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残夏
作品:《诱导臣服》 “于正阳,四十六岁,华世集团城市经理嗤,官职不大架子不小。”
林乐思合上那份调查的相当详细的资料,索然无味地打了个哈欠。
“你月薪不过两万,却能把女儿送出国留学?”
男人想要抹一把汗,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被手铐栓在了一起,叮叮当当的声响将他的理智搅得一团糟,只得悻悻地点了点头。
“那这事就好办多了。”他冷笑着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律师立刻拿出一份拟好的起诉状。
“于正阳从业二十年来涉嫌侵吞公款20亿元——这个罪名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肥胖的面上闪过一丝怔愣,下一秒就挣破了平和的面具狰狞地破口大骂,“你放屁,老子没有!我要请律师!”
“随你的便,到法庭上你就该死心了,连下半身都管不住的蠢货。”
说完,林乐思拎着公文包转身悠哉悠哉地走出警局。
室外的太阳实在刺眼,他抬手在屏幕上方遮了下,艰难地找出“谢子唯”三个字。
“事我办好了,去找你?”
“不用。”
谢子唯回复得很快,声音急促得有些不正常。
“干嘛呢你,在健身房?”
“我回家拿颂冬送我的生日礼物,现在在从家到医院的路上。”
林乐思后退一步又看了眼悬在颅顶的火球,不可思议地问他,“你走回去的?”
“嗯,外面压车,我担心回去晚了她会担心。”
“谢子唯啊谢子唯,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显然谢子唯没有什么闲心应付他的调侃,率先挂了电话。
在软件上打了个车,林乐思有些茫然地抬头放空了一会儿。
大事不妙,他的好兄弟好像真的要栽在一个女高手里了。
虽说那个女高也没什么不好的,肤白貌美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本来他没把这事看得太重原因是完全不担心谢子唯这只狐狸吃什么亏,可现在一看这家伙,真是遇到crh了?那可就要另说了。
谢家长辈思想都很开明,况且那个小丫头条件看起来也不错,家庭矛盾应该不存在。但问题在于——小丫头看起来对谢子唯没什么那方面的意思啊!
谢子唯是又高又帅、很受欢迎、和他不相上下,但是!人家才高中啊,哪里有心思认真陪一个要奔三的商务男搞暧昧然后谈恋爱啊!
啧,谢子唯之前那些前女友也是又漂亮又高挑,却从来不见他表现得多么喜欢。这下难得遇见了个他喜欢的,却还是单相思。
“真是活久见啊。”
稍作感慨后出租车正好停到面前,他三步并作一步,飞速钻进副驾驶。
“哎呦外面这天,热够呛吧?也不知道怎么了,往年这个时候都该准备准备下雪了。”
林乐思摸了摸自己已经被烤热的发顶,不走心地应和了一句,“确实很奇怪。”
——
姜颂冬的歉疚在谢子唯满头大汗地拎着亲手做的便当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她拧着眉把谢子唯叫到身边,然后抽出几张纸按在了他额头上。
“外面天很热啊。”
“还好。”谢子唯俯身任由她擦拭的动作,眯着眼餍足地勾起唇。
看见他被晒红的大片皮肤姜颂冬更愧疚了——她不仅毁了谢子唯的生日聚会,还让寿星为她忙得像个陀螺。
道歉的话在嘴边酝酿了无数次,可每次要吐出的时候总是迎上对方柔软而期待的目光——她便意识到谢子唯想听的不是道歉。
那他想听什么呢?
“我问过医生了,你的伤口不会留疤,放心吧。”
似乎是误会了她纠结的神色,谢子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留疤大概又是谢子唯另想了法子。
姜颂冬再次克制住道歉的冲动,望着男人温柔的侧脸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生日快乐。”
喉结上下滚了滚,他吐出口浊气,将切好的苹果装进果盘里递给她。
“我等你的祝福等了好久。”像是有些委屈,那勾人的桃花眼氤氲着湿润的雾气。
“我本想着,如果听不到你的祝福,那我以后都不想过生日了。”
某些人嘴上在诉苦,眼睛却含着笑。看起来在示弱,实际在下套。
可姜颂冬又能怎么办呢,她只能弯弯嘴角装作听不出来他话中的深意,然后配合着说上一句——
“不会有那种事的。”
“那以后每年你都会做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吗?”
“好。”
他心满意足地捏了块苹果吃,淡黄色的汁水顺着唇线溢出,他本人却好像浑然不觉地盯着她看。
姜颂冬从未觉得自己脸皮这么薄,撑了不到五秒就转头避开了,结果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谢子唯倏地起身将手悬在呼叫器上方,紧张地看着她,“伤口又痛了吗?”
她无力地摆了摆手,“没关系,刚才是我不小心。”
虽是这么说了,但他的忧虑貌似没有减少半分,于是姜颂冬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礼盒,明知故问道:“那是什么?”
“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他眼睛一亮,当着她的面将礼盒平放在膝盖上拆开。
“黑胶唱片——我很喜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听唱片?”
“我发烧那次,在你卧室里看到了唱片机。”
想起那次的膝盖一软,她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这张是霉霉的残夏。”
他垂头摩挲着唱片,聚精会神地不知在想什么。
姜颂冬端详了半响,突然发现他眼周微微有些肿。
是哭的吗——因为她?
她依稀记得在救护车上他握着她的手的确哭得厉害,仿佛马上就要天人永隔一般。
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呢,谢子唯?
脑海里忽然浮现《第七天》中的一段剧情:杨飞和李青站在封闭的电梯里,他为她的孤独而悲伤、为她的悲伤而落泪。
起初看到这里时姜颂冬不太理解为什么李青会被杨飞打动,现在她好像懂了。
她的指尖轻拂过那人毛躁的金发,他却突然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昂首之际发出一道兴奋的音节——
“我们——”
姜颂冬面不改色地收回手,“什么?”
他微不可见地吞咽了下,继续说道,“夏天一到,我们就去马尔代夫吧。海滩很美,我父母的婚礼就在那里举行。”
方才轻抚他发丝的指腹泛起细细的痒,她混沌的视野逐渐清晰地聚焦到一点。
“好啊。”
所有混乱的思绪顷刻间化作散沙,她突然想通了,在谢子唯面前她不需要主动争取什么、算计什么。
因为他不会主动逃离,他过于心软、过于共情她的痛苦和孤独。
这份难能可贵的温情曾让她迷茫,更让她觉得荒唐。
正如秦烟所说的,她对爱的渴望正缓慢地摧毁她,可越是濒临枯萎便越会急切地寻找水源,于是她的根系越扎越深,直到无法全身而退。
她在期盼一场大雨,一场足够浸润她、也可能让她更容易被连根拔起的大雨。
姜颂冬打算赌一把,就赌谢子唯对她与杨飞对李青一样。
这样的话,她只需要尽可能地靠近他,保持在一个不会被灼伤的距离、享受他的温暖就好。
——
姜颂冬受伤的事谢子唯瞒的很好,白晏书是在她发来的一张照片里才发现的端倪。
彼时他将她拍过去的笔记放到最大,画面中心聚集在一截露出的病号服上,转手就把这个疑点圈出来发给了谢子唯。
白晏书:?你瞒了我什么?
谢子唯:看不懂。
白晏书:姜颂冬住院了!为什么?你骗我她没事的!
谢子唯:乖乖读书,别多管闲事(_)
白晏书:谢子唯!!!
那张图片发出去十分钟后,白晏书风风火火地冲进病房,见姜颂冬脖子裹着纱布、脸色苍白的模样立刻掐了掐人中,差点晕过去。
姜颂冬也是在白晏书唾骂谢子唯的过程中才知道这件事被他藏住了,没让当天参加聚会的其他人听到一点风声,对外只说自己在楼下和其他客人产生了冲突、不得不取消聚会。
不得不说,白晏书的到来为她的病房增添了许多生活气息。
阳台上摆了许多新鲜的花束,都是他从楼下花店买来的。
在他提出在床头柜上摆几盆盆栽时,姜颂冬终于忍不住制止了。
“谢谢你,但是我后天就出院了,不用布置太多。”
“这么快?今天是几号来着那个混蛋居然瞒了这么久!”
他瘪了瘪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得伏在她床边。
“他瞒着我就算了,你也不告诉我。打你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今天管你要个笔记你才理我。”
姜颂冬被他说得开始有点抱歉了,“前几天我很嗜睡、清醒的时间比较少,对不起,不是故意不回复你的。”
而且谢子唯今天才把手机带给她,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被白晏书知道这件事
他又瞥了眼她的伤口,吃痛地皱了皱脸,好像脖子上有个“血洞”的人是他一样。
“这件事不能让学校那些人知道,不然他们的嘴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姜颂冬闻言满不在意地笑了下,“嗯,我相信你会守住这个秘密的。”
知道了也无妨,顶多是被青禾拿走嘲讽几天,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嫌弃没劲了。
有时候姜颂冬真纳闷自己对青禾的了解程度,就像白晏书和谢子唯的关系一样——互相厌烦却又知己知彼。
“你给谢子唯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一张黑胶唱片,你呢?”
白晏书眼睛弯了弯,“我送了一张他小时候在家庭聚餐上哭鼻子的照片。”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礼物,姜颂冬忍俊不禁,有些好奇谢子唯看见了是什么反应,她也的确这么问出口了。
他脸色有点扭曲,“他和我父母说自己认识一个很好的补课老师,害得我现在周末也要去上课!”
姜颂冬:
“你的手怎么了?”
白晏书戳了戳她的十指,盯着那上面疑似“刀口”的伤痕幽幽地问道。
“刚才切水果划到了,已经清洗过了。”
他叹了口气,拧着眉头从兜里掏出一盒创可贴,撕开一片包住她的指尖。
姜颂冬看着那印有狗狗哭脸的创可贴陷入了沉默,再抬头时发现白晏书在剥香蕉,剥完后先是削了一小块尝了尝,嚼了没几口就皱着鼻子吐到了垃圾桶里。
“呸——好苦啊,是谢子唯买的吧?”
姜颂冬看了看创可贴上的小狗,又看了看他,二者的眉眼竟然诡异地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