯法吗？警察叔叔。”


    李澈一个箭步冲向他，从他的包里收出一个小瓶子。


    杨帆慌张地说：“你干什么？”


    李澈抓着他的手问：“我干什么？我问你这个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


    “请你到警察局好好回忆一下这个是什么！。”


    李澈的同事将杨帆带走。


    “我操，你他妈欺负我妹妹！”


    周洋和郝鑫自然是明白了杨帆所做之事，就要冲过去欲将其暴揍，却是一个踉跄撞在一起。


    李澈一脸严肃地说：“你们两个喝了酒就别闹事了，酒醒了再说。”


    郝睿的心里也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却是对于李澈。


    或许是酒精和药物的作用，她脑子里只剩下对李澈莫名消失的怨念。


    “你来干什么？”


    李澈皱了皱眉说：“执行任务，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郝睿怒从心中起说道：“不要你管！”


    她说完话突然跑向楼下。


    李澈对着郝鑫说道：“我去追她。”


    她闯入人群，但却逃不开李澈的追击，随着奔跑过程中的血液加速，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了。


    突然一个没踏稳，她跌向地面，李澈从后面像揪小鸡一样把她揪住。


    李澈将她扶稳，随后轻轻说：“我带你去休息。”


    事实证明她不会发火，只是糯糯地说：“我不要你管！”


    她声音小极了，李澈只当这是她神志不清说的胡话。


    “你的车在哪？”


    郝睿嘟着嘴没有回答，李澈只好在她包里翻到了车钥匙。


    上车后，郝睿已经睡了过去。


    李澈也是惊讶，这药效居然如此迅速！


    他知道这药会人郝睿变得奇怪，不敢送她回家，只好带她到了自己的居民房。


    李澈将郝睿背在背上，爬了五楼。


    郝睿被他背着，头脑晕晕乎乎的，愤怒慢慢变成了躁动。


    手也环住了李澈的脖颈，李澈心里惊了一下，赶紧将门打开。


    进屋后，李澈没有开灯，将郝睿放在自己的床上，并把她的头歪向一边以防她呕吐时呕吐物堵住气管。


    随后李澈去拿了一个脸盆，接满冷水后放入一块压缩毛巾。


    他又接了一杯冷水，随后拿着脸盆和水杯走进房间，房间里是黑的，他刚想开灯却听见郝睿叫了一声：“好热！”


    随后他听到了衣物落地的声音，李澈也热了起来，但还是保持了冷静。


    这哪里还敢开灯？


    “郝医生，喝点冷水。”


    他摸黑走到了郝睿面前，将脸盆放下后伸手摸到了郝睿的手。


    郝睿已经坐了起来，她接过水杯，随后猛喝起水来，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小腹像是有火在烧一般，热量蒸出不少汗水。


    李澈见水被喝完说：“我再给你接杯水。”


    郝睿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别走，抱抱我。”


    李澈的心跳比潜入毒寨时还要快，他的身体里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躁动。


    “阿澈，抱抱我。”


    听到“阿澈”时，李澈的理性战胜了欲望。


    “郝睿等我。”


    他冲向门口接了两杯冷水，自己喝了一杯，进屋给郝睿喝了一杯。


    “阿澈，我好热。”


    “我知道，这里有冷水和毛巾，你擦一擦身子。”


    李澈将毛巾递给郝睿，郝睿用毛巾擦拭着身体，冷水滴在皮肤上，这让她感觉清凉了许多。


    他则在黑暗中，替她一次次将毛巾打湿。


    十五分钟后，郝睿终于不再燥热了，她几乎睁不开眼睛，死死睡去了。


    床单都被汗水和冷水打湿了，李澈用被子包着将她轻轻抱到了床的另一侧，最后给她盖上了被子后关门离开。


    李澈原本是在执行“零点行动”的，通过在娱乐场所里巡逻和宣传的形式，向年轻人宣传防毒意识。


    他给郝睿发了一条信息说：“我继续去工作了，你的车在楼下，钥匙在你包里。”


    回酒吧时他特意骑了自己的摩托车，野风呼在脸上，久久才让他从刚刚的悸动里清醒。


    李澈回到酒吧，同事调侃他说：“听说你送小女朋友回家了？”


    “我看见了，巨漂亮，和阿澈绝配！”


    李澈说：“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


    同事却露出了笑容说：“我们都是过来人，现在是朋友，以后就是女朋友啦。”


    另一个同事则说：“小澈，你不喜欢的话，介绍给我吧。”


    李澈没有理会他们，把头撇向一个酒吧说：“快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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