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寻常一样。”


    柳晚意想起这两日的平淡生活，实在没什么好说。


    柳清姝细细地观察她的神色，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估计没受到什么刁难。


    转念一想，神威将军家中只有一个家长，关系哪有皇宫这样复杂的，柳晚意也不会和她一样忧愁。


    曾经她担忧，如今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柳晚意看向王嬷嬷，偷偷和柳清姝咬耳朵：“阿姐，陛下叫嬷嬷来是有什么事？”


    柳清姝为不被王嬷嬷看见，也俯下身想和柳晚意交代清楚，此时王嬷嬷却叫一声：“娘娘。”


    这一声，让柳清姝惊觉，她还是在后宫，一看见柳晚意就丢了这么多天的端庄。


    柳晚意不解，王嬷嬷叫了一声，跟立竿一样，柳清姝一下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王嬷嬷上前，却没有超过柳清姝。


    此时柳晚意感觉仅仅一拳距离，这一房的三个人跟隔了千万里一般远。


    柳清姝对她说：“柳…柳氏…”


    柳晚意仰头看着她，眼里的不安隐藏在湿润的眼眶下。


    最终柳清姝还是没叫出来，慌张地、匆匆地走出这里，去了另外一处。


    但王嬷嬷没出去，这两人的纠结她全看在眼里，宫中滥情她一一见过，也一一断过，稳准狠，让所有人变得不像自己才是她该做的事。


    她笑，眼底露出精光，“柳夫人，陛下曾吩咐过奴婢去丞相府教你。”


    让柳晚意接话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这个时候，还要让她冷静自持。


    柳晚意魂不守舍，不愿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她看向王嬷嬷，看到王嬷嬷还是那样精明能干的样子，脑海深处残存的记忆让她不自觉站得更端正些。


    她幼时想出个办法，微眨眨眼就敛去泪光，勉强露出合礼的微笑：“怎会不记得，只是嬷嬷去相府是陛下派的，教的是皇后娘娘，臣妾只是沾了光。”


    “那么柳夫人一定也还记得老奴曾说过的话吧？”王嬷嬷提示道。


    柳晚意怎能不记得，她心心念念的那位“女儿”。


    她表情又有些不自然了，稍偏开脸，“嬷嬷说过的话多了，臣妾可能不记得。”


    “柳夫人忘了么？老奴有个女儿，住在张家庄村尾，她聪慧不在柳夫人之下，若是平常，老奴羞于提起，只是今日太过思念她，听闻柳夫人去过张家庄，陛下开恩，准老奴问问她的近况，只是不知柳夫人见过她没有？”


    王嬷嬷站近了些，眼里露出关切。


    柳晚意摇摇头：“原来王嬷嬷是说这个，那倒未曾见过，本是想着去寻一番便作罢，竟没有寻到，村里也问无此人，可是嬷嬷记错了？”


    “不会记错，”王嬷嬷斩钉截铁，又柔下语气，“夫人有心，老奴的几句闲话也记在心里，还特意去寻，叫老奴怎么谢你。”


    柳晚意笑笑。


    场面一度僵持，殿内没有谁再说话。


    忽然，殿外小太监尖声：“柳夫人可在里面？将军找您回府呐！”


    看样子是谈完话了。


    真巧，她这边也刚结束。


    她看向王嬷嬷，王嬷嬷只是躬身退开，其实她还想问那个女儿究竟是不是自己，可是物是人非，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由头去问人家的女儿是不是一个罪人，这样想来，元庭玉怕是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她顾不得了。


    柳晚意快步走出去，到了宫门，又回头看看柳清姝。


    屏风后面看不真切，隐约可见一人靠在床头。


    “额，夫人，您请…”


    小太监谄媚地弯腰，嗓音比之前甜了不少。


    柳晚意眯眸，“多谢公公，请得这么客气。”


    她又沿途走回养心殿，那里，姜怀漠正等着她。


    元莫晦目送马车离宫，挥挥手，太监就看懂了他的意思，叫王嬷嬷过来。


    刚好在他捧起第一本奏折时，王嬷嬷匆匆赶到。


    “陛下。”王嬷嬷跪了下来，没等到元莫晦的回话，只听见毛笔写在纸上嗦嗦的声音，她心领神会，将刚刚坤宁宫的对话全部复述一遍。


    良久，还是没有回话。


    元莫晦心里早有定数，他一心二用，潦草批完第七本折子，才有空跟王嬷嬷说话：“你服侍公主有十五年了吧？”


    多么熟悉的开场白。


    王嬷嬷恭敬地回：“是，公主死后，老奴一直做着闲职。”


    高堂上的元莫晦又打开本折子，一目十行地在看，又开口：“将军夫人在这时，你有什么想法？”


    王嬷嬷心头一动。


    听起来毫无关联的两句，恰好说进她心里。


    柳晚意未嫁时，她就已经觉得熟悉。


    现在陛下也察觉到了吗？


    王嬷嬷只敢猜猜，现在大应说起公主二字都要扇嘴巴怕引晦气，她又哪里敢在元莫晦面前提起。


    于是王嬷嬷模糊地答：“老奴一见夫人就觉得熟，也不知是像曾见过的谁。”


    “像公主吧。”


    元莫晦承认自己一说到皇妹就看不进去奏折，懒懒地丢在一边，简单一瞟又见王嬷嬷浑身一颤。


    他见惯了这幅神色，懒声道：“嬷嬷，你觉得像么？”


    王嬷嬷摸不清，身子更低，“或许是像的。”


    元莫晦的头隐隐作痛，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后宫的人都是些精怪，何必问一个宫婢。


    “退下吧。”


    他也起身离开龙椅。


    皇宫偌大，也不知去往哪里，他只好坐上龙撵，摆着脸色让宫人看着办，宫人心惊胆战，龙撵晕头转向，他们最终还是去了坤宁宫。


    他支着头，薄唇微抿。


    “今日是初一还是十五？”


    太监恭敬道：“回陛下，今日是十月初五。”


    “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带朕来坤宁宫作甚？”


    元莫晦心生燥意。


    太监迟疑，“那陛下想去哪？”


    “朕今日独寝。”


    元莫晦说罢一头躺回去，大有睡在龙撵的准备。


    太监犹豫一瞬，又对着里面的贵人说道：“陛下，奴才斗胆问，为何不入坤宁宫呢？”


    元莫晦已经懒得计较他的不敬了，随意挥手，“朕不近女色。”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说话，一行人在暮色中转向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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