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外，歌舞不息，笙歌鼎沸，男子轻佻的戏言与女子的娇笑也可隐隐听闻。而在这小小空间之内，却是另一番不同情景。两人相面而坐，相隔的距离非常守礼。一人全心演奏，一人安静倾听。


    抱香虽为女子，曲风却并非小女儿般的娇柔，反而大开大合，洒脱利落，不像是绫香阁的头牌，倒像是浪迹江湖的侠女。前段曲子结束，抱香暂歇，垂眼开嗓。


    “杨柳青青江水平——”


    肖寒心神震颤，想喝口茶来转移注意力，可苦茶入口，恍然竟觉如美酒一般。


    正如她的歌声，微微带着沙哑的醇厚，神秘动人，一旦沉溺其中，便能在那声音的指引下，看到她想要诉说的故事与情意。


    抱香手指再动，琵琶的乐声为歌声伴奏。江南柳岸，秋波暗传，她什么也没有说，又好像看着他说尽了一切。


    一曲唱毕，肖寒还久久不能回神。抱香也没去立即打扰，放下琵琶，转身抱出一个酒坛，解开封口，为两人斟上。


    香甜醇厚的酒香很快就让肖寒回了神。抱香见他看向自己，便施施然起身行礼：“抱香献丑了。”


    肖寒摇头：“姑娘曲艺卓绝，歌声动人，是我听过的第一人。”


    抱香听着他说话就笑了，眉眼微弯，稍稍靠近肖寒，支着下巴，故作嗔怪道：“肖公子正人君子，想来拢共也未听过多少曲子吧，这‘第一人’的称谓有多少分量，在抱香看来还是有待商榷呢。”


    肖寒一本正经地答道：“比之宫廷御宴的乐师，更得我心。”


    抱香听之一愣，随即便被逗笑：“肖公子可真是快人快语，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便罢，若是在外面，可要注意言辞了。”


    “抱香姑娘放心，这些事情我都明白。只是你我二人相对时，若还是有重重顾忌，反而无趣。”肖寒举杯，“我不善言辞，便先敬姑娘一杯吧。”


    抱香与他碰杯，两人将酒液一饮而尽。


    “好酒。”肖寒赞道。


    “还怕肖公子不喜欢呢。这酒名为百花酿，精选近百种正值时节的鲜花，炮制后酿酒，酒香清甜醉人，花香馥郁。”


    抱香再为两人斟满：“我这里这坛，还上了些年份，恐怕要更醉人些。”


    酒香飘散，肖寒静静看着抱香的侧脸。她的酒量似乎很好，一杯下去，脸上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变得懒了一些。


    肖寒再喝了一口百花酿，没有立即咽下，酒液在唇齿间滚动一圈，再入喉。百种鲜花香气在口中满溢。


    “我喝的最多的酒，是烧刀子，辛辣刺激的烈酒。烧刀子大口喝，即使在风雪里，也能出一身热汗。”


    “只能靠此御寒吗？”抱香问。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的。哪怕是烧刀子，来一口便够了。”


    两人身处京城，四周尽是繁华歌舞，聊的却是那千里之外的北境，靠烈酒御寒的士兵与呼啸的风雪。


    “肖公子，待你离开那日，再来见我一回，带些百花酿走吧。久经风雪的人，应该会想念繁花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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