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市公安局。


    李澈停好车后径直走到禁毒支队办公室门口，两个穿着作战服的同事正坐着聊天。


    李澈走过去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然后对他们说：“中秋快乐。”


    龙哥略微消瘦，但鼻梁高看起来极其干练。


    杰哥则是胖胖的，给人一种踏踏实实的感觉，此时正嚼着口香糖整个人靠在椅子后背上。


    杰哥转头丢给他一块口香糖说道：“你小子昨天放假倒是快乐，我和阿龙家都没得回的。”


    龙哥则是吸了口烟说：“快去换衣服吧，顺利的话明天白天我们可以回家吃顿饭。”


    李澈应了声好，随后便去领装备换作战服，穿上作战服的他整个人看上去又高又壮，威风凛凛，眼神也变得更加犀利明亮。


    回到办公室后，他在两人对面坐下，龙哥起身在白板上给他讲了一下今晚的行动。


    收到群众和线人的举报，有人在好运来宾馆334房间聚众吸毒，其中还混杂着在逃人员周林。


    龙哥特地介绍了周林，男，四十五岁春城人。


    提到周林是“九三枪击案”的相关人员时，李澈的身体震了一下，拳头下意识地握紧，眼神死死盯着白板上面的照片。


    龙哥注意到这一点后，停了下来看着李澈说：“他并不是大鱼。”


    李澈也看向龙哥，面无表情但眼神坚定。


    轻道：“我知道。”


    此时楼队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用不算大但很有威严的声音说道：“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三人异口同声道：“是！”


    ......


    凌晨两点，三人来到好运来宾馆。


    出示证件和搜查证后，前台小姐将几人带向334。


    李澈扫了一眼酒店的设计图，发现334正位于消防通道旁。


    他看向杰哥小声说：“一会上去先把消防通道给锁了。”


    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下，杰哥点了点头，前台小姐姐被他们的眼神中的尖锐所震撼。


    来到三楼，等前台离开后，李澈将消防通道用警棍卡死后走到杰哥龙哥身边。


    确认了走廊没人后，三人来到334房间门口，由于李澈是三人里最小的，所以龙哥和杰哥总是站在李澈前面。


    三人握紧甩棍，李澈将刚刚前台给他的磁卡递给龙哥。


    龙哥刷卡后，只听：“滴滴”两声，门打开了。


    他迅速推开门冲了进去，李澈跟在他后面，一进房间，只见三男两女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摆着几个插着管子的塑料瓶，管子和塑料瓶泛着焦黄，一股臭味散在空气里。


    满地都是纸巾，避孕套和烟头，香烟和毒品燃烧起的烟雾飘荡着空气之中，似仙似狱的样子李澈早已见怪不怪了，几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傻笑着昏迷着像是死去的□□一般。


    其中一个女的被他们惊醒，大叫一声后抓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


    另外一个女的则是大骂一声：“别吵啦，草尼玛的！”然后转身继续睡觉。


    三个男的也醒了，坐起来后不知所措地看着三人。


    其中一个男的一边大笑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你们也来玩啊？耍，干，草......”


    另一个男的则是□□地站起来说：“哥们在这里玩Cosplay呢？”


    男人说着就要拥抱龙哥，龙哥看出他们还在致幻之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前是警察，随后单手将那人按在地上，手铐顺势而上。


    那人想挣脱手铐，手却被磨疼，意识也清醒了不少，摇着头不敢置信地环顾四周。


    龙哥见状询问道：“这下清醒了？”


    一个女孩尖叫着大吼：“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们？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另一个女孩则是怒骂她说：“你们不是说不会出事的吗？我要打电话给我妈.......”


    杰哥则是命令道：“把衣服穿上！”


    李澈自始至终都拿警棍指着对方，几人见状只好边穿衣服，边骂街。


    一个女孩谩骂完男人后，娇弱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不认识他们，是他们把我迷倒了带来的！”


    男人则是说：“分明就是你把我约来的！还骗我说这东西是合法的！”


    东窗事发前有多温存，事情败露后就有多滑稽。


    他们神志不清地狗咬着狗，龙哥大吼一句：“闭嘴！”


    见几人穿好衣服后，杰哥让他们蹲下，随后上去给他们一一铐上手铐。


    三个男的完全不敢说话了，但女人却依旧在骂街，整个房间充斥着不堪入耳的言语。


    当杰哥给周林铐手铐时说道：“老实点！”


    周林默不作声，却是猛地跃起，用脑袋将杰哥的重心顶散，杰哥的身体后倒时，正好挡住了李澈对视野，他突然在枕头下面抽出一把小刀，冲向门口！


    李澈的视角里只看见杰哥突然重心不稳地站了起来，然后突然从杰哥身前蹿出来一个拿刀的周林。


    但在听到杰哥被周林撞击的声音的一瞬间李澈立马拔枪对准周林大喊：“不许动！”


    尽管看见了枪口，那人却不管不顾，卯足了劲冲向李澈。


    由于房间内人太多了，李澈不敢开枪。


    铮亮的刀口向着他冲去，他并没有让开，而是伸手拦住了对方。


    那人撞到他身上时，他只感觉像是被卡车撞了一般，但还是忍着巨痛伸手抓住了对方，那人不要命地向门口跑去，最后李澈只是撕下来了一块衣服。


    他立马站稳身体，随后转身追了出去。


    一切发生在五秒之内，房间里的男男女女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龙哥见状跟着冲了出来，他下意识地将李澈拉到自己身后。


    周林第一时间左转想要打开消防通道门，发现打不开后，转身向电梯逃去，却是迎面撞上了龙哥，龙哥一棍打掉他手上的小刀，死死将他按在地上，李澈上前给他铐上手铐时他还在破口大骂。


    将男人押回房间，其余几人立刻与他保持距离。


    其中一个女的说：“都是他带我们吸毒的，这些东西也是他带来的，我们只是给钱和吸毒。”


    龙哥并没有理她，只是对李澈吼道：“你别动！”


    随后龙哥开始检查李澈的身体，最后在腰间摸出了血迹。


    李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身体确实很痛，也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又或是撞击感盖过了刺痛，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捅了一刀。


    龙哥吩咐道：“先别解开防弹衣和皮带，阿杰快送他去医院！”


    几人见了血后，哪里还敢说话，只是蹲在地上低头不语。


    杰哥很快就将李澈带上了车，路上他一直在道歉：“都怪我，阿澈你一定要挺住。”


    肾上腺素效果过去后，李澈觉得自己有些晕，但还是强装着镇定说：“你在说什么蠢话，他那样弹起来谁能反应过来？咱又不是在拍电影，咱又不是超人。”


    李澈刚刚还在提醒郝睿晚上不安全，自己却奔向了黑夜。


    警察不是超人，他们也不会金钟罩铁布衫，他们在夜里斗恶，是为给予黑夜秩序和安乐。


    有人夜不归宿是因为有人夜不能归宿。


    “我他妈的就是个傻逼，阿澈你一定要没事啊。”


    李澈依然强自镇定地说：“嗯，没啥事，就像是出多点鼻血。”


    他们面对的，不管是大毒枭还是普通吸毒人员，都一样危险致命。


    李澈坐在副驾驶上，他让杰哥帮忙点了一支烟，杰哥的手在颤抖，他让他放松一些，李澈双手无力地捂着腹部，叼着烟吸了一口后说：“他就是周林吧。”


    “嗯。”


    “那我肯定不能有事。”


    “你肯定没事的，你那么年轻。”


    李澈神情恍惚，烟都吸完了还叼在嘴上。


    他死死盯着挡风玻璃，路灯飞向车窗两边，杰哥将警报打开，闯了好几个红灯。


    耳边萦绕着刺耳的警报，还有风声，风呼在他脸上都没有感觉。


    他忽然看见了自己已故的奶奶，然后笑了一下，熄灭的烟头掉在防弹衣上。


    “我好像看见我奶奶了。”


    “你他妈的给我振作一点，马上就到医院了。”


    霓虹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皮沉得不行，好累，他昨天下了夜班后回去睡了三个小时就去陪郝睿奶奶了，现在他好想睡觉。他看向天上，月亮躲在乌云后面。


    不知为何，他的耳边出现了一个轻轻的声音：“一会你按这个就能开门。”


    黑暗中出现了一个按钮，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了下去。


    漆黑一片的大脑之中一扇门开了，出现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小手一挥说道：“愿世界和平吧。”


    他被推入了手术室，杰哥焦急地坐在门口。


    一个医生出来，他赶紧问道：“医生，他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出血量那么大，再晚两分钟就没救了，现在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杰哥虽然想抓住医生让他一定要救回李澈，但却是突然跪了下来揪住医生白大褂衣角说：“求求你了，一定要救他，他才二十六岁，求求你了医生。”


    “我们会尽力的，请你安静等待。”


    杰哥坐在手术室门口，抓着自己的头发。


    李澈高大强壮，动作敏捷，枪法也很准。


    他完全可以一枪击毙周林，但当时杰哥正在周林身后，他不开枪一定是担心伤到杰哥。


    想到这里杰哥突然哭了出来，流下比血还珍贵的男儿的眼泪。


    他和龙哥一直都会将李澈推到自己身后，他甚至希望现在在手术室里的是自己。


    一个小时后，楼队和龙哥也赶来了。


    楼队紧张地问：“情况怎么样？”


    “还在抢救，都怪我，楼队，都怪我……”


    楼队不怒自威地说：“别道歉了，我已经联系医院了，他们会派最好的医生抢救阿澈。”


    楼队心里想到，但愿他小子命硬吧，不然我死了都没脸见他爸爸。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手术室外一片寂静，不时传来紧急通道指示灯的“滴滴”声。


    伤口，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


    强大，则是让人心安的程度。


    黑夜，是暴力的保护伞还是每日的另一个白昼？


    是伤口换来的强大。


    ......


    郝睿从早上八点忙到下午五点，唐毅伟叫她一块去食堂吃饭。


    医院的绿化很好，春城的天气凉快，空气不闷，一些病人在护士的陪伴下散步晒太阳。


    山雀在树枝上休息，车辆路过时它们飞向天空，随后又轻轻地落在另一棵树上，弄得树叶哗哗做响。


    唐毅伟扶了扶眼镜框轻轻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


    郝睿还在看鸟呢，但也立马回应道：“感觉挺好的，虽然有点累，但学到了很多东西。”


    唐毅伟侧着头看向她说：“很好，你工作很认真，可以争取评一下优秀医师。”


    郝睿有些受宠若惊，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把份内的事情认真做好。


    她小声地说：“噢。”


    两人来到食堂，用饭卡买了饭。


    小炒肉，西红柿鸡蛋，炸排骨和米饭。


    唐毅伟拿着两瓶矿泉水走来，递给郝睿一瓶。


    郝睿说了谢谢，然后悄悄给他转了两块钱。


    唐毅伟看着手机，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说：“真客气。”


    郝睿轻笑了一声，然后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手机。


    突然她心头一紧，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她看到了一条春城新闻推送，上面写着：“本市警察因公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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