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水中的天平——结尾


    如梅清和的预料，尽管证明邱澄与杨甜甜之间存在暧昧关系，但不影响朱雨案件的定案。只能推断邱澄在对待夫妻感情生活中存在冷暴力的行为。


    时代在发展，法律在不断完善。我们国家日益完善着婚姻相关的法律，但对于冷暴力却很难得到法院的支持。


    长达24小时的拘留，邱澄不愧是意志坚定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什么，在杨甜甜的帮助下，经济调查方面的进展迅速，梅清和代表的刑侦部门却一无所获。


    “抱歉，上头对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哪怕证据出了差错，但是并不能证明朱雨非自杀。”梅清和避开人群，橙黄色的星火在烟末端闪烁，照亮他坚定刚毅的目光，“朱雨患有长期抑郁的医疗证明，这我们无法推翻。十分抱歉，案子不能重启。”他也在怀疑这个案子已经被人打了招呼，非证据确凿不能重启。


    “没关系，我早就有预料了。”宋知节被电磁模糊变形的声线通过电话传入梅清和的耳膜，声音略带哽咽，引得梅清和眉头皱紧。


    他接着说道：“不过，就算我们这边无法重启，经侦部门那边，也够他吃一壶了。”他柔和了语调，安慰道：“别难过，还有我，这一次，绝不会放过的。照顾好你自己。”我的太阳。


    “谢谢你，你也是。”挂掉电话的宋知节眼圈微红，说不失望是假的，只是……她盯着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又变成了昔日的挚友，朱雨，想起从前电话里的她，那时因为嫉妒不肯听她话语下的落寞，每日每夜等待不回家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宋知节跟在石孟冬的后面，高十一早就接走了杨甜甜，邱澄则是等到24小时过后，在石孟冬的帮助下，才能够保释出来。


    坐在警局的等候椅上，石孟冬隔着宋知节，问：“宋小姐这么痴情，我还以为你跟那位杨小姐一样，大难临头各自飞。邱澄背叛了你，你不生气？”


    “很生气，非常生气。”宋知节转头，看着这位石总，盯着他的眼睛，看来这次邱澄的事件让他的确很头疼，眼下略微青黑。


    石孟冬很好奇，再一次打量起宋知节，头发凌乱，眼圈发红，有哭过的痕迹，柔弱的外表下竟有一颗坚韧的内心，看着也顺眼许多，“你们女孩子，爱一个人就会付出一切吗？爱到原谅一切吗？”


    宋知节没觉得这位石总在讽刺，竟真的在提问，难得认真地答复：“女孩子的爱是很珍贵的。有的如水，爱意汇成大海，无论什么扔进去，都会包容；有的如镜子，爱意是反射互相的，你给了什么，什么就会还给你；还有的则是沙漏，每爱一分，沙子多一寸，每伤心一分，沙子就溜走一部分，直至没有。”


    “那你是大海，镜子，还是沙漏？”


    宋知节没回答，歪头打量了下这位邱澄的朋友，仪表堂堂，却跟邱澄是朋友，问：“怎么？你要跟我谈恋爱吗？不过，我可是有男朋友的。”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带走了邱澄，回头落下一句：“门口的记者就拜托石总了。”


    留下的石孟冬错愕，竟忍不住笑出声，引得办事回来的助理诧异地看了好几眼。


    *


    宋知节跟着邱澄回到了现在租住的公寓，比起之前跟朱雨买的房子，这间公寓相对小一些，但供一个单身男人住，绰绰有余。


    “律所那边也是记者。常律的意思是，让你干脆休养一段时间。”宋知节转达了律所的意思，安顿好邱澄便准备出门离去。


    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得令她忍不住抽痛，她不解。邱澄双眼红肿，胡茬略微冒出，整个人显得癫狂狼狈，“你也会离开我吗？”


    宋知节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开邱澄的手，果不其然，红了一片，一边说道：“我们的事以后谈，你先好好休息吧。”


    安抚完邱澄，让他上床睡觉，好好休息。


    宋知节走出大门，就打了一个电话。


    *


    人在脆弱的时候，精神也会脆弱的像张纸，只要加一点压力，一戳就破。


    邱澄被迫关在公寓里。并非物理上的关押，而是心灵的困境，也怪他过于高调卖弄自己的爱妻人设，导致整个杭城的人都对他耳熟能详。出门在外，更是被人唾弃，指指点点，小报自媒体博主更是堵遍了小区门口。


    他不敢出门，也不敢上网，神经紧绷，像只惶惶度日的小狗。他打电话给石孟冬后，但是都被转接给总台秘书。


    除了出狱那天石孟冬短暂地出现过，再也没有拨通过他的电话，见到过他的人。


    邱澄担心，自己恐怕已经成为被放弃的炮灰。


    好在，宋知节时不时会来看他。


    邱澄抽着烟，喝着酒，一瓶接着一瓶，胡子拉碴，浑身邋遢，36岁的事业一败涂地，律所的业务一个接一个的中断委托，慈善基金会的违约金，牵线成网的各个大佬恐怕也恼了自己。


    “我已经全毁了，拜那个女人所赐，事业也没了。只有你了。”邱澄奔溃，抱着宋知节的腿，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你，知节，别离开我。”


    宋知节摸了摸他的头发，一贯温柔好女人的模样，扶烂醉如泥的他上床睡觉，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作息。


    傍晚，邱澄被一个乱码的电话惊醒，他咒骂了一句“垃圾营销电话。”起身门铃突然响起，点开可视门铃，空无一人，忽然一个红衣女人站在镜头的末端。


    邱澄睡迷糊了，喊了一句：“老婆？”真的太像了，举止神情，像极了曾经同床共枕的朱雨。可朱雨已经在他面前摔成了肉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汗毛倒立，醉酒后的昏沉醒了大半。


    再仔细一看，镜头里的女人消失了。


    突然，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邱澄忽然想起鬼魂若是将头贴着镜头，可不就是黑漆漆一片，正对着看着他。


    邱澄吓得“啊”了一声，后退几步。


    “怎么了，怎么了？”宋知节走了过来，原来她还没走，正一脸迷茫地看向邱澄。


    邱澄颤抖着手，指着可视门铃。宋知节侧头去看，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做噩梦了？”


    邱澄平复心情，想着大概是酒醉过度吧。


    只是这样的幻觉，越来越频繁的出现，使得他的神经愈加敏感，往日总是拉着窗帘，阴沉沉的，也不说话。


    每天就像小狗一样，等着宋知节。


    他很快发现宋知节来的越来越少，一开始是每天都来，后来变成3天，再后来变成一周一次……


    可他不一样，一个人待在闹鬼的房间，让他奔溃，发疯，也让他越来越难以忍受宋知节的离去。


    他开始讨好宋知节，开始整理自己，不抽烟，不喝酒，刮得干净的胡茬，明明不出门不上班不交际，却换上整齐西装或是搭配过后的休闲服，等待宋知节。


    宋知节夸赞他的改变，他变得特别开心，远超过以往。但这并不能阻止宋知节的离去，她从不留宿，也不与他亲密接触。


    邱澄意识到，巨大的裂痕始终隔阂在他们俩之间，无法弥合，无法跨越，无法原谅。


    “你有其他男人了吗？交往的对象？”邱澄又一次拽住宋知节的手腕，闻了闻她手腕上，男人的香水味。


    宋知节神色略带诧异，抽回手，略带指责地看向邱澄，仿佛这是在无理取闹。


    “草履虫的思维很简单，因为它们没有大脑。但我不一样，我更优秀，我可以重头再来，我会对你好的，我、我绝不会再犯。”邱澄条件反射地跟以往一样，开始讨好主人，开始解释。


    见到宋知节不为所动，邱澄转而恳求道：“别离开我，别让我一个人。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所以别丢下我。”


    “别无理取闹了。为了你能够早日重回律所，不光是我，你也要加油。”一如既往，宋知节解释了这个理由，就如同拼命奋斗事业的丈夫面对不听话人性的妻子一样，她甚至更温柔的解释。


    邱澄恍惚重演了一次次当年与朱雨的对话。彼时，他是出门在外的丈夫，她是困守家庭的妻子。


    宋知节离开的时候，突兀地回头问了个问题：“邱澄，你说，朱雨当时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每日每夜，等你回家？”


    毛骨悚然，邱澄被巨大的孤独击中，原来等待是如此痛苦的事情，他本是聪慧的人，电光火石间明白面前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恶魔，她并非白月光，她才是导致自己沦落至此的元凶，“是你？！”


    “你以为你在维护正义吗？你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蝙蝠侠在世？你以为你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我吗？”


    “我绝不，绝不会认输。你那心心念念的朋友是什么纯洁无辜的人吗？这个女人在跟我结婚的第三年就出轨了，不守妇道，我才是被骗的。”


    “你打不倒我的，我认识石总，他会帮我的，我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邱澄哈哈大笑。


    宋知节背靠在门上，下巴微扬，“那神通广大的石总怎么还晾着你？对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情人杨甜甜交的资料非常有用，恐怕石总还在洗清自己的嫌疑呢。自顾不暇如何顾你？”


    “你已经是一块弃石。我不妨告诉你，警方还有5分钟就来抓你了，以你牵扯的金额，肯定要在里面关上几年。”


    “说不定，你还能见到朱雨，你瞧，她那么爱你，怎么舍得离开你？”宋知节随意指了指邱澄身边空白处。


    邱澄吓得后退了几步，坐在地上，突然低垂着脑袋，哈哈笑道：“哈哈，是，我邱澄就是渣男。我不过是爱上两个人，然后想过得更好点，有什么错？我给朱雨吃穿喝，她却背叛了我。是，我就是渣男，我就是如此卑劣哈哈。”突然他又双膝跪坐，双手祈祷状：“放过我，放过我，小雨，我爱你，爱你。”……


    他已经彻底疯魔了，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脸庞通红发紫，竟要掐死自己。宋知节默默打开了门，让匆匆赶来的警方上前制止，并带走。


    走在最后的是梅清和，他担忧地扶住宋知节，“没事吧。”


    宋知节的脸惨白，似乎也被吓得不清，摇了摇头，沉默着。


    水中的天平，这一幅画到现在才算真正的完成了。


    算算日子，竟然已经走到了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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