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甄栩被发配道西海沿子一事,林如海也于几日前被起复,调任为佥都御史。


    林如海本就已经在上京路上,从何尘去世之时,他便时常自责,总觉得何尘是替自己而死。得知甄栩为了盐政一事,被发配道西海卫,更是心中忧虑,唯有女儿的来信,能让他心中稍安。


    且说,父女连心,因近来事多,黛玉也总是休息不好。


    自从当日抄检大观园之后,荣国公府萧瑟之感更深,湘云为了避嫌,只道家中有事,不便过来。宝玉的怡红院被发落了几个大丫头,除了袭人地位还稳固,院中都人人自危。


    黛玉被王夫人所疑,与宝玉更是来往的少了许多,如今只偶尔去秋爽斋与探春说说话。


    秋爽斋的氛围还好些,丫头们被探春护了一回,越发对探春上心。


    探春也不做鞋了,拿着从宝玉那里淘来的书,每日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丫头通禀黛玉来了,这才发下书迎上来:“可巧林姐姐来了,我正觉着无聊呢。”


    黛玉翻了翻她的书,打趣她:“怎的连兵法都看起来了,原来探丫头想当个女将军。”


    说到“将军”两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不说话了。


    探春知道她有心结:“林姐姐别想太多,甄大哥哥得圣人看重,连我都知道一二。两三年内,他必定能回来的。”


    黛玉勉强一笑:“但愿如此。”


    探春又叹道:“听说林姑父已经被调回都察院,林姐姐岂不是就要搬出去了,咱们园子里又少一人。几月前是二姐姐出嫁,上个月是宝琴出嫁,园中女儿们都陆续离开了,好在姐妹们都有个好归宿。”


    黛玉知道探春忧心婚事,可府中大姐姐当了贵妃,二姐姐是有人来提亲。舅舅舅母至今未给三妹妹订亲,也不知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想到惜春如今已经念起佛经来,黛玉有些伤感:“舅舅舅母必会为你做主的,三妹妹不用担心。倒是四丫头——”


    黛玉即使不说,探春也明白,以宁国公府如今的名声,就算惜春一直被养在荣国公府,又有什么人家敢娶她。或许正是因此,府中上下都默认了惜春长伴青灯古佛一事。


    两人正有些伤感,忽见宝玉揣着什么东西走进来,那样子十分好笑。


    “二哥哥,你拿的是什么?”探春好奇地问。


    宝玉拆开手中的包裹,两人一看,只见包裹的是两个小盒子。再打开盒盖,里面装的居然是梅子红色的胭脂。


    探春先觉得好笑,继而又有些不自在:“二哥哥,你哪里学会的这些来?父亲不是拘着你读书吗?”


    宝玉得意道:“甄家晴雯妹子在的时候,我见她制过一次。近来无事,我便也想试试,前些日子翻遍了杂书,这才找到这种胭脂制法,便也效仿她做了两小盒子。”


    黛玉笑道:“可见二哥哥真是心灵手巧,看过一次便会了。”


    探春前段时日代凤姐儿管家,已知家中近况每日愈下,有心想劝说宝玉两句。可身为妹子,如何好教育兄长,只勉强露出个笑:“哥哥若有心,能把父亲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才好。”


    宝玉不爱听这些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恰好鸳鸯来请黛玉。


    贾母接到林如海的信,知道外孙女儿快要搬出去了,很是不舍。又想到如今黛玉未婚夫婿被派到边疆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越发觉得心疼。


    她喊来鸳鸯开了自己的私库,给黛玉贴补嫁妆:“鸳鸯,你去我的私库里,取几副头面,还有古书字画,也给你林姑娘带上。前几日大老爷想要,我偏不给他,看他还和外甥女争。”


    西海卫所


    时近腊月,虽有马匹代步,甄栩从京城到此地也走了整整三个月。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与绵延百里的雪山。甄栩自幼在江南长大,从未见过如此宽阔辽远的山川景象。


    看到前方帐篷,甄栩勒住缰绳,呼出一口气,热气化成白雾转眼消失。


    “时青兄,你的家乡真是名不虚传啊!”他对着前方的人笑道。


    余时青转过头来:“你可是来错了时候,这里的冬天又长又冷,若是夏天来,不仅能看到雪山,还有如同天空之镜的盐湖水。”


    若说甄栩是被发配来西海卫所的,余时青就是自愿而来。


    盐政改革与军需相关,户部派了人,兵部自然也要派人。但是京官当的好好的,谁愿意抛下京城的荣华富贵跑到大西北来。


    再说,这名义上的军需官归期未定,此番出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兵部尚书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好在有个傻瓜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甄栩苦笑:“怎会来错了时间,我这个军需官起码要在这里待几个寒暑。倒是连累了时青兄,抛下娇妻美眷,同我一起来到青海卫所。”


    余时青挥挥手:“本就是我自己想回来看看,何谈连累。”


    他看向那片帐篷:“走吧,想必我爹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余时青的父亲余程已在西海卫所驻守十多年。他虽是个从三品的参将,但本朝历来重文轻武,因此甄栩和余时青虽只有五品的文官官衔,也能与余父平起平坐,甚至还略压一筹。


    果然大营门口有人正远远等候,为首的中年男子与余时青有七分相似,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两父子。


    甄栩有些纳闷,也不知道余时青的父亲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野种。


    那中年男子身材威武,对着甄栩笑道:“甄大人远道而来,先休息一下吧。”


    甄栩笑着回礼:“余参将镇守西海卫所劳苦功高,我们初来乍到,还请余参将多多指点。”


    余程哈哈大笑:“甄大人是皇上亲派的特使,用不着我指点。”


    他又一脸慈爱看向余时青:“吾儿,咱们几年未见了。你成亲时,我原想着回京看看,可你也知道我这里军务在身,哪里走得开。”


    余时青不为所动,上前向中年人行礼:“见过父亲。”


    余程仿佛没看到儿子的冷淡,拍了拍余时青的肩膀:“如今咱们家与王子腾王大人成了姻亲,过几日王大人来巡察,你可要随我一同去迎接。”


    余时青淡淡点头。


    青海卫所的生活极其单调乏味,此处不像京城有酒楼戏台,虽有美景作伴,可再辽阔美丽的天地,人看多了也会觉得审美疲劳。


    大小盐商们也不会冬日跑来这苦寒之地,士兵们每天只有屯田和操练两件事。


    原本甄栩以为余程会刁难他们两个,没想到他除了第一日为甄栩和余时青接风洗尘,后面几日就再没有出现过。


    见甄栩奇怪,余时青嘲讽道:“他们这些武官,家眷都在几十里外的鄯州城。西海卫所几年没怎么打仗,他们这些人平日哪里会在卫所苦守,都回去抱着温香软玉歇息去了。”


    虽说武官品级不及文官,可人家的私事也不是甄栩能管得了的。他拍拍余时青的肩:“好了时青兄,别想这些了。他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倒是给了我们机会。今日咱们就去存放粮草的地方看看。”


    河仓城供给西海卫所一带多个卫所的粮草,向来由重兵把守。西北边境广袤,卫所分布稀疏,甄栩和余时青骑马半个时辰,才赶到此处。


    军需仓库就地取材,由黄土堆砌而成。若非那高些的土墙壁,在这大片戈壁滩中,军需仓库的地点恐怕外人难以发现。


    守粮的武官不在,甄栩和余时青出示令牌,驻守的士兵虽有些犹豫,还是放他们进来。


    两人查验了半日,果见其中十之八九都是陈年旧粮。


    余时青眉头紧锁:“军需这副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这样子和光明正大搬空军中粮草有什么区别!”


    甄栩知晓他军中长大,对挪用军需一事尤其痛恨,按住余时青道:“如此看来,我之前的估计还算乐观了,若是此时外敌进犯,这点粮草,恐怕撑不住一场大战。”


    余时青握了握拳头:“何止撑不住一场大战。西海卫所偏僻,从周边调粮至少也得三五日功夫,其他军需仓库的情况说不定更糟糕。若是外敌进犯,边境全线崩溃‘指日可待’了。”


    连甄栩他们初来乍到都能看明白的,边境这些武官哪里不懂,不过是有一日算一日罢了。


    或许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余时青说完这句话,突然地表开始细微地震动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仓库,就见驻守的兵士都神色惊慌。


    余时青趴到地上,俯身侧耳听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道:“不好,这声响如此巨大,要么是数千人马已经在我们不远处,要么就是数万大军距此地还有一两个时辰。”


    边关已有数年未打仗,旁边一个卫兵听了余时青的话,腿都有些抖。


    余时青有些疑惑:“这人马来的奇怪,据点的守兵竟然未点烽火狼烟,不知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冲着鄯州城来的。”


    时值黄昏,甄栩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紧迫,我有个笨办法,或许能先躲开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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