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大脑飞速旋转还在想怎么应对。


    那个打头的就在前面喊黄毛，“火借到了没，还有正事呢。快回来了。”


    黄毛又疑惑地盯了我爸两眼，才转身离开，跟上了大部队。


    我爸有一种很奇妙预感，就是感觉这些人也是催债吴永强的，他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两百多米处，这个距离很微妙，是一个但凡他们那伙人有人回头，他都能转头就跑的距离。


    果不其然，他们真的在吴永强家门口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敲门。


    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


    声音之大，搁大老远的我爸都听得清。


    我爸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对面二楼的露台刚好可以看见这个地方，于是开始四处找可以上去的地方。


    山城就是这样，你以为一层楼上个台阶就能到的地方，可能绕十分钟你都找不到上去的方法。


    我爸眼看着露台上不去心里这个焦急，不知道那边他们进去了没，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这时旁边有一个垃圾桶正好就靠着这个墙放着。


    我爸眯了眯眼睛比了一下距离，应该是能爬上去。


    时间不等人，我爸踢了一脚垃圾桶，感觉应该很稳，于是把垃圾桶盖子合上，双手一撑就要爬上去。


    上一次我爸爬高处还是六年级在树上掏鸟蛋，转眼快四十六了的年纪，还要往高爬，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身体果然是不顶之前灵巧啊。


    就在我爸伤春悲秋的时候，垃圾桶开始了倾斜，许是我爸第一脚踩上去怕吧垃圾桶盖子踩碎，只踩了边缘的缘故。


    摔倒像一个慢动作，我爸却无力改变，只来得及护住头。


    “哎哟……”我爸抱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哀嚎着。


    因为真的很疼！


    路过了一个好心的大叔把我爸扶了起来，他也不嫌弃我爸旁边的垃圾，反而是贴心的从包里拿了一个手绢让我爸擦一下手和衣服。


    而后自己去把翻了的垃圾桶扶了起来，然后转过头关切地问我爸，”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我爸疼的龇牙咧嘴，一边擦着身上的垃圾，一边止不住地哎哟着。


    “太疼了要不就去医院看看呢？”那大叔语气温柔，眼神中带着担忧，“你要是走不动路了，我还可以陪你去医院。”


    去一次医院检查又要不少费用，我爸在心里盘算着，可不能去医院，拒绝了大叔的好意，“没事没事，不用去医院。”


    “你要上去？”大叔指了指上面的露台，“我大老远就看见你踩垃圾桶往上爬了。”


    被指出来了我爸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也是这么大人了，但是竟也生出了小时候做错事被大人数落的窘迫感，他想挠挠头，但手伸到一半想起来全是垃圾，又放了下来。


    大叔笑了笑，倒不是嘲笑，只是笑容颇为沉重，像是经历了许多沧桑又难以释怀。


    “你再往前走一百米，就能看见上去的台阶了。”


    “噢噢谢谢。”我爸在心里悔恨，早知道再坚持走几步好了。


    眼看好心大叔越走越远，我爸才意识到手里一直有他给的手绢，“对了，你的手绢。”


    大叔没有回头，一直大踏步向前走去，前面是个下坡，他踩着阳光一步一步渐渐消失在我爸的视野里。


    屁股太疼的缘故，我爸没有追上他，只捏了捏手里的手绢，揣在了兜里，而后收拾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垃圾，一瘸一拐走上了大叔刚指的台阶上。


    露台向下看有扶手，刚好有鼓起来的石墩子，我爸找了一个合适隐蔽的石墩子蹲坐在上面，这里视野极好极适合盯梢，环境也舒适，没有日晒，也没有风吹，如果屁股没有隐隐作痛就更好了，索性干脆蹲着。


    我爸紧张地盯着下面的人‘敲’门。


    是的，他们还在敲。


    里面始终没有声音回应。


    终于这个小团队里终于有个人反应过来了，他示意敲门的那个人停下，而后狗腿地跑到那个领路的人前面，“大哥，这敲了快十五分钟了，给小六手都要敲肿了。是不是没在家啊。”


    居然这么聪明，一定是个军师吧。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我爸认真分析着这个小团伙的组成，有人出主意，有人负责行动，简直一个小型的小雇佣兵了。而且他们似乎也不是债主，只是收钱替人办事的。


    我爸苦笑了一声，他几个月前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能和他们成为同行。


    没想到的人也不只我爸一个，比如下面的小团伙也没想到他们鹬蚌相争的时候，上面还有一个得利的渔翁。


    我爸撅个大腚好半天，腿都有些麻了也不见有人出来，他一边锤着自己的腿，一边弓起身子换了条腿。


    就在我爸低头的间隙，有一个人靠近了吴永强的家。


    我爸还在哎呦哎呦捶腿呢，楼下就开始传来了争执声，他一听，悄悄探出头来。


    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这不是刚刚扶我起来的那个男的吗，我爸在心里纳闷，难道他就是吴永强？


    “吴永强。你还敢回来！”带头的那个人拿下了嘴边的烟抬手摁到墙上摁灭，他右侧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延伸至耳后，随着他的话牵动着，手术缝合的线留下了痕迹，像一条盘踞着的蜈蚣。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回来。”吴永强倒也不惧，抬着头昂然挺胸。


    “嘿，你胆子还挺大。”带头的刀疤男轻蔑地笑了笑，指了指吴永强的门，“哥几个大老远过来的，不请兄弟们进屋坐坐？”


    “你们来干什么来了？”吴永强面色一沉，感觉他们来者不善。


    “啊。对了。”刀疤男满不在乎地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用大拇指尖刮着小拇指对吴永强弹了弹，“忘了自我介绍了，你在孙超那里欠下的高利贷，现在由我们收了。”而后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纸冲吴永强甩了甩，“哝，欠条。”


    吴永强刚想伸手拿回来，他却快速把欠条向上一抬，让吴永强抓了个空，“别这么急嘛，把钱换上了自然就能拿回欠条了。”


    “之前说筹钱，你现在筹到了么？”


    “快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吴永强一想到这件事，像泄了气的皮球，变脸速度之快，让刀疤男一愣。


    “你没钱你跟老子装什么装。”刀疤男一抬手刚要示意兄弟们把吴永强围在一起。


    “我真的去凑钱了啊。”吴永强声音有些发颤，毕竟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之前还是个小老板突然经过这种事情一下子破产不说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工地出了事情，我钱都拿去陪工人了啊。”说完还轻咳一声。


    “老子管你赔谁，你不还钱就是不行。”刀疤男懒得听吴永强解释，抄起手中的棍子就砸向吴永强的房门。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的钱全拿去给工地的工人看病了呀。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凑齐的。”吴永强死死把住刀疤男的胳膊，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滚开。”刀疤男一抬手，将吴永强推出去老远，重重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