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宫里的马车就候在将府门前。


    这是柳晚意第二次进宫，不同于第一次的隐隐得意，她无比头疼和元莫晦在一张桌上该怎么掩饰自己。


    看着柳晚意一直垂头丧气，姜怀漠眼中流露出关心之色，问道：“很快就能见到皇后了，你不开心么？”


    柳晚意抬头，“我很期待，可是又害怕万一饭桌上出了什么错，叫陛下怪罪。”


    姜怀漠想了一下元莫晦的作风，安慰道：“陛下没有那么小气，他不会介意你在饭桌上无礼，只是恐怕这次叫上我们用早膳，不会做到食不言罢了。”


    柳晚意当然知道，为了装得更像一些，她绞尽脑汁，最终经验让她歪着头问，“若我像在府里一样用膳，他会怪罪吗？”


    姜怀漠看向她瞪得圆圆的眼，浑身不自在，又将目光移向她毛茸茸的头发，答道：“自然不会。”


    柳晚意看着他，装出思索的样子也就看向别处。


    姜怀漠看着她，却没说什么话，反而像是想到什么，红着耳朵退开些。


    马车一路晃悠悠地驶入皇宫，似乎还能听见官员下朝时说话的声音，甚是喧闹。


    不过再行驶一阵，就什么也听不到了，看着面前的宫门，柳晚意更想去听官员们喧闹的声音。


    她跟着姜怀漠走进宫门，里面早已摆好了饭菜，让柳晚意唯一感到慰藉的，就是多日不见的柳清姝在等他们。


    柳清姝看见姜怀漠，疏离地笑笑算是打招呼，行过礼后，他们入座，柳晚意自然是坐在柳清姝身边。


    “阿姐，你变瘦了。”柳晚意小声地同柳清姝说道。


    柳清姝确实消瘦不少，脸上都没挂住什么肉，戴满首饰的头和她细嫩的脖子一做对比，浑身的气质活生生是一个病美人。


    她心疼地看着柳清姝，但是柳清姝的眼睛只是麻木地看着桌子。


    柳清姝笑笑，笑容里再没有从前做相府小姐时的亲近，端庄许多，她说道：“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来了皇宫这处福地，怎么会瘦呢？”


    柳晚意感觉她有些陌生。


    但是柳清姝浑身的气质，又让她害怕再说话。


    柳清姝现在真像之前皇宫的那些妃子，好像再不是她的阿姐了。


    她没有吱声，柳清姝倒像是想起礼尚往来似的问道：“晚意，婚后过得可好？”


    柳晚意只点点头，没有多说。


    柳清姝也不再说话了。


    另一边，姜怀漠端坐在座位上，一脸平静，发丝都静止。


    这桌菜是柳晚意早就看腻的，她随意看了看是什么菜，心里有了点数，就看向姜怀漠。


    恰好他也看过来。


    两人一看对眼，不知触发了什么尴尬的想象，又默契地转开。


    一桌人死寂地等待着元莫晦的到来。


    不多时，元莫晦终于姗姗来迟，他的到场十分气派，前后跟着十余人，死寂的餐桌终于开始活动起来。


    他先是同姜怀漠说了几句，柳清姝也默默安排，她此时真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叫来宫婢添置碗筷，再让太监随时伺候，这一切都无声。


    等到元莫晦终于和姜怀漠谈完，饭菜也用得差不多，他看向柳晚意时，柳晚意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眼珠子一转，问道：“柳氏，宫中膳食不合你意？”


    只是他的声音长久带着些居高临下之感，莫名让人感到压迫。


    柳晚意突然被扣帽子，连忙否认：“…不，宫中膳食美味非常。”


    “那为何你一直低头，从不动筷？”


    柳晚意不知该怎么回答，此时姜怀漠替她开口：“陛下，内人拙于言语，又恐御前失仪，臣早已吩咐她少动筷少说话。”


    元莫晦听笑了：“朕又不是洪水猛兽，一些规矩顾不上，朕也不会对一个女人动手，有什么可防着朕的？”


    姜怀漠连忙辩解：“臣没什么防着陛下，只是内人胆量小…”


    “姜卿，这可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发妻不好呢？”


    姜怀漠和柳晚意面面相觑。


    元莫晦又看笑，知道他们为何紧张，对于姜怀漠的忠心他绝不会怀疑，提出来只为逗逗他罢了，若不是今日，他不知道他们君臣之间已经多久没这么轻松地说过话了。


    他假装随意地问：“姜卿，家常话说得够了，朕也该多关心你，今日你没出巡，朕也就提提昨日，听闻昨日你巡逻抽到张家庄，那边情况怎样？”


    姜怀漠每日都会汇报情况，不知今日元莫晦又问起是什么情况，不过元莫晦的鬼点子多了，若是一个个问缘故他还干不干了。


    于是姜怀漠老实汇报道：“张家庄人对外狡猾，不过不成气派。”


    “朕怎么听闻你们待得很久啊？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内人跟着臣去时，发生了一些事情，因此耽搁了。”


    元莫晦听着他一板一眼地回答，无聊到想抠耳朵，想着该叫主人公上场了，于是暗地里招招手。


    饭菜被收走时，王嬷嬷悄然登场。


    元莫晦向柳清姝使了一个眼色，柳清姝就上来对柳晚意说道：“晚意，王嬷嬷曾在相府教我们礼仪，不知你还认不认得？”


    柳晚意看向王嬷嬷，王嬷嬷还是和在相府时一模一样，她不禁想到张家庄。


    一时内心百感交集，复杂的情绪让她想先大哭一场，只是场景紧迫，她先艰难的忍住泪，鼻头一缩一缩。


    她又努力让声音听上去无比自然地说道：“记得，臣妾太笨，让嬷嬷多费心。”


    王嬷嬷含笑点头，和柳晚意互捧几句。


    元莫晦又看准机会，说道：“既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回忆往事？朕与将军还有事要议，清姝，你多照顾些。”


    姜怀漠被他带着离场，剩下三个女人。


    柳晚意终于松了口气。


    多年不见，元莫晦竟比她想象得要狡猾，整这一出，她竟不知他到底是慰问臣子还是想要知道昨日具体情况。


    她偷偷看向正目送元莫晦的自家阿姐，那人端庄地立着，嘴角的微笑恰到好处。


    真的是变了，柳清姝到底是她的阿姐还是元莫晦的贤内助呢？


    她想着，没注意柳清姝已经换了一副忧愁神色，柳眉轻窦，握住她的手，嗓音轻轻：“晚意，我们换地方说。”


    她们移驾坤宁宫，柳晚意被柳清姝带着，到了一个看着安全的地方，还没等柳清姝开口，她已经急急地问：“阿姐？”


    柳清姝终于是她的阿姐，笑道：“晚意，方才你紧张坏了吧？”


    何止紧张，她险些哭出来，“阿姐，陛下逼迫你了？用膳的时候你怎是那副样子？”


    “哪副样子？很不像清姝么？”她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打趣得出来。


    柳晚意不知说什么，只摇头，“阿姐，你就说，陛下对你做了什么？”


    柳清姝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最终也没说到愁处，“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后宫规矩太多，我又不得陛下青睐，难免要学会更懂事些，才能在后宫得一方宁静。”


    柳晚意不解，不自觉撅起嘴：“后宫不是只有你一人吗？怎么会不好过？”


    “唉…”柳清姝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叹气，“你不知，陛下无意于我，自然懒得给我多些关照，但后宫与前朝处处关联，处处都要花销，也只能改变自己，这才是后宫的生存之道。”


    柳晚意不懂什么后宫前朝，只是听着柳清姝的话，她就觉得艰难，心疼无比，“阿姐…”


    柳清姝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着引开话题：“对了，你新婚还好吗？将军待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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