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渔拿起剪刀又放下，箱子拆开一条缝，指骨碰到里面的塑料袋，窸窸窣窣。


    一只占据大半空间的兔子玩偶突然闯进视线，毛绒绒的白，粉色的兔耳朵可爱到要化了。


    夏之渔抱出兔子眼一下亮了。


    许燃也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少女心了，选了一个这么可爱的？


    兔子下面铺的一层浅蓝色的拉菲草，压在上面的还有两样，一个巴掌大的礼物盒，上面印了一个logo，夏之渔不认识，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手链，银色的很亮，上面一个吊坠简单大方，也很好看！


    夏之渔马上把兔子圈着怀里，给左手带上。女孩子手腕很细，带着有点空，但很漂亮。


    许燃也这么会选了，真是太有进步！


    夏之渔翻出手机里某位联系人，带着手链的左臂圈住兔子喉咙，白嫩的脸低头，相机咔嚓，一张合照迅速发出。


    【夏日鱼：啊啊许哥哥六一快乐哦。】


    【夏日鱼：好可爱好可爱，喜欢死啦。】


    少女声音现实发甜，带着女孩子独有的软，这两句话在脑海中自动演化成夏之渔的声，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撒娇。


    夏之渔毫无负担的发出这句话，等着许燃也回复。


    但许燃也一般不会秒回，他平时住校，学校管的严，只有周天能拿到手机。而恰好今天就是周末。


    夏之渔透亮清澈的鹿眼灵动，笑容更真心，嘴巴吹了口气刘海掀动，目光最后落到一个扁平的袋子上。


    心脏扑通的有点紧，拆礼物的期待感拉满。


    手作吗？比首饰盒大很多。


    夏之渔垂眸看向怀里的兔子，好可爱，眯着眼用下巴使劲蹭了两下兔子头顶，拿起最后一样。


    重，甚至比兔子还重一点。


    好像很有质感的样子。


    夏之渔手摸进去，脑袋想着许燃也真好，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交情。


    她甚至开始愧疚，什么破提问啊，天降怎么可能跟竹马比。


    删掉！


    马上就删掉！


    竹马简直好极了，谁没有谁吃亏！！


    那要给许燃也送个什么呢。


    夏之渔摇头晃脑的从里面抽出东西，那种熟悉又奇怪的触感与大小让她眉心忽蹙。


    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感出奇的熟悉。


    夏之渔垂眸，天蓝云柔的窗下，视网膜受到一片荧光绿的冲击。


    上面什么字？《数学一遍过》？


    她没看错吧。


    夏之渔不敢置信的往下翻——《物理高考必刷题》《化学一本涂书》《生物小题狂练》


    四本整整齐齐，以一种崭新的姿态猝不及防出现在夏之渔面前。


    星星眼成了问号。


    问号变成省略号。


    窗外蝉鸣已经吵的闹耳，空气中带着轻微的黏腻闷燥。


    外面大门的锁掰动，楚文华串门回来了。


    手上提了一半西瓜走进夏之渔卧室放下，鲜红的西瓜汁水溢在皮瓤上，甜味溢出来。楚文华看见手机了就是没回她，现在直接问：“小也又给你送什么了。”


    夏之渔下意识地想藏起手里的东西，楚文华一定会让她全部做完的！


    楚文华瞥了眼夏之渔，又瞥见她手里的四本书，一下了然，但没揭穿，就是看戏地笑她。


    “大清早就这么好学，你比楼上小胖强多了。”


    夏之渔：“小胖不是才一年级吗？又不写作业鬼哭狼嚎了？”


    楚文华摸摸她的脑袋，笑得慈祥：“我的意思是，你一年级的时候比不过小胖。”


    “妈！”


    楚文华数落着这几本资料，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好好做，别辜负小也心意，留夏之渔一个人坐在地上闷着脸。


    西瓜只有中间那块最好吃，夏之渔狠狠挖了一勺塞进嘴里。


    为什么中间还这么多籽，就不能遇见一个报恩西瓜吗。


    夏之渔越想越气，咬着勺子瞪向手机。


    许燃也回了。


    【Ye：殷勤的有点假，但也凑合，下次继续保持。】


    语气勉强，好像还是他吃了亏。


    欠死了，夏之渔脑海里已经浮现那张欠揍的脸。


    【夏日鱼：许燃也，多年不见，你还是狗的人模人样。】


    【Ye：？】


    【夏日鱼：希望我们下次见的时候，已经是下辈子了。】


    【Ye：这就是你跟哥哥说话的态度啊。】


    【Ye：[截图]】


    【Ye：翻脸就不认账啊。】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长嘴。


    夏之渔认真思考后还是觉得许燃也就是适合长眠的那类。


    她改了语气，恭恭敬敬发了一个好耶，然后打出几个字。


    【夏日鱼：没有呢哥哥，麻烦滚哦^_^】


    几个字阴阳结合，尤其是后面那个极其诡异的微笑表情。


    夏之渔收起手机，决定下次见面要拿手里这四本板砖拍死他。


    -


    北京的五月和云洱完全不同，风都干燥。


    卧室很静，空调十九度显得整体氛围有点冷。


    邬天宇把书放下，不经意瞥见台灯旁的竹编小鼠，是许燃也的生肖，许爷爷编的。他喊：“小也，书给你放这儿了。”


    “嗯。”身后一声懒散的回应。


    邬天宇顿了顿，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少年肩宽背薄，身上一件白色长袖T恤，面料很薄，圆领松垮露出锁骨。黑色长裤包裹着，宽松却不邋遢，踩了一双黑色拖鞋，两条长腿随意敞着朝前伸。他低着头看手机，身子后仰在床上左臂撑床，唇角出现一点少见的笑。


    邬天宇挑挑眉，有点错愕。


    过几秒，察觉到他的视线，许燃也抬头。少年窄脸轮廓流畅，皮相骨相一个不差，优渥的眉眼连着似山脊陡峭的鼻骨，身上套着简单的色系清清爽爽，黑眸不掺情感十分坦荡。


    “看我做什么。”他问。


    邬天宇抿抿唇，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收回视线，声音自然的低：“没什么，就是问问你行李收拾好没，我帮你？”


    许燃也收起手机：“谢谢，但东西不多，不用帮。”


    邬天宇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眉皱着又松开，话有点堵。


    “那行，去了那边常联系，有什么需要的就找我。”


    许燃也点点头。


    人走，门轻轻关上，许燃也后脑勺枕着胳膊倒下，又看了一遍记录。


    堵在胸口的烦闷逐渐消散，最后那个表情莫名好笑，跟看见本人了一样。


    然后许燃也不知想到什么眸子微眯，时间还挺巧，明天就是周一了。


    那下辈子可能不太行，略微惋惜。


    下秒，聊天记录又弹出一条消息。


    【尚菡：你今晚的飞机吗，我能不能见你一面，有点话想说。】


    【Ye：抱歉啊，不可以。东西收拾不完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就在这里说吧。】


    对面明显是在等着，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闪，似乎犹豫好久，最后成了一句：【那先算了，没什么重要的，祝你一路顺风，万事顺意。】


    许燃也单手又敲了几个字，态度不咸不淡礼貌疏离。


    【Ye:谢谢，你也是。】


    对话结束。


    许燃也指腹微捻，锁屏，闭上眼手机抛向一边。


    -


    周一，夏之渔盯着两个黑眼圈到了教室，早读人没来齐，夏之渔趴在臂弯补觉。


    季潺潺推开门就看见夏之渔那个显眼的位置，脑袋上还盖着英语书，根本就是掩耳盗铃。


    季潺潺摇摇头，走过去放下书包，贴心的替夏之渔盖掩饰。


    夏之渔吓一跳，以为是老师来了，嗖的起身低头，手里的笔装模作样在纸上写了两个单词，嘴里念叨：“survey，survey，s、u、rvey。”


    季潺潺坐下一本正经的提醒：“今天早晨复习U3，该journal了。”


    夏之渔快合上的眼费力睁开，脑袋失重地坠了下，听见是季潺潺的声音松一口气，又瘫回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英语老师来了。”


    说着，又要跌回去。


    季潺潺跟她搭话：“醒醒吧，一会儿真来了。”


    第一节课就上英语，更恐怖的是这位年纪轻轻的英语老师最喜欢的课前互动就是开火车。


    夏之渔的一生之痛。


    作为一个标准的中间生，除了语文，数英物理化就没有不怕的。


    夏之渔委屈着脸，看样子可怜巴巴的：“那什么你帮我买了吗。”


    季潺潺任重道远地点头：“当然。”


    接着，观察好四周没人注意，季潺潺迅速从书包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从桌子下面递了过去。


    夏之渔清醒一瞬，自然又迅速把杂志怼进桌洞，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季潺潺轻声提醒：“小心点，别被抓了。”


    夏之渔mua的的飞过去一个吻，“潺潺我真是爱死你了。”


    说完，身子后撤额头抵着手臂趴下，左手翻开一页杂志在桌底下兴奋浏览目录。


    终于买到了，她追了很久的一个连载这期结束，今天必须要看到结局。


    教室背书声渐渐响起，叽里呱啦混成一片，夏之渔渐入佳境，背挺得笔直，腿并拢，桌面上的课本当做掩饰，课外书悄悄的藏在下面。


    还不忘和同桌打好招呼：“帮我看着点，下午给你看。”


    “那你快点，我也想看。”


    夏之渔一向仗义，“明白，下午给你。”


    同桌比划一个OK，意思是让夏之渔放心。


    夏之渔不困了，早读任务也没什么问题，就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腿上学问。


    不大概是研究的太过入迷，身后站了人也不知道。


    同桌孟依声音戛然而止，跟喝水呛着了一样脸都红了：“咳咳！咳咳咳。”


    夏之渔一僵，瞬间意识到什么，小肚一挺往前一靠，书怼进桌洞。


    然而没用。


    “拿出来。”


    完了。


    夏之渔没动：“老师...”


    英语老师又重复了一遍，手指在她后颈捏了捏：“拿出来。”


    夏之渔试图认怂蒙混过关：“我错了。”


    说完，夏之渔趴在桌子上缩成了一团，泪眼汪汪地卖可怜。平心而论，夏之渔平时和英语老师关系不错，主要是人长得乖巧嘴也甜，没人不喜欢。


    英语老师沉默几秒，拿起夏之渔课本检查。


    “source。”


    “来源。”


    “schedule ”


    “进度表。”


    “stubborn”


    “顽固的。”


    英语老师眉梢微动打量夏之渔一眼，小姑娘白白净净，黑溜溜的眼睛鸦睫忽闪，看着乖巧极了。


    夏之渔看英语老师停顿了，以为还有商量的余地。


    “老师，我错了，能不能不要没收，刚买的呜呜。”


    “你觉得呢。”英语老师跟她笑，“少来，你这招我吃够了。”


    “再提问你一个stand out。”


    “站出...”夏之渔眨巴眨巴眼，又成了委屈小猫。


    “噢。”


    等她出位，英语老师用手指拽出了那本杂志，卷了个筒，敲了孟依下：“还有这个通风报信的，拿着书一起出去醒醒神。”


    ......


    教室内书声朗朗，这个时间除了打扫卫生的同学走廊可谓人烟稀少。


    而高一十五班门口站着两位看不清的脸的同学。


    夏之渔拿书挡着脸，忽然想起：“那我都出来站着了，今天是不是不用开火车了。”


    孟依：“.......我宁愿开三列，也不想在这里丢人。”


    夏之渔犹豫了会儿：“可我们已经在外面丢人了，希望能躲过一劫。”


    “那上个厕所拖延一下？”孟依思量。


    夏之渔嘴炮打得毫不客气：“我看你是想死在门外。”


    孟依耸拉着脸：“那杂志怎么办。”


    夏之渔露出心痛的表情：“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看到结局了。”


    “我还一点没看呢。”


    “你这个哨怎么放的。”


    “她从后门进的，我真没看见。”


    夏之渔抿着唇：“放学看看能不能拿回来。”


    孟依：“你偷？”


    “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夏之渔摇头，很认真地纠正：“而且，是我们。”


    孟依:exm？


    因为夏之渔早读的优良表现，不但获得了第一节课开火车的名额，还成为火车尾。


    这叫什么，杀你都要折磨完再杀，还丝毫没有休息时间。


    心惊胆战的第一节课结束，夏之渔看见了课表上的那个“物”字。


    没了兴奋剂的周一，就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


    “人、生、无、望。”


    夏之渔扑通倒在课桌上。


    但孟依不知怎么满血复活了，回来之后格外精神。


    孟依坐回位置激动地推搡夏之渔手臂：“我靠，你猜我在厕所听到什么消息。”


    夏之渔头都不愿意抬，张口就来：“奥巴马来我们学校了。”


    “？”什么鬼，孟依无语，“但对了一半。”


    “那就是奥利奥。”夏之渔继续胡扯，“奥巴马弟弟。”


    “我真是服了你了，夏妹妹，你是古灵精的妹妹古怪精吧。”


    夏之渔回眼示意孟依说重点。


    “咳咳咳！”孟依清嗓，双眸微睁，努力给夏之渔传递着电波：“是一个大帅比！”


    “极品大帅比诶！”


    “附中有帅哥？”


    沉默后，夏之渔觉得自己人生中宝贵的两秒被草率浪费，人嗯嗯两声，一副“你们开心就好，别耽误我补觉”的样子。


    孟依强调：“真的！！”


    “是转学生，今天刚来，早晨报道时被隔壁班女生碰见了，真的是极品，现在都传开了。”


    “不知道转到几班，你说可不可能是我们班。”


    “真的来个帅哥给拉拉我们班这些歪瓜裂枣的平均值吧。”孟依双手合十虔诚求拜。


    夏之渔呼了口气，劝导：“你还是祈祷一下今晚计划顺利比较现实。”


    整段垮掉，孟依呜了声。


    夏之渔怜惜地摸摸同桌可爱脸蛋。


    但夏之渔明显小看了自己同桌，孟依同学的八卦程度可谓是十五班之最。


    大课间，八卦还没停，夏之渔被拉着出去以接水的名义找了一路。


    “哪有啊。”夏之渔觉得如果自己像兔子那样耳朵长在头上，那现在一定能耸拉到脚底。


    “是不是分完班了啊，不会不在我们楼层吧。”


    孟依惋惜看完最后一个班级后门。


    “要是真帅，不出一周级部传遍，你.....”夏之渔想劝孟依别太认真，下一秒就被压抑的尖叫打断。


    “我靠，夏渔渔，夏渔渔你快看你快看，是不是哪个是不是？！！我们好像碰着了碰着了！！”


    嗓门之大，一楼放不下，夏之渔眼皮直跳，孟依掰着她脸往另一侧看去，脑神经再次被强制开机。


    九点多的阳光明亮清晰，走廊人群熙攘，护栏影子斜而斑驳。


    拐角处闪过高挑人影，宽肩长腿，白校服，黑色书包斜拎着，看着又拽又冷。


    那人敞着校服上衣，银色金属拉链在下摆回荡，没风，少年薄削的脊背挺阔。


    虽然只有一个侧颜，但还是引起孟依嗷嗷尖叫。


    孟依拽她衣角，“他刚刚好像往后看了一眼，你看见没你看见没，帅不帅？”


    夏之渔被晃来晃去，不得已点了点头，其实她除了一抹干净的白和不错的轮廓，什么都没看见。


    但孟依激动的不行。


    “刚刚我喊你名字时他好像特意回头看了眼，你认识吗？”


    英语加物理之后的催眠效果等于王炸，夏之渔一个字也说不动。


    更何况她连脸都没看清。


    但谁大夏天穿长袖校服外套啊。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个bking。


    没兴趣。


    夏之渔睁着惺忪的眼随口道：“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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