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扒开皮相,见识丑恶
作品:《红将》 调查员看着面前仪表脏乱的中年男子,随后看向了沉稳有度的林业。
显然,大家都比较喜欢和情绪稳定能沟通的人说话。
“起火点在监控盲点,所以纵火的是谁还有待调查,再加上现场救火时踩踏脚印杂乱,留下的证据不多,所以这事儿得耗点时间。
另外,起火点在一楼靠右边的第二间房屋,窗帘残留物中有浓烈的汽油味,那一片水泥地有较深的变色痕迹,那也是汽油引燃后留下的物证……”
调查员的分析有理有据,村长听得头皮发麻。
结合路人提供的线索,谭蓉在人群里听到的八卦,以及林酒提供的监控线索,警方确定了纵火人。
姚芳狡猾,郑常山更狡猾,两个狐狸凑在一起,商量了这么一出阴谋,找人纵火。
纵火的是一对夫妻,两人假装游客,放了一路的火。
了解了全貌的村长僵在一旁,脸色茫然,手心发汗,圆珠笔脱离五指,滑落地上。
原来……那个让林酒无偿使用伞坊的文件不是林家人好心,而是林家人龌龊的心思。
他们合力对付林酒,而自以为当了好人的他更是差一点就成林家人构陷林酒的帮凶。
有了完整的证据链,警方很快两人控制了两个准备逃窜的嫌疑人。
带着震撼的心情,村长黯然退场。
他还是难以置信,有种被披着羊皮的狼欺骗,付出一腔真诚,却被践踏的无奈。
他以为村里的人都同心协力,可弄了半天,他才知道林家那帮子人没有心。
他天真地以为,大家都盼着油纸伞能把村子带动发展的更好,吸引游客也好,拓宽销路也罢,都是为了村子更好。
下午,有人说烧伞坊的火是林家的仇人放的,他还自我安慰纵火的是其他村的,毕竟同村人没这样做的动机,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投入精力和心血养护着村子里的一草一木,为了多吸引游客创收,急得焦头烂额,他和村民讲情义,可他们却和他算利益。
原来,利益底下会滋生贪心,也难怪这几年油纸伞发展走了下坡路。
他顾着在前方努力,没顾上后方有人拆台,也没料到他捧得最高的林家,竟是拆台子最狠的一个。
林酒是林家血脉,他们却连自己人都要坑害。
过去几年,林家人仗着油纸伞享受村中其他人给予的尊敬,并收敛了了不少好处,他一直知道,但本着“能者多得”的真谛默认了。
不仅如此,每每遇到重大决定或复杂的细碎村务,他也会亲自出面,邀请林家人来当代表。
他创造机会,让林家人积极参与,出谋划策,而林康林业两兄弟作为村子里走出去的实业家,更是拿出实打实的钱财来照顾村里的老人。
这些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儿,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轮回播放。
一想到今日的事那堆自诩高尚的林家愣是无人出面,他便恨不得借个锣鼓,边敲边喊,他要控诉这帮白眼狼。
蓦地,他想到了一个人,林家最有话语权的老头,旁人腿脚利索跑得快,他跑不了。
继上次林酒母女祠堂大闹之后,老头几乎谢绝打扰,闭门不出,两耳紧闭,不闻屋外之事,可今天,他必须出面给个说法。
低矮的小院中,风声簌簌,树叶沙沙作响。
老人泡了一壶枸杞茶,半闭着眼晒太阳。
搭在椅子的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
屋檐下倒挂的油纸伞随风而动,墙角边摆放着风吹日晒后爆裂的毛竹,背篓里的刨刀、斧子、五彩线圈,种种件件都昭示着他的身份——油纸伞手艺人。
村长火气大,一脚踹开了不牢靠的木门。
村干部大家光临,老人并不惊讶。
他依旧安坐,喜怒不外露,布满沟壑的脸上端详不出任何情绪和心思,有点“生人勿进”的意味。
良久,老头假意客套似的,打颤的右手端起发黄的杯子,不情愿道,“我去给你泡杯茶。”
村长就这么僵立在门口,脸上黑气沉沉。
看得出来的匆忙,脚上的拖鞋跑歪了,小脚趾被挤出队伍。
“别忙了,我是来喝茶的。”
老人颤颤起身,闻言又扶着椅子把手坐了下去,演戏都懒得演。
泰然不惊的神态激起了村长的不满,他不藏怒火,语气直白。
“伞坊被烧了,林庆辉媳妇杨荷娟放的火,警察已经把人抓走了。”
老头安然点头,眼皮都没抬。
这时候,饶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品出了古怪的名堂。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老头不答。
村长继续输出,“怪不得啊,今天祠堂出事,伞坊出事,里里外外的动静闹这么大,你们却能安心躲在家里,跟聋子瞎子似的,全靠林业林康两兄弟和林酒跑前跑后。”
老头垂下眼眸,无话可说。
林家后辈的德行,他已经领教过了。
村长两眼一黑,怒火攻心,站都站不稳。
他狼狈地踉跄到树下,一手支着树干。
“别个说我憨说我笨我还不信,今天我才知道我真憨,你们林家一堆子烂事……我之前都主张是家务事,争来争去就是钱的问题,这种关上门就可以协调的事儿都不算大事……但今天我才知道,你们一直拿我当证人,实际上是拉着我一起下水。”
他越说越激动,语序颠倒,杂乱无章,最后一句几乎是连吼带骂的喊。
老头扭脸,“我劝过那些娃娃,但那帮小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村长大步走近,夺走了桌上的杯子,自顾自的倒了一口枸杞茶,仰头饮尽。
“放火不是小打小闹,是犯法!”
撂下这句重话后,他夺门而出。
今天,他不仅斯文扫地,颜面也扫地。
林家伞坊失火的事经过游客短视频传播迅速发酵,惊动了惊动了地方电视台。
村长按着胸口,肺腑的浊气还未消散完,就在村委会办事处被围堵了。
记者们有备而来,就着荥阳村油纸伞近年走下坡路的事问责。
“网友评价说村子一直在说开发旅游,但每次来又没搞出什么名堂。”
“您是否一味追求游客数量,从而忽略了油纸伞的传承和对手工匠人的保护,所以才疏忽导致伞坊失火?”
“伞坊是村民的共有财产,今天的意外你作为村长是否有责任?”
“之后打算重建修补还是推倒重盖?要村民出资还是网上募捐?”
审批句句锥心,斥责句句戳骨,发问句句为难,他无从辩白,无法解答。
太荒谬了,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当了坏人的帮凶。
月上树梢。
歪在沙发上发呆的林酒收到了警方发来的通知。
两个幕后主使也已经抓到了。
杨荷娟坦荡,不躲不藏,警察推门时还有闲心嗑瓜子。
郑常山邀约了一群好友在山庄里开创业讨论会,一家公司公司倒了,休息够了就着手准备下一家。
林康林业当保镖开车,霍正楷穿西装,笔挺从容,一副精英做派。
车行半路,林酒又让张敬臻给方至诚打电话,让他一并到公安局。
既然郑常山已经被捕,对走投无路的他稍加引导,说不准就会自动交代那十万吨蔬菜的事。
审讯室里,警察大动肝火,怒音穿透墙壁扩散开来。
郑常山嬉皮笑脸,毫无反省姿态,还将事情全部推到霍正楷身上。
“他先不地道,公报私仇,我只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没错,错的是他。”
“别炸我的话,我要见我的律师,让他跟你们聊。”
警方明察秋毫,看出了这人是个无赖,但因为时间太晚,所以便让他们先回家,承诺后续进展会电联通知。
相比起郑常山情绪大起大伏,杨荷娟则冷静至极。
上一次她主动交代,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处处配合,唯独问起动机时模棱两可,一会儿说是恨林酒,一会儿又说是嫉妒。
事情顺利解决,饿了一下午的几人张罗着去吃宵夜。
小酒馆氛围良好,中餐西餐都可选择,环境优雅、独特,从外面看像是圈在玻璃花房里的小露台,屋檐下挂着十来枝黄色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当门童。
披萨吃一半,林酒却接到了林振口无遮拦的咒骂电话。
那声音又吵又炸,林业一听就知道是他,起身夺过手机反向输出。
“蟑螂藏在角落是因为它是夜行昆虫,畏惧阳光,一般只在夜晚出来活动,你躲在暗处打算盘、充老大,装的什么多足蜈蚣?”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长辈晚辈,对无礼泼皮不需要讲礼貌。
这场闹剧用滑稽的方式落幕。
翌日,周六,天晴。
林康林业给励志环游中国的父母通了电话,一字不落地讲了火灾的事,两人十分同意兄弟来接手管理祠堂和伞坊。
林家那些薄情寡义的怕事人,从火灾到次日,连老祖宗的牌位都没来看一眼。
林酒找了一身脏旧衣服,带着林康找来的小工,一大早就去收拾残局。
三轮车来来回回,废旧的砖瓦一车又一车,白色手套变成了黑色,最后,黑色又被磨破,露出来葱白的指节。
她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闷头扎在被大火淬炼过的房子里,凤凰是涅火重生,她则在灰烬里堆砌自我。
林康欲言又止,林业摇摇头,让她自己消化。
她第一次经历这些,虽是亲手布下的棋盘,但这局牵连甚多,她心软,自然会难过。
霍正楷和张敬臻从工厂回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