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过去了很久。


    手机开启计时器也毫无作用，提姆全是凭借在心里估算和菲戈里饿肚子犯困的生理反应来计算的。


    唯一庆幸的就是恶魔距离洗手间有一段距离，提姆偶尔出门的时候还会和其他几人碰面，但都是匆匆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


    ……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一天半左右。


    菲戈里睡了两觉，他吃的并不多，奈何提姆本身没有携带太多食物，他们明面上只剩下最后一小包果汁软糖和一盒口香糖。


    不过暗地里提姆在万能腰带里还塞了一些能量棒，聊胜于无。


    他们的情况都这么不妙了，更不要提其他没有带食物的人该有多艰难了。


    提姆倒是想要联合一下众人，但恶魔的话总是清晰的回荡在他脑海里。


    他之后询问过菲戈里，菲戈里一边哭一边说，恶魔的心脏是非常重要的，只有破坏了恶魔的心脏，恶魔才会被赶回地狱。但恶魔不会消亡，只要人类依旧对它抱有恐惧，它就能等待一个时机再次前往人间。


    他没有办法解决这个恶魔。提姆不会轻易相信敌人的话，但那个恶魔有恃无恐的态度表明，它的确没有说谎。


    提姆看出菲戈里越来越动摇的神色，菲戈里必然是有自己的办法，提姆没有把希望全压在菲戈里身上，但他也不吝啬推上一把。


    就在提姆和菲戈里聊天缓解心情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他正一边聊天一边给菲戈里扎头发，菲戈里的头发比他想的长很多，因为睡觉的缘故所以翘起了不少，梳理好后足够用发绳束成一指长的小揪揪。


    两人对视一眼，菲戈里明显很不安，提姆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接着走到房门前，隔着房门喊道：“是谁？”


    门外一片安静。


    提姆不得不再次提高音量：“外面是谁？”


    这次总算有了回应，虽然模模糊糊，但提姆飞快判断出是和史蒂文在一起行动的汤德：“……是我！我们要饿坏了，你们有吃的吗……？一点点就可以……”


    提姆反问：“史蒂文也在外面吗？另外的那三个人情况怎么样了？”


    汤德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提姆都要以为他们走了，才听见史蒂文粗声粗气的回应：


    “我在！那三个家伙也没吃的！”


    并不是提姆不想分食物给其他人，而是他很清楚，在这种境地，首先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安全，他必须体力充沛，才能有余力帮助其他人。


    想必到了现在，那些人已经是饿了一天——如果加上被困的上午，那就是两天——早就没多少力气，也做不到去伤害他人。


    提姆从不小觑人类的阴暗心理，如果真的没有食物来源，说不准还会发生相食的惨剧，就是不知道他们能否活到那一天了。


    听到这里，他才微微放下心，走到菲戈里身旁低语：“我把那包软糖分给他们，你别担心，我还有点别的食物，还能多撑两三天。”


    三天倒也不是提姆夸张，毕竟菲戈里睡得多，他又不吃午饭，有时候一觉睡十多个小时，醒过来只吃点饼干和果冻就安安分分的，接着又睡，确实好养活。


    本来食物就不是菲戈里的，他拼命减少自己的食物摄入量，看到提姆要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别人，也不敢置喙，只是乖乖点头：“嗯。”


    “好孩子。”提姆摸了摸他的头，从书包里取出果汁软糖。


    菲戈里只能看见提姆微微打开一条门缝，和门外的史蒂文、汤德讨价还价了一番，接着又去别的房间叫了女游客和两个男人出来，才把软糖拆开。


    如果是学习方面还好，但在社交方面菲戈里确实是一窍不通，他不懂为什么提姆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分糖，又为什么明明自己有储备的食物还要给自己留下——不是把这包糖全给他们吗？


    他只是蜷缩在角落，在用提姆的外套搭建出的温暖而安全的小窝里惴惴不安。


    若要提姆来说，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要是他干脆把食物给史蒂文让他们自己分，肯定会引起纷乱，按照史蒂文那霸道的性格，说不定连好友汤德也不会有份；而当着所有人的面分，还据理力争给自己和菲戈里都留下一份，既公平公正，也能表现出他们确实没有多余的食物了，不会让其他人心生歹意。


    本来打算是好的，但提姆唯一没有算到的是，果汁软糖在分过几轮之后，独独还剩下一颗。


    这多余的一颗给谁才好？


    提姆私心当然是分给菲戈里，但他在环视过几人状态后就把糖给了女游客。


    不是因为对方的性别，而是因为在五个人当中，确实只有她最憔悴。


    而且提姆在刚才也得知了女游客去洗手间呕吐过，肚子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现在估计被胃酸烧的很难受，多吃一点总是好的。


    但这个动作一下引燃了脾气不好，本来精神都快到极限的史蒂文。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把拽住提姆的衣领，连手中的软糖掉落了几颗都浑不在意，“凭什么给这个女人多分一个？！”


    “史蒂文！”汤德慌乱把软糖塞进裤兜，才拉住史蒂文青筋暴起的手臂劝阻，“别这样……”


    女游客惊呼一声，被年轻男人护在了身后，年长男人走上前来打圆场：


    “别这样，大家都不容易，只是一颗糖——”


    “‘只是一颗糖’？！那你把你的糖分我一颗啊？！”史蒂文显然听不进去，他喘着粗气，细小的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白。


    “你愿意和琼斯玩什么情侣游戏我都不在乎，被你包·养也是他幸运，但是我们才是会为逃离这里出力的人！我才应该拥有更多的食物！！”


    他大喊大叫的声音让菲戈里也惴惴不安的起身，双手扶着门框探头看去：“……怎么了？”


    史蒂文一看到菲戈里这幅畏缩的样子就来气，明明这么软弱、任凭差遣的模样，为什么就不能随便被他使唤呢？竟然还敢反抗？


    但一遇到提姆就对他百依百顺、予取予求，其听话乖巧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不止他认为提姆出钱包·养了菲戈里，班上不少同学都是这么觉得的，毕竟韦恩小少爷很少表现出针对某人的亲昵态度，而菲戈里又是众所周知的贫穷，仔细一看他长得又如此貌美——


    提姆因为他明显失去理智的话而皱眉，他用力抓住史蒂文的手腕，对方脸上浮现吃痛的表情，还带着一点惊讶，显然没有预料到看起来白白瘦瘦的提姆能有这么大力气。


    “我知道你很想出去，我们大家都是这样，所以你才更要冷静，别让情绪支配你，那只会让怪物得逞！”


    一提到怪物，史蒂文又忍不住回想起了无尽的楼梯、膨胀的肉块、不论在哪里都会感觉到被注视着的邪恶的感觉……


    他因恐惧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随后又恼羞成怒起来，反倒更加狂躁：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我才不管那怪物，你必须要——”


    “……纽扣匕首。”


    就在史蒂文咄咄逼人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菲戈里的低喃。


    外套上的第一枚纽扣剥落，转瞬间变为一把小巧的匕首，握柄处则是雪白色的四孔纽扣。


    这把匕首悄无声息的落入菲戈里的右手，随即被他紧紧握住。


    “够了！史蒂文！”提姆不想扩大这场争吵，恶魔在远处角落已经蠢蠢欲动起来了，“汤德，你带他去洗手间冷静一下！”


    他锋锐的蓝眼睛像一把尖刀：“我们要团结起来，齐心协力想办法逃脱，撬开地砖、打破窗户、按响消防报警铃声……通过这些方法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这都是我们合力可以做到的！”


    提姆之前不说出这些，当然是因为他觉得这些做法没用，但说出来劝说他人还是很有效的。


    汤德和年长男人明显被说动，但面前的史蒂文显然已经陷入怪圈，口头上的理论说服显然不能让他清醒：“哈？！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笨蛋吗！！你最好识相点，把食物都给我——”


    就在提姆握紧拳头打算给史蒂文一拳好让他清醒一下时，眼前却一闪黑色的残影。


    “……你在说什么…？”


    一把锋利的、冰冷的刀刃，此刻正紧贴在史蒂文的喉骨下方。


    “能和我说说吗？嗯~~……”


    不知何时，一个人影从门口出现在史蒂文的背后，柔软雪白的脸颊、黑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眸，以及那可爱的两颗小痣。


    是菲戈里·琼斯。


    面对已经不正常的史蒂文，他显然没有对待红头罩那样不停流泪道歉，或者说在他眼中，这并不是具备“需要流泪道歉”程度的错事。


    ……也或许是，菲戈里并没有把红头罩认定是敌人，但他把史蒂文认定成是敌人了。


    史蒂文几乎是瞬间出了冷汗，怒气上头的他是一点没听到菲戈里的脚步声，好像是眨眼间自己就被匕首抵住了脖子。


    他僵硬着慢慢松开手，提姆后退几步整理好满是褶皱的衣领：“好了，菲戈里，我没事。”


    菲戈里没出声，他让匕首在自己手中转了一圈，那纤细的冷感划过皮肉，史蒂文几乎觉得自己是被割喉了，但是并没有，菲戈里收起了匕首。


    他屏住呼吸看着菲戈里退回到提姆身边，这才猛的呼出一口，史蒂文连忙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脖子，连一点血丝都没有渗出。


    其余人早就被震住了，大气都不敢出，心惊胆战的看着提姆几句话就安抚好面无表情的菲戈里。


    提姆看着史蒂文警告他：“仅限一次，我希望你下次能冷静的和我谈话。”


    史蒂文又是羞耻又是后怕，咬牙不出声，提姆就当他是默认了。


    直到提姆拉着菲戈里回到房间关上门，那一刹那才响起了蜂群嗡嗡般的低语。


    “这次多谢你了，菲戈里，否则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能一拳一个阿卡姆罪犯的红罗宾面不改色的撒谎，温柔的捧起菲戈里还握着匕首的双手，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被夸的天花乱坠的菲戈里面颊绯红，几乎要往外冒热气，他对于史蒂文这样外露的恶意能冷酷果决的应对，但对于提姆这样的善意却毫无招架之力。


    “啊啊，我只是……不想看到提姆被为难……”


    在菲戈里手足无措的时候，提姆已经迅速审视了菲戈里的全身，轻而易举的抓住对方连掩饰都没来得及掩饰的种种线索。


    缺失的纽扣，有纽扣的匕首，这之间的串联几乎想都不用想，交给一个经常看课外书的小学生都能推理出来。


    但他会说出来吗？


    他当然会。


    提姆深刻了解菲戈里的性格，只要处于高压之下，就会忍不住开始哭诉，哀求也好道歉也好，总而言之他在那时候话是最多的。


    那么抓住这个时机，对他进行问询，得到情报的概率就是最高的。


    “话说回来，菲戈里，你是从哪里拿的匕首？我怎么之前都没注意到？”


    提姆靠近菲戈里，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不让他后退，一只手则顺着菲戈里纤细的手腕握住了匕首的握柄。


    “这是你自己藏起来的吗？”


    没想到会突然被质问，菲戈里整个人都慌张起来，汗珠滴落，他全身颤抖似乎想要逃跑，但被提姆抱住一时间竟然也不敢挣扎。


    “我、啊，这个是……对，这个是我藏起来的——！”


    他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口齿不清的解释，就算是再不懂心理学的人都能看出他在说谎。


    “哦~——但是这个匕首上怎么会有一枚纽扣啊？看起来很像我给你的外套上的纽扣……话说回来，你外套上怎么少了一枚？”


    菲戈里的表情越来越慌张，泪水积蓄，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提姆，希望他不要再询问了。


    但提姆只是无辜的笑着，颇为好奇的看着菲戈里，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这家伙笨死了！！”


    看到大屏幕上的菲戈里，拥有“支配之恶魔”名号的那由多很不爽的骂道。


    “这家伙真的是我的姐姐吗？——啊，忘记他只是战争的武器人了，但我也不想有这么笨的哥哥啊！！”


    就读小学的那由多显然更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她一边摸着自己养的哈士奇，一边对菲戈里指指点点。


    “看上去是个笨蛋也就算了，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吗，但是连这点都反应不过来，也就是说他完全是个书呆子吧？”


    “当我的狗勉强及格，但当武器人什么的差的太远啦！我可以说不认识他吗？！”


    阿格莱雅倒是很满意的模样，毕竟她捏出菲戈里这个马甲就是为了向超级英雄们传递信息，虽然提摩西·德雷克不是超级英雄，但韦恩家和正义联盟总是有关联的嘛！这也可以接受！


    在大屏幕的“电影”里，菲戈里在提姆的步步紧逼下，终于一边哭着一边告诉了提姆自己的能力。


    菲戈里没有说自己是战争恶魔的武器人——这个压轴的绝密信息他倒是知道要先保密啦——他只是说自己可以借用某个恶魔的力量，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变成武器。


    提姆把外套送给了他，那么外套就成为了菲戈里自己的所有物，他就能任意支配将其转换为武器使用。


    终于撬开蚌壳触摸到闪耀的珍珠，提姆没有直接伸出手挖走，而是浅尝辄止。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兔子生气的时候还会用力跺脚表达愤怒呢，先到这里就可以，毕竟他已经知晓了菲戈里最大的秘密。


    提姆三言两语安抚好哭泣的菲戈里，从书包的万能腰带里取出一根能量棒，分成两份和菲戈里吃下。


    他估算着应该到了晚上七点左右，如果按照正常时间的话是这样的。


    两人肩靠着肩，相互聊了一会儿天，就互道晚安睡着了。


    提姆本来打算养精蓄锐，今天借着菲戈里可以自由生成武器的能力一口气逃脱的。


    但他和菲戈里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在提姆彻底清醒、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嘈杂声还没结束。


    博物馆的隔音很不错，之前和汤德、史蒂文隔着门板交流都要靠喊，这只能说明有人在外面用很大的音量吵架。


    想到暴怒失控的史蒂文和精神明显不太正常的汤德，提姆升起不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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