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黄沙无情，吹的程无舟的眼睛睁不开，她只能紧紧的牵着母亲的手跟在前行队伍的后面，中午的太阳像一把毒箭，划过小无舟的脸颊，嘴唇已经裂开了，但她不敢再舔。


    “啊！”无情的鞭子落在了一个年迈的妇人身上。


    “快走，给我站起来”，凶狠的官兵吃的好有水喝，直接把人打的皮开肉绽。队伍里却没人有任何反应，这样的事，在这一路上他们看见的太多了，只默默低头走路，唯恐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那个妇人最终还是没能站起来，她没有力气，沙漠里的温度炙烤的她头昏脑涨，躺在地上反倒让他舒服很多。


    见妇人迟迟不起，领头的士兵指了一个手下，“你，去看看。”小兵跑过去将妇人翻过来，推了推她，“醒醒，醒醒”，又探了探鼻息，扭头对着领头说，“又死一个。”


    “呸！真是晦气。”领头气的摔了手中的鞭子，“真是不中用的东西，死就死了，进了城再死，害老子少拿一个人的钱。”


    “看什么看！快走！”他凶狠的看着那个一直盯着他的小孩， “赶紧给老子走，进了城老子再也不用伺候你们了。”


    进了城，就是两国真正的交界之地了。


    兰漠城，原本是富饶之地，坐落在宣国与安国两国交界之地，来往的商人在此处交换货物，当地百姓和睦相处，多通婚。皇族女子也外出联姻，已几百年相安无事。


    行至城下，城门上，刻有兰漠城三字，还有往日的风采，但城门修缮不当处处斑驳，哪里还如同前时，兰庭若市之境。几个月的战争毁掉了几代人辛苦打拼换来的安定生活。


    门口驻守的官兵拦住了队伍，“干什么的？”


    “嘿嘿，官爷，我们是奉公押送流民到城中补充人数的。”领头立马从怀中掏出一张公文，给守城官兵看。


    “你这是假的吧，”官兵皱眉看着领头，把刀架到他脖子上。


    领头也是欺软怕硬的主，赶紧求饶官爷官爷“小的哪里敢啊，您再仔细看看，看看。这是凉州知府亲自批的公文。”


    “这文书上流放56人，你这才不到二十人。你还敢说不是假的? ”


    “这这这，小的押送他们过来，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又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们治病，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容易才把这几个人给安全送过来，大人您看，是不是能放我们进去？”


    官兵看着他不耐的皱着眉说：“进去吧。”


    他赶紧领着队伍进城去，这边关的兵还真是吓人，眼神都好像要吃人。


    到了管事处登记了每个人的信息，领头满脸笑容，想必是领了一笔钱，然后就离开了。


    众人在一个看起来斯文有礼书生样的男子，对着众人说“你们手中的就是能证明诸位身份的木牌，如果想要进出城，必须依靠此物，不然则会被抓起来。


    程无舟捏紧了手中的牌子，抬头看了一眼母亲，母亲摸了摸她的头。


    管事又带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建筑前，双手抄袖，“这里是大人准许你们居住的地方，根据你们手中身份牌的信息各自休息去吧。”说完就往回走。


    “大，大人”一个中年男人开口，面露难色。


    说是住所其实早就破烂不堪，有的房子都已经塌了一边的屋顶。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不耐烦的问。


    “大人，这住的地方有了，可我们靠什么生活啊，这，我们一路又渴又饿，身上的钱财早就被搜走了，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啊？”


    “大人可怜可怜我们，可怜可怜我们吧”众人开始跪在地上哀求。


    管事的脸开始变了“你们都是有罪之人，既然给你们留了一条活路，你们就应该知足，我怎么知道，去偷去抢去要饭，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给你们住的地方已经是大人发善心网开一面，不然，就这天气都能要了你们的命！


    程无舟看着被扯住腿高傲的管事和地上继续跪着乞求的众人，几个月前的他们也是曾经受人敬仰，诗情画意，花前月下的世家子弟，如今却因被连累落入如此境地。


    她的娘亲也要跪下哀求，程无舟拉住她的胳膊，“娘！”她不能让娘亲跪下去，这一路上什么折磨没经受过，为什么最后到了这里，要向一个管事如此苦苦哀求。


    “舟儿。”她拨开女儿扶住的手，和众人跪在一起祈求对方让他们活下去，“求大人发发善心。”


    程娘想拉她一起跪下去，“我不跪，也不求他。”程无舟就站在那里，站在跪倒的众人中间。


    她的话被管事的听到了，管事看着程无舟一脸倔强的表情，原本就忍着怒火的他，对着众人说道，“好啊！你们不是想活下去吗？让这两个小子跪下来求我。”


    程无舟这才发觉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比她矮了半头的小男孩，也是队伍里除了她之外唯一一个小孩。发现程无舟在看他，小男孩斜着看了她一眼。真是没礼貌。


    “ 我，不跪。”程无舟攥住衣角站在那里，任凭娘亲怎么拉她。


    舟儿舟儿，娘亲哭着求她，看见母亲的泪水，程万州把脸别到另一边不去看，对着男孩瞪了回去。


    还是那个中年男人站起来指着程无舟破口大骂，“你不想活命，也要害死我们吗？”


    程无舟横过脸大声回道“他不愿意帮你们，关我何事！”


    管事笑道，“这可不是我不帮你们，这是有人不愿意让你们活下去，让开。”踢了一脚脚边跪着的男人。


    “你这个害人精。”


    “大人！大人！求求你。”


    “舟儿舟儿，娘求你。”


    霎时，程无舟被男子的骂声和众人的哀求声还有她娘亲的哭声吵的心烦意乱，指着男孩说“他不跪我也不跪。”


    原以为男孩一直没动静是跟她一样，没想到话音刚落，身旁的人扑咚跪了下去，还故意看了她一眼。


    “你——”


    程无舟看着他，气的脸憋的通红，快跪，众人想要过来摁住她让她跪下，程无舟看见母亲拦在她前面，冲着众人大喊，“放开我娘！”


    她的头低着，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咬着牙跪了下去。


    管事哼了一声，昂着头瞥了一眼跪在那的程无舟，对着众人说道，“行了，今天就当是积德行善了，等下自然有人给你们送来吃食和水，这可要多谢这位小公子啊。”说罢拂袖离去。


    众人纷纷起身去找属于自己的住处，只有程无舟依然跪在那里不肯起来。


    母亲抱住程无舟，“舟儿，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凉州，这里是漠北。”


    程无舟抬手擦干眼泪，说：“娘我知道，我知道的。”


    “舟儿你不要怪娘亲逼你。娘希望你能活下去，以后，就在这里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程无舟与母亲被污蔑时没有低头，被流放没有低头，却在这立命之所，破壁残垣间，放下了最后一丝骄傲。曾经凉州的高门贵女已经随着黄沙远去，只留下了兰漠城中的程无舟.


    程无舟向娘亲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娘亲，程无舟以后会好好陪着娘亲，会听娘亲的话，跟娘亲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程无舟把头靠在母亲身上，两个人紧紧的抱着。


    “你为何不起。”


    程无舟还在悲伤之中，听见这个声音抬头看过去，原来是刚才那个小子。


    “关你何事。”程无舟心里觉得这人真是讨厌，他的母亲死在城门外，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现在倒来管她。


    “不关我的事。”男孩却还站在那里，不走。


    程无舟站起来想推他把他赶走，却被娘亲拦住了。


    “舟儿，不要欺负他。”


    “娘亲，我没有欺负他。”程无舟为自己辩解，却也不想再惹娘亲生气，于是对娘亲说“，娘，我们走吧，去住的地方。


    娘亲摸摸程无舟的头，带着她去找住处，两人根据牌子的信息，来到一处破财的房子前面，推开门进去，里面地上落满了黄沙，风带来黄沙，一天一天，被困在无人的院落中。


    两人走进去，程无舟突然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说，“为何跟着我们，你该回你的地方去。”


    男孩原来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男孩向程娘拱手而立，“ 不是我跟着夫人，而是晚辈也住在这里。”将自己的身份牌展示给程娘看。


    程娘拍拍程无舟的脑袋，笑着对男孩说，“你叫萧沧朔，是凉州人氏？”


    “是的，夫人。”


    “既然如此，这里没有夫人，称呼我为程娘即可。”


    “是，程娘，我还不知道这位哥哥的名字呢。”


    程无舟不喜欢他，也不想看见他，但是她说过要听娘的话，只能自己一个人气鼓鼓的站在一边，并不打算跟他搭话。


    程娘拍拍程无舟，程无舟抬头看看娘亲，迫不得已说，“程无舟。”


    程娘对萧沧朔点头示意，便领着程无舟进到屋内，准备收拾出今天晚上能够休息的地方，他们已经四十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终于在今天可以放松下来，看向还在四处看的程无舟，对她说，“这里虽然破旧，但好在东西齐全，娘收拾一下，今天我们就在这住下了。”


    程无舟看着凌乱的房间，笑着对程娘说：“那我来帮娘亲扫地。”


    在两人准备收拾房间之前，管事答应的吃食送过来了，程无舟和娘亲准备到街口去领，不过，却不见那个小鬼头出来，出门前她往萧沧朔的屋内看了一眼，好像没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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