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晨睁开眼的时候，乔纳森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原本应该在树枝上发出“啾啾”清脆鸣叫的鸟雀安静异常，天空的蓝色呈现饱和度过头的怪异感，一丝云彩也没有。


    但或许只是自己地错觉……？


    毕竟最近气温正在逐渐回转，暖洋洋的太阳驱散云彩也是可能。


    乔纳森刷完牙后认真用毛巾擦脸，一边抹干净脸上的水渍一边想着。


    接着和要去少年泰坦值班的康纳道别，在餐桌上飞快解决煎蛋和培根，乔纳森一口气喝干净牛奶后抓着书包急匆匆的冲出家门：


    “我出门了！”


    “今天又要去帮那由多遛狗？”对乔纳森的行为再熟悉不过的露易丝摇了摇头，好笑的说，“他要是不赖床的话就不会这么着急了。”


    克拉克咬了一口煎蛋，开玩笑道：“或许有的时候超级听力也会自动屏蔽闹钟。”


    玛莎只是露出和蔼的一笑。


    肯特家温馨的家庭氛围乔纳森当然不知道，他一跃跨过五层台阶，接着极速转身两三步跑到大路。


    沿着这条路可以游览完整座小镇，当然也通向每个家庭。


    在校车抵达之前，乔纳森每天早晨都会去邻居家里，帮那由多遛狗。


    她家的六只哈士奇已经成年，大型犬的力量不容小觑。


    尽管在那由多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听话又活泼的，但一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小学女生是制止不了六只大型犬四处奔跑的。


    身为邻居、也是同学的乔纳森不用那由多说话，就自觉的承担了责任：


    每天早晨帮那由多一起遛狗。


    那由多很满意乔纳森的识时务，大手一挥欣然应允。


    此时，那由多刚出家门，她手上攥着遛狗绳，在狗狗们的拥簇下一步步迈下门口的台阶。


    抬眼看到乔纳森正向自己跑来，那由多不像普通的小孩子看到玩伴那样兴奋的挥手示意，而是理所当然的微微抬起下巴，当做是和乔纳森打招呼。


    在傲慢这方面，乔纳森深觉那由多和达米安极为相识，连打招呼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今天有点晚。”那由多随手扔出遛狗绳，“小乔你是不是又赖床了？”


    而乔纳森则非常熟稔自然的接过，等那由多和自己并肩后才开始迈步：


    “才没有啦！我只是稍微眯了一小会儿！”


    “哼，贪睡宝宝。”


    那由多从喉咙里挤出气音，用嘲讽的语气说。


    乔纳森吐了吐舌头：“抱歉抱歉。”


    两人漫步在清晨的小镇，风吹麦浪送来自然的气味，那上下翻涌的波浪让狗狗们兴奋的叫起来。


    “感觉是浓郁的春天气息呢。”


    话虽这么说着，但乔纳森心中的怪异感更强了，他隐约有些不安，左思右想后归为了达米安要来的神经反射。


    “我很喜欢冬天的，因为打雪仗真的很爽！”那由多的理由简单直接，“春天根本没什么好玩的！”


    “而且，我觉得冬天的田野最棒了。”


    她踏在斯莫维尔的阳光中，既像是真的小孩子一样随心所欲的说出自己奇妙的感受，也像是在意味深长的暗暗代指。


    “老鼠们在冬天很难食物，所以会拼命在房子里搜刮食物，大雪后萌发的嫩芽都被老鼠们给糟蹋了。”


    “所以通过放置老鼠夹和挖土逮住老鼠，再让狗狗们去咬死老鼠，把老鼠的尸体放在田野里全部焚烧掉，看着那样的画面那由多就会感觉很安心。”


    那由多一脚踢飞旁边的石子：“所以那由多喜欢乡下的老鼠！”


    “噢……”乔纳森的脸都皱起来，“我不喜欢老鼠，哪里的老鼠都不喜欢……”


    闻言，那由多对他白了一眼：“骗人！之前凯茜带了自己的宠物仓鼠，你可喜欢了！”


    凯茜是他们班上的同学，一个金发碧眼、有淡淡雀斑的可爱女孩儿，和那由多的关系非常好，对那由多言听计从。


    她养的仓鼠在女生之中很受欢迎，可爱到不少男孩子也非常喜欢，乔纳森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被那由多的话噎住的乔纳森只能闭嘴当哑巴，乖乖低头遛狗，不敢再反驳。


    一路上那由多都在哼着歌，和遇到的人打招呼，大声的说早上好。


    她在斯莫维尔小镇相当受欢迎，可以说几乎小镇上的每一户人家都认识她，也没有她不认识的人家。


    绕着田野转了一圈后，两人回到那由多家门口，正正好八点整，这也是校车快要来的时间。


    将狗狗们带回家交给老夫妇，那由多提上粉色的儿童书包，和老夫妇告别后就拉上乔纳森的手坐上校车。


    校车里已经有了不少学生，那由多在同学们热情的问好声里趾高气昂的走到自己的固定座位上。


    这是她的专用，在那由多的独·裁·统·治下，也不会有人敢随便去坐。


    那由多旁边的位置当然就属于乔纳森，他背着自己的书包，又将那由多的粉色书包抱在怀里，俨然是习惯了的样子。


    但车上的同学们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和人缘很好的乔纳森打过招呼后就继续叽叽喳喳的聊天。


    隔着一条过道的座位上坐着的就是凯茜，她笑着和两人互道早上好，接着就紧张的问：“周末的数学题你们做出来了吗，我觉得好难啊……”


    有超级大脑的乔纳森摸摸后脑勺，腼腆的说：“确、确实挺难的，不过还是都写完了。”


    而天生头脑聪慧还不懂得谦虚的那由多则是轻哼一声：“那种题根本难不倒我，随随便便就做出来了！”


    “你可别错太多，那样我会很丢脸的！”


    在那由多的心里，乔纳森是她的一号小弟，凯茜是她的二号小弟。


    小弟的成绩差，就会让她这个当老大的很没面子。


    在凯茜旁边的黑人男孩也加入了他们的对话：“话说你们的语文作业写了吗？记录周末趣事这种写日记的作业我一点也不会……”


    周末和达米安打了一上午游戏的乔纳森深以为然，赞同的点头。


    凯茜抱怨：“还不如改成抄写文章呢……我觉得《夏洛的网》就很有趣，我不介意抄一页纸。”


    在这个大多数同学还在看《神探狗狗》搞笑漫画的年龄，凯茜已经算得上是阅读量最大的孩子了。


    “还是《神探狗狗》好看！”那由多说，“我也愿意画一篇里面的漫画。”


    ……那由多则完全不对那些推荐的名著小说感兴趣，整天就和乔纳森凑在一起看漫画。


    “说起《神探狗狗》，奥利维亚，弗兰克他们是不是抢走了你的那本漫画书还没还？”


    凯茜突然想起来，向来横行霸道的弗兰克在前些天课间强行“借”走了奥利维亚的一本《神探狗狗》。


    “他们太过分了！”


    奥利维亚就是在她旁边的黑人小男孩，他为难的低头：“嗯呢。”


    “什么？”


    乔纳森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事，他看向凯茜，凯茜向他解释：“当时你和那由多不在，所以他们就大胆起来了。”


    说到这里，正义感很强的乔纳森立刻站起身环视四周，想要找到弗兰克一伙。


    但说起来也怪，平日里最闹腾的他们今天却显得格外安静，坐在座位上窃窃私语着。


    乔纳森眯起眼睛，他注意到三人组中的赛姆不见了，只有弗兰克和布莱恩两个人。


    难道是赛姆今天请假了？


    赛姆也是个黑人男孩，只是比起那两人来说显得不起眼，很少和班上的同学交流。


    比起朋友之类的，他更像是弗兰克和布莱恩的小跟班，专门负责跑腿的。


    原本潜藏在乔纳森心脏深处的不安感再次扩大，像是逐渐浮上水面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乔纳森看出来，那两人的面孔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和赛姆的消失有关系吗？


    “我看到他们了。”乔纳森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他只是坐下转头对奥利维亚说，“只有弗兰克和布莱恩两个人，赛姆好像请假了，不在。”


    凯茜不喜欢惹麻烦，但为了朋友她还是说：“等我们去找老师评评理，一定会让他们把漫画书还给你的！”


    奥利维亚懦弱的应声，他性格软弱，身体既不强壮也不灵敏，在班上也是个小透明。


    幸好有凯茜和乔纳森两人在，对他很关照，把他当做朋友看待。


    看到他们的交谈，那由多只是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也不插话。


    乔纳森的不安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等到校车停下、他们来到班级落座，听班主任说赛姆从昨天晚上就下落不明的时候，这种不安感就被推上了顶峰。


    昨天他有听到赛姆的声音吗？乔纳森不知道，除了少数人之外，他不会特意去关注某个人的生活，因为那样是不好的。


    但是昨晚一定没有人呼救，要不然爸爸一定会听到的。


    那么，赛姆究竟去哪儿了？


    难不成是卷入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弗兰克和布莱恩脸上的不安也得到了解释，他们和赛姆的关系最近，昨天晚上一定得知了赛姆失踪的消息。


    在民风淳朴的小镇上，邻居都知根知底，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唯一比较生分的人只有那由多。


    但是那由多也来小镇很久了，可以算作是本地小孩。


    那么赛姆的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是单纯的迷路或者走丢，小镇就这么大，昨天晚上赛姆的父母一定都寻找过了才对。


    如果是遇到了危险，或者干脆是已经遭遇了不幸……


    乔纳森不愿这么想，可是事实似乎只能是如此。


    他有太多信息没有掌握，根本推导不出什么可靠的猜测，只能寄希望于赛姆的父母报案后，警察能早点找到赛姆。


    又或者是——


    达米安！


    乔纳森在镜片后的蓝眼睛突然发亮，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靠谱的搭档。


    罗宾和超级小子的组合已经有了些名气，他们作为“超凡双子”一起惩奸除恶，这起充满了迷题的失踪案当然是需要解决的目标之一。


    心中有了成算，乔纳森终于能按捺下不安好好上课。


    在第一节课下课后，他和凯茜、奥利维亚一去找班主任，想要让弗兰克和布莱恩乖乖交出从奥利维亚那里抢走的漫画书。


    但是弗兰克狡辩称自己早就把漫画还给了奥利维亚，是奥利维亚自己弄丢了。


    一方强撑着不松嘴的情况下，班主任也没办法强行要求弗兰克把漫画拿出来，她只能说让奥利维亚想办法让自己的家长找弗兰克的家长谈谈。


    但是有弗兰克这么讨厌的孩子，他的父母也不是什么品行高尚的人，他们家的风评在镇子里一向很差，只是他们家比较富裕，别人拿他们也没办法。


    看起来奥利维亚只能再去买一本漫画了。


    乔纳森愤愤不满的安慰奥利维亚，劝对方别太难过。


    他不能用武力威胁弗兰克，不然弗兰克肯定会叫老师叫家长，到时候错的就变成乔纳森了。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还是缩着肩膀、下意识的低头，一如既往的胆小。


    但是他表情却没有乔纳森想象中那样愤怒和不满，只是垂下眼不做声。


    那由多全程都不干涉几人的行动，她又不是奥利维亚的朋友，这件事完全与她无关。


    她只是在几人无功而返之后笑了笑，饱含着嘲讽的意味，但却不是对乔纳森他们的，而是弗兰克和布莱恩。


    正在思考的乔纳森并没有注意到，可能是怀着心事，他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和达米安约定的两点半了。


    和那由多说了句“我去上厕所”，乔纳森飞快冲出教室，借着拐角处的视线死角翻出教学楼，一蹬墙壁飞入空中。


    在哥谭见到等待他的达米安后，乔纳森松了口气，他连忙把今天的事和达米安说了。


    短短几分钟的飞行时间，达米安就理清楚了赛姆失踪事件的全貌，挑出了全部的疑点。


    “也就是说，你和超人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但是那个叫赛姆的小孩儿还是消失不见了？”


    达米安轻巧的从乔纳森的后背上跳下，他扬眉看着乔纳森：“而且，警局也没有任何线索，不知道究竟是走失还是被人带走了，生死不明。”


    乔纳森尴尬的摸摸鼻子，干咳一声。


    瞥了眼不知道手脚该放哪里好的氪星小子，达米安手一挥：“我先去调查，你放学后和我集合。”


    马上要到上课时间，乔纳森立刻答应：“好的！”


    但是就在他转身飞走没几秒，就听到达米安冷酷的声音：


    “别忘了把那由多带过来。”


    ……他怎么还记得这茬！


    乔纳森飞行的背影向下掉了一点，才继续颤颤巍巍的飞向学校。


    两人都没注意枝头上，在他们开始说话后就不再鸣叫的小鸟。


    毕竟这只是最寻常的动物，谁又会对它们起疑心呢？


    等乔纳森戴好眼镜、踩着上课铃回到教室后，面对的则是盯着他看的那由多。


    “怎、怎么了吗，那由多？”乔纳森把课本竖起来，脸藏在课本后面悄咪咪的询问。


    那由多盯着满脸写着“老实”二字的小镇男孩，非常不爽的咬牙。


    没想到头号小弟把他的好朋友给带来，和自己叫板啊！


    真是没想到，她对乔纳森这么信任，乔纳森却完全将她的信任付之一炬！


    她好不容易信任一次，却输得这么彻底！


    整座小镇的动物都被那由多支配了，只要是小镇上发生的事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乔纳森显然不知道这点，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那由多阴森森的笑了一下，既然乔纳森口中那个名为“达米安”的小鬼这么想要见她，那她也不能让对方失望嘛。


    看到那由多表情的乔纳森打了个冷颤，一瞬间把那些有的没的全部抛在脑后。


    他更害怕那由多露出这种“某人要完蛋了”的神色。


    另一边的达米安一点没闲着，他先去警察局窃取资料，在得知从昨晚六点半之后赛姆就消失不见的消息后，果断去了赛姆家。


    警察局一点线索都没有，那就要转换思路从源头出发了。


    为什么偏偏是赛姆不见了？


    这个小男孩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达米安在哥谭经过锻炼后，对解决各种疑难问题已经很熟悉了。


    他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把赛姆这个人的生平调查的明明白白，还往人家的卧室里丢了几个窃听器和监控摄像头。


    直到小学放学铃响过，达米安才暂时撤退，等候在不远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巷。


    还是小学生的乔纳森和那由多肯定要乘坐校车回去的，但是乔纳森支支吾吾的和那由多说自己想给她介绍朋友。


    那由多就干脆让校车司机开走，校车司机忠实的执行了那由多的命令。


    乔纳森不觉得奇怪，因为小镇上的所有人都不会拒绝那由多：“还好大家都很喜欢你，不然帕特肯定要好一通询问，还会联系爸爸妈妈的！”


    帕特就是校车司机。


    那由多叉腰，皮笑肉不笑：“哈哈。”


    莫名察觉到危险的乔纳森老老实实的闭上嘴。


    达米安远远看到校车开走，而乔纳森和一个黑发小女孩站在校门口，就果断走出了小巷。


    随着距离的拉进，他开始上下打量起那由多。


    黑色的麻花辫，金色的圈圈眼睛，纯粹的亚裔面孔，长相毫无疑问的出挑。


    穿着素色的高领毛衣和牛仔长裤，黑白帆布鞋，没有一点花里胡哨的装饰，连发绳都是最朴素的黑色。


    指甲不长，没有污渍，肘部没有磨损，袖口沾了一点点墨水的痕迹，除此之外都很干净整洁。


    通过这些细节，达米安飞快在脑内构建了那由多的人物侧写。


    这一定是一个聪明、傲慢、干脆利落的人……或者说恶魔，绝不能小觑。


    他停在距离两人三米处的距离，微微抬起下巴：“达米安·韦恩，小乔最好的朋友。”


    其中“最好的”一词被念的很重。


    那由多也微微抬起下巴：“那由多，小乔最好的朋友。”


    她念“最好的”时候似乎在咬牙。


    两人之间暗流汹涌，墨绿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圈圈眼对视，乔纳森几乎听见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就在他快被逼到不能呼吸的时候，两人同时转过头盯着乔纳森：


    “小乔，你说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乔纳森张张嘴，那由多和达米安又是极有默契的转回头怒视对方，异口同声道：


    “别学我！小乔你快回答！”


    第一次，乔纳森想要抱着脑袋装作谁也不认识的样子溜走。


    他在内心流泪大喊：


    别吵了！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都是我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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