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里，棠樾再没有瞧见过沈平越。


    此时已入了腊月，北风呼啸，风雪交加，打在脸上如刀割般锐利。


    棠樾如往常在铺子里写字，棠母的声音传来。


    棠樾听到，连忙走了出去，她开口问道:“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棠母从放银钱的罐子里掏出几枚铜钱，说道:“糯米面不够用了，你去买些去，剩下的银钱自己买零嘴吃。


    棠樾应好，随即拿着银钱出了门，夕水街商贩云集，面粉铺子离这里并不远。


    棠樾时常替母亲来买些面粉或是杂粮，刚进面粉铺子，老板娘就乐呵呵的和她说话，


    “棠樾来了呀！这次要买什么?


    棠樾喊道:“婶婶，还有糯米面吗？


    她嗓音甜糯，又有礼貌，说话时一双大眼睛看着你，很是可爱。


    老板娘只有两个儿子，做梦都想要一个女儿，每每棠樾来铺里买东西，都喜欢的不得了。


    她笑呵呵道:“棠樾等着，婶婶去给你装去，还是要那些吗？


    棠樾笑弯了眼，点了点头道“麻烦婶婶了。


    老板娘摆着手道:“不麻烦，不麻烦，随即给她装好了面。


    又从一旁摆在柜子里面的盒子里拿出一把红枣递给棠樾:“拿着去吃。


    棠樾接过红枣，谢过老板娘，随即走了出去。


    今日恰巧集市，摊贩的叫卖声将以往的冷寂压下些许。


    棠樾抱着糯米粉，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今天是腊月初十，已经有不少人家开始备年货，是以集市比以往热闹许多。


    棠樾高子不高，在一群大人里面，连路都看不清。


    只能跟着别人走。


    鞋子被人踩到，棠樾下意识护住抱着的糯米面，防止洒出来。


    想像的场景并没有传来，有人扶住了她，是沈平越。


    棠樾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她弯了弯眉眼。


    “沈小哥也来逛集市。


    沈平越摇头，道:“我来等人。


    棠樾并没有问什么人，她换了个话题:“你娘的风寒可好了。


    沈平越道:“已经无碍了。


    说着，他将棠樾怀里的糯米粉接了过来，我帮你拿着吧！


    棠樾并没有推辞，她将沈平越带到一旁，问道:“你可买了冻疮膏。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沈平越道:“我前些日子买的，你拿着用吧！


    沈平越想要拒绝，棠樾先他一步开了一口，这次你就莫要拒绝了。


    就当我报答你之前救我的恩情，可好？


    沈平越只觉心里软了几分，他接过瓷瓶，低声道:“谢谢。


    棠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要谢也该我谢你。


    沈平越扶了扶被棠樾拍到的肩膀，脸色白了几分。


    棠樾并没有注意到，她问道:“你不是要等人吗？


    她拿起面粉道:“我娘等着我的糯米粉呢。


    我先回去了。


    沈平越点了点头，道:“路上慢些。


    他话音落下，小姑娘又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棠樾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


    笑道，那小贩说，三文一串，五文两串，我就想着还是两串划算，说着，她递给沈平越:“你尝尝，可好吃了。


    沈平越接过糖葫芦，问道:“你家铺子在那，我送你回去。


    棠樾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不是要等人吗？


    “无妨，送你回去再等也不迟。


    棠樾摆了摆手:“不用，我先回去了。


    随即又道:“冻疮膏记得涂，我问过我娘了，要在热水里先泡一会，那样好得快些。


    沈平越点头:“我知道了。


    棠樾笑了笑，随即又挤进人群。


    她回到铺子里时，恰巧遇见了棠致，棠樾有些奇怪:“哥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棠致摸摸她的头:“今天夫子有事，提前给我们放学了。


    随即看到棠樾抱着的糯米粉，问道:“你出去替娘买东西了，随即将糯米粉拿到自己手里。


    牵着棠樾走进铺子里，一边的棠母看见两人，道:“致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棠致和棠母解释一通后，棠母道:“你正好去教你妹妹练字。


    以往铺子里不忙的时候，棠父会抽出时间教女儿练字。


    现在临近年节，铺子里忙碌起来。


    棠父没有时间，现下棠致好不容易有个空闲。


    自然有利用起来。


    棠致应好，随即拉着棠樾去里间练字，


    棠致今年十二，在桂花巷里是出了名的小神童，自幼就比别的孩子聪明些，进了学堂也是最得夫子心的那一位。


    相比之下，棠樾逊色很多，她刚开始学千字文，字也只会写简单的几个，棠致在她这个年纪已经能够背千字文了。


    不过棠樾心大，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如哥哥，她的看法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说不定她的闪光点不在这里。


    棠致一教就教到了打烊时分，虽然棠樾脑子没有棠致灵光，但她胜在用心。


    棠母从外间走进来，道:“致儿先带着你妹妹回去吧！


    棠致应好:“将桌子上的书收拾完，带着棠樾回家。


    许是快到年节，两人一路走来，不少孩童聚在一起放鞭炮。


    棠樾道:“快要过年了，哥哥什么时候放年假？


    棠致道:“应该快了，约莫就这几日了，夫子的家不在京城，应该要回家过年的。


    过了几日，棠致果然放了年假，只是铺子里却逾发忙碌。


    棠致棠樾就在铺子里帮忙，因为过年生意好，所以棠家的铺子开到腊月二十八才关门。


    翌日是集市，棠母带着棠樾置办年货，棠父则留在家中收拾打扫。


    二十九是大集，也是今年最后一个集，是以人比往日里多上许多，棠母拉着棠樾穿梭在人群中。


    先是买了米面，随后又买了猪肉和鸡肉。


    两人回到家时，肩膀上的背篓已经装的满满当当。


    棠樾怀里也抱着许多东西，棠父见到两人回家。


    连忙里帮忙拿东西，而此时棠家的小院子已经焕然一新。


    去岁的门联被换了下来，大红色的门联整齐的贴在门上面，红底黑字写着的诗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棠樾认出是棠致的笔迹，问道:“哥哥，这是你写的吗？


    棠致点点头:“是我写的，好不好看。


    棠樾夸道:“好看”哥哥写的真好，以后我们就不用花钱去找吴伯伯去写了。


    棠樾口中的吴伯伯，是住在桂花巷里的一位老秀才。


    以帮人代写书信字据为生，桂花巷里不少不识字的人家都是请他帮忙的，棠家往年的字画也都是他写的。


    棠母道:“阿樾也要好好学字。


    棠樾回答:“我知道了，娘。


    一家人收拾完坐在一起包饺子。


    棠樾因为人小，帮不上忙，被丢了一块面团让她自己去玩。


    棠樾索性去找春红玩，春红家也住在桂花巷里。


    与棠家相距不远，走过几户人家就到了。


    棠樾去的时候碰巧春红赶集回来，春红的母亲赵氏身量高，皮肤也有些黑，瞧着有些凶，但心地极好。


    赵氏刚一见到棠樾，就高兴道:“棠家二丫来了，随即从手中的布袋里拿出一把瓜子。


    棠樾推辞道:“不要了，婶婶，王氏却笑着道:“”拿着吧！接着往她口袋里放。


    棠樾只好道谢:“谢谢婶婶。


    王氏笑着摸了摸棠樾的头，对她身边的春红道:“好了，你和棠丫头玩去吧！


    别忘了回家吃饭。


    春红应好，拉着棠樾离开。


    两人走走停停，又回到了集市上。


    春红松开棠樾的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好看不？


    “我求着我娘给我买的”。


    春红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棉袄，头发梳成双螺髻，用了两跟红色的头绳各自系在一边 ，脸上洗净，虽皮肤有些黑，但瞧着干净利落了不少 。


    棠樾夸赞道:“好看。


    春红闻言喜道:“我们去找张姐姐吧!


    棠樾应好，两人去了张家，张家在桂花巷子的路口，张玉的父亲是教书先生，在桂花巷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住得宅子也是最大的，两人敲了门，张氏开门见到两人，笑了笑，你们来找玉儿玩。


    两人点了点头，张氏道:“玉儿在她屋子里，我喊她出来。


    你们先进来吧！


    说着，她去了张玉的屋子，不一会，张玉跟在张氏后面走了出来。


    她穿着青绿色袄裙，姿容清丽，眉色问温和，见到她们笑道:你们来了多久了，让你们久等了。


    不久，不久，棠樾笑道:“刚来没一会就。


    张玉笑了笑，转身问张氏 :“娘”，我能出去玩会吗？


    张氏笑道:“你去就是。


    莫要走远了 ，你们去集氏上逛逛去看看就行。


    张玉朝母亲行了礼，彩转过身来，对棠樾和春红笑了笑。


    我们去集氏上逛逛怎么样呀？


    两人应好，几人走了出去。


    集市依旧热闹，张玉停在一个摊子上 ，看绢花。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张妹妹，你有什么想买的我给买了。


    棠樾闻言转过去看向那个人，他生的肥头大耳，满面油光，一双眼睛淫斜的盯着张玉。


    是钱老板家的儿子，钱富贵。


    张玉闻言下意识缩了缩，面色发白，棠樾暗道不好，钱富贵此人是附近一带出了名的恶霸。


    仗着姐姐在一个大官家当小妾 ，整日里横行霸道，嚣张跋扈，整日欺负弱小。


    钱富贵见眼前漂亮的小娘子被自己吓到花容失色，不紧心情大为愉悦。


    早就听说桂花巷有一个美人，仙姿玉貌，他在这蹲守了好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也不枉费他等那么长时间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从一旁的小厮手里接过来一个扇子，刷一下的打开，笑道:“张妹妹，你花容月貌，这里的首饰实在是配不上你。


    你可曾听说过云娉阁，那里的首饰才配的上你呀！


    说着，就要拉去拉张玉，棠樾拦住，声音清脆，却条理清晰，这位大哥哥，我姐姐不想去，你就不要强求了。


    钱富贵这才留意到棠樾和春红两个人 ，她哈哈笑道:“你这小丫头，张姑娘还没说不去呢？


    你就要替她拒绝了。


    棠樾抬头看向张玉，问道:“张姐姐，你想去吗？


    张玉摇了摇头，道:“我不去。


    棠樾转过头来:“看，我就说张姐姐不去的。


    钱富贵是钱家的老来子，上头数十位姐姐，都把他宠上天，那里受过这样的气。


    闻言怒到:“那里来的小丫头片子”，不知道我钱富贵的大名，今日，我就让你长长记性。


    话音落下，他招了招手，后面的小厮齐齐上前。


    都看向棠樾，棠樾自知不妙，现在不跑，更待何时，想着，棠樾就麻溜得钻进人群。


    刚才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此时棠樾扎进人群，又是个小丫头，很快消失在人们眼前。


    钱富贵大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一个小丫头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还不赶快去追。


    而此时的棠樾已经跑出人群，她不能向家跑，那样会连累家人，她只好靠着自己熟悉地形，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想甩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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