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空气从他张开的嘴里进去，经过他已经有灼烧痛感的喉咙，让他听到了呼吸强烈的声音。


    久川淮生此刻在拼尽全力奔跑。


    他要赶的路程不短，时间却很紧。如果现在不是在下班高峰，开车必然才是他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城市的街道上能生生把人堵出火气，这时候没有什么能比跑步的方式更快。他只觉得喉咙里吞下的口水已经有了血腥气，抬起的腿的每一步都显得酸软。


    他在恐慌，极大的恐慌，似曾相识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脏。


    为什么庄司修不回他邮件，为什么长谷川英士的电话没信号，为什么宫泽尚明的电话打不通？


    没有信号可能是使用了信号屏蔽器，但为什么同时间宫泽尚明手机有信号却没接电话？


    为什么，为什么可疑人物没有先在作为掩护点的一号和四号出现，而是先去了三号，是他们的判断失误，还是三号本来就是作为诱饵使用的？


    又或者，一号和四号，已经处理完毕了？


    为什么四号区会突然出现炸.弹，恰好在这个时候让爆处组出发——不对，还有搜查一科。


    久川淮生明明要跑出一身汗，却在此时悚然一惊。


    搜查一科和爆处组——不对，公安难道不应该派人守着四号地吗？无论是什么，三号地出现了人，难道不应该立刻让搜查一科和爆处组撤退或者至少远离吗？


    公安做了什么？公安在做什么？庄司修是怎么安排的，他没有按照说好的那样在其他地点都派有看守的人吗？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已经闯进工业园了吗？


    如果组织的人发现公安，会提前引爆炸.弹吗？队长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久川淮生的呼吸变得越发粗重，却越发加快了脚步。


    工业园，他必须知道工业园发生了什么！


    ————————


    庄司修一路遮掩着来到第一小队所在的地方，下令所有人按兵不动。


    虽然工业园围墙不高，但但凡他不是在一个比墙高的高度，离墙越近，他能看到的就只有工业园越高的那部分。庄司修只能选择用对讲机，和后面还在密切观察里面的人通话来确定里面的情况。


    这样做有点不好的就是，庄司修是一个习惯性将很多事情放在自己控制下的人。简单地说，他会担心后面的人看得太粗略，忽视了一些线索。


    他对所有人基本都是如此，任何事情只要不是他自己去做，他就会不放心。久川淮生刚当他搭档的时候，他出于尊重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信任对方能力的想法。但久川淮生对他的情况心知肚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靠多次合作的成功让庄司修对他放下心来。


    但此刻守在后面的不是久川淮生，久川淮生那小子现在还在爆处组坐着等消息。


    庄司修想到这里，马上刹住了自己的思绪。


    他方才有些焦躁了。


    “进入工业园的人没有动作吗？”


    “报告，他们进了工业园中心楼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四处的窗户都被遮上了，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庄司修蹲下来，他不自觉地敲起地面。


    那些人是组织的人的可能性很大，即使不是，也绝对不会是干什么正经事的人。最重要的是，在这场行动里，如若工业园真的是三号，它就还缺少一样东西——炸.弹。在公安的人赶过来之前，工业园里还没有炸.弹，组织除非选择空投，否则无论如何也要派人进去。


    既然组织还考虑过拿其它地方来当掩护，就不会选择太过张扬的方式。但此刻被派来安装炸.弹的，也不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


    他是该蛰伏到底甚至放人离去，还是应该将这点人围住，组织会不会因此怀疑卧底的存在，他们送进去的卧底有没有参与此次行动？


    庄司修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他们已经查看过工业园内部，但什么也没发现，更没有发现什么地下室又或者是什么东西。但正是因为如此，庄司修才必须审慎。如若里面当真没有东西，组织只是单纯想炸毁这里还好说，如果里面确实有组织想要摧毁的东西，对公安来说，就是绝对要竭尽全力拿过来的东西。


    但这才麻烦。


    庄司修不应该赌组织只是想单纯炸毁这里。这附近的狙击点应该都已经被公安的人守住，但还是不能排除组织关注这边的可能。如果干等着，他们没有一个人会拆弹，过去装炸.弹的那些人也不一定会，真要拆还得喊爆处组。但这次行动不能传到警视厅那边去，所以他们几乎没有选择。


    庄司修摩挲了一下对讲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


    久川淮生提着一把从公安那里摸来的枪，看也没看，先从后面把庄司修往下狠狠一压，然后对着墙后伸出来举枪的手按下扳机，把对方打回墙后，才拎着庄司修后衣领把人提起来往旁边一扔，自己也跟着退到门后。


    “庄司修！”久川淮生气得恨不得拿着枪给他来一梭，“我跟你说过保持邮件联系，你压根不看是吗？”


    “谁出任务举着个手机看邮件！”庄司修很想骂回去，但是想起久川淮生的情况，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他拿出手机一看。


    【不能闯工业园！事情不对！——淮淮】


    【庄司！——淮淮】


    【姓庄司的！欠修理的！你到底看到邮件没有！——淮淮】


    “你，你，”庄司修压住胸口，反复确认了一下发送时间，“这次行动你指挥还是我指挥？你消息发这么迟，我眼看着他们进去有段时间了，难道还等着你给我发消息吗？”


    久川淮生面无表情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先别吵这个，这里面进了多少人把你们逼成这样？”


    庄司修沉下脸色：“只有三个。”


    久川淮生的枪仍然向外，但连同上半身一起面无表情地回头：“三个人？”


    “要么就是我们守在狙击点的人遭到攻击，组织派来了攻击手，要么就是我们里面有叛徒。但是现在问题不是这个。”庄司修露出有些牙疼的表情，“你明知道这地方要被炸，你赶过来都不带个······你手怎么了？”


    他上前一把按住久川淮生有些微颤抖的手。


    “没什么，跑太用力了，一时间没缓过来。”久川淮生把手抽出来，“炸.弹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过什么去，我也就说说。”庄司修也沉静下来，拿着枪靠在门的另一边，“组织的人就在放炸.弹那地方，我已经下令让公安其他人撤退。只要他们没有傻，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你邮件里还让我不要进工业园，这会怎么又要过去了？你又没带工具箱。”


    “我不拆弹。”


    具体去干嘛久川淮生没说，但庄司修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只能无可奈何地拿着枪：“那我掩护你过去，尽快撤离。”


    “不，是我掩护你出去。”久川淮生纠正他。


    庄司修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点难以置信：“你不能是拆弹拆出英雄瘾了吧，这是你逞能的时候吗？炸.弹的时限完全不清楚，你要过去看你还要掩护我出去？你嫌我没用还是嫌时间太多？”


    “你说过，”久川淮生面容沉静，“你说过，放炸.弹的地方，他们密切关注着。凭借我们两个，过不去，很可能过去就会爆.炸。所以我们必须先往外面撤。”


    庄司修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并且借此明白自己该冷静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拿枪，右手轻轻搭在门上，和久川淮生对视一眼，猛地推开了门，一前一后冲了出去。


    枪.声四起。


    ————————


    谷山通志推开门的时候，被门内所有人的目光逼退一步。


    看到进来的是他，没反应过来的松了口气，反应过来的脸色却陡然难堪下来，甚至有的已经忍不住闭上眼睛扭过头。


    就在门边的萩原研二勉强露出了点笑容：“谷山警部补，请问是有什么事吗？是有任务需要我们去出吗？”


    谷山通志沉默地站在门口，目光从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身上扫过，看到后面那些已经隐隐有些预测，脸色变得苍白的队员。


    “没有任务。”他低声说。


    有位老队员猛地站了起来：“我去上个厕所。我离开一下。”


    “青木。”


    老队员的手臂和谷山通志擦过的时候，谷山通志突然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青木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谷山通志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拿在手里。


    “警视厅警备部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小队长长谷川英士，副队长宫泽尚明，于10月28日，殉职。”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帽子捏紧，看向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接下来，由松田阵平担任小队长，萩原研二担任副队长。”


    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地问：“凭什么？”


    谷山通志没有解释，他只说这是通知，让他们服从命令，然后就要离开。萩原研二两步并一步赶上去，但没有伸手去拦人，只是在谷山通志身后问：“谷山警部补，那久川前辈呢？久川前辈在哪里？为什么不让他当队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远去的警部补一瞬间好像走慢了些，背也坨了些，闻言微微偏头。


    “久川他······他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萩原研二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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