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月亮坠落一千次——如果他可以，我也可以吧


    咫尺之外，孟嘉月站着，无形的隔阂阻碍了他上前，这对情侣终于从此分道扬镳，他垂下了眼睛。


    与他而言，一个敌人与敌人的团队自然不如分散来好下手。只是心中仍觉得畅意。


    宋知节背对着孟嘉月，望着梅清和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孟嘉月略带不满地出声，打断了她，“你怎么不跟他说，是你打了我？”


    “你砸的我好痛，宋姐姐。”


    宋知节，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座椅，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她示意孟嘉月坐到她身边来。


    “很痛吗？”宋知节轻轻地触碰了孟嘉月的左手的纱布。这样的温柔令孟嘉月猛地想起了自己已去的姐姐，他抽回了手，淡淡地说道：“其实也还好，并不是很疼。”


    孟嘉月不能判断宋知节是否知道自己就是送白花的人，试探：“我看到你门开着，就冲进来帮你，结果被你打了一顿。”


    “要是你像打那个混蛋一样打我，恐怕我还在手术室里呢哈哈。”宋知节没有回答，沉默在二人之间弥漫，孟嘉月的思绪被牵扯着，如在惊涛骇浪中翻腾起伏的小船，七上八下。


    究竟你，宋知节知道吗？孟嘉月另一只完好的右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握紧。


    宋知节除了眼圈略红，素净的脸上已经冷静下来了，看不出一丝端倪。她拿手机的背光照了照脸，整理了略显凌乱的头发，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仿佛在说，她的伤心，她的落魄，她的难过，到此为止了。


    她做着一切，唯独冷待孟嘉月，使其愈发不安。越是焦灼的时候，就越要冷静。她就是这样做的。


    两只老虎两相对峙，谁先后退，谁就会输。孟嘉月退了，他撇开话题，忐忑不安：“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快递店的老板？真是个人渣，他在两年前就应该被捕的。”随即带着真心实意地气愤指责：“要不是梅警官没有抓住他，宋、姐姐也不会受到伤害。”


    “你们分手分的好。”


    “如果梅警官可以，那我是不是可以？至少我不会在别人伤害你的时候，独自逃跑。”


    宋知节似乎被孟嘉月一番出人意料的真情告白吓到了，她略微蹙眉，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吓得说不出什么话来。“你在说什么？”孟嘉月，突然不再是朱雨言语里描绘的乖巧的弟弟，而真正地变成了面前这个真真实实存在的男孩子。


    宋知节反讽：“你难道不就是伤害我的人之一吗？你的喜爱就是打着爱的旗号，祭奠怀念你的姐姐，然后伤害另一个人？”


    “你不敢去报复你真正恨着的人，所以对我、不，对所有这个房子里的住户装神弄鬼。”


    “孟、嘉、月，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够以喜欢之名消抹的。你的喜欢只会变得廉价。”


    “你、果然知道啦。”孟嘉月反而放松了。当一个秘密在无人知晓的时候，还会成为战战兢兢的理由。可一旦有人，更是你心心念念的知道，你反而会破罐子破摔。他向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你看到了我送的白菊？不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下作。”


    “那个入室抢劫不是我安排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与之相反，这也是我希望你能够搬离这里的原因之一。梅警官当时不信姐姐的报警，导致那个混账继续法外逍遥，才会致使我姐姐抑郁加重，最终……”


    “我也是多此一举，担心你出事，才不管不顾冲进去。哪里知道宋姐姐机敏过人，不需要我帮忙，就可以制服那个混蛋。我还白挨了几下。”


    宋知节：“可你还是进来了。无论如何，谢谢你进来。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你也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让那样的人渣这么简简单单地死去。我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让他痛苦地活在世界上，让他永远抬不起头做人，让他走到哪里都被人唾弃吐口水。若是他死了，只会成为冤案，人们会同情他，会可怜他，会认为死者为大。活着，才更适合他。”孟嘉月恶毒地说道。“更何况，我可以借他一箭双雕，治一个梅警官的渎职之罪。”


    “而这只是开始，从他开始，我会报复所有害死我姐的人。”孟嘉月凑近宋知节，阴毒的誓言在她的耳畔响起，“也包括你。”


    宋知节摇了摇头，“你这不是在复仇，你是在毁了你自己的人生！你姐姐，你，所有关心你爱护你的人会痛心。以后别送花了。以梅清和的心思，他很快就会注意到你。”


    “别提我姐姐？谁知道，我姐当初是不是因为你、你跟那个渣男出轨，才抑郁的？”孟嘉月的眼圈发红，“我姐姐，如果她能活着，我就听她的话。可是，她头也没回地跳下去了。我没有姐姐了。如果我不帮她，她一个人在底下得多冷、多可怜。”


    宋知节根本不知道孟嘉月原来是这么想她的，她张了张嘴巴，解释：“我不知道你是听说了什么。也许大学的时候，我跟你姐姐是同时争取过一个男人，但我们公平竞争，不存在任何的藕断丝连。在时间上，2019年我正出国留学进修。不信，你可以看我的出国记录。在道德上，我的自尊、我的良知不允许我去掺和另一个人的婚姻。”


    “更何况，我跟你姐姐，是最好的朋友。”


    “一个最好的朋友，连她的葬礼都没参加。”孟嘉月讽刺道。


    宋知节沉默，“我买了机票，很多航班，本来是可以回来的。可是我停在了巴黎，他们说巴黎到国内的航班停飞了。我又买了从中东绕路的航班，结果因为疫情熔断了。我试图坐着中欧班列回国，换了几十趟大巴……都没能成功。是的，我的确配不上是她最好的朋友。”


    宋知节顿了顿，她的声音一度哽咽，“无论你信不信，我绝对是世上最不愿意伤害她的人之一。”


    “那你为什么要住进她的房子里？”孟嘉月咬牙，一股愤怒冲了上来，也许是带着点说不出的嫉妒，“你为什么，要跟害死她的男人交往？他、梅清和，就是害死我姐姐的罪魁祸首之一。”


    “小月，我可以跟你姐姐一样叫你小月吧。”宋知节反扣住孟嘉月的手，他顺从了。于是，她握住他的手，并非情侣之间的食指紧扣，而是大人握住小孩的手，是年长的姐姐拉着弟弟的手。


    她顺着四指并拢贴着对方的四指，拨开小孩握紧的拳头，摸到了他掌心微微濡湿的汗意，给予对方力量。“小月，我有我的理由。但请你相信我。”


    “至于梅警官，他以后会是一个好警察。而我们已经结束了。”


    “小月，你什么也别管，交给姐姐。你去做飞行员也好，去干什么都行。别毁了你自己的人生。”


    孟嘉月回应：“你该不会以你的一面之词就会让我相信吧。我会自己去调查。我自己来审判，你究竟是哪一边的人？”


    “我会一直盯着你，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一旦让我发现你在说谎，我绝不留情。”孟嘉月抽手，脸因为宋知节真挚的言语略微发红，他傲娇地别过脸，不再看宋知节。


    两人静静地坐着，咫尺天涯，等待梅清和处理完嫌疑人，一同回警局做笔录。


    过了很久，梅清和始终没有回来。


    “你早就发现是我了？不然你不会见到我就上来打我。”孟嘉月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


    宋知节噗嗤笑了一下，解释道：“你总是在最巧合的时候出现，出现的太频繁了。我只是不愿去想是你。那次拆快递的时候，你知道我害怕老鼠，为什么不送老鼠？”


    “要是你天天送老鼠，哪怕是玩具，我恐怕早就吓得搬走了。”


    “我只是想吓唬一下你，让你尽早搬离这里。这里并不安全，特别是今天的，一直没有被抓住。”孟嘉月弱弱地解释，“看到你吓得坐在地上，才意识到玩笑开过头。”


    “可你缺德得吓了我这么久。你知道你的油漆还有那动物血，我洗了多久吗？”宋知节吐槽。


    孟嘉月理亏，反驳：“你打的我也很痛。都缝了两针。”


    “那是你自己手贱，最后干嘛没事上前打那个人渣，困兽之争，难免他下狠手。你是觉得自己很行吗？”


    “……我是怕他再过来下手。要不是我，你也得进急诊室。”孟嘉月反驳。


    “是是是，谢谢孟弟弟。”


    “你怎么认出我的？我跟姐姐一个姓朱，一个姓孟。”


    宋知节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你们姐弟两的眼睛很像。”


    是啊，孟嘉月跟朱雨，天南地北的人，偏偏有着同一份亲缘给予的同一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可这点相似，连父母也未注意，偏偏被一个外人、一个只跟姐姐相处了大学四年的人指了出来。


    孟嘉月顿觉荒谬，命运无常，父母薄情，伤心到了极点反而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宋知节：“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孟嘉月缓和了态度：“问。”


    宋知节：“你刚刚说的。”


    孟嘉月：“我刚刚说了很多。”


    宋知节无语：“就是那个可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孟嘉月飞快地回了句“假的。”分明是记得清清楚楚。


    宋知节拍了拍胸口，放松了下来，“那就好。”


    孟嘉月倒是觉得不爽，怎么他难道比不过梅清和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吗？“其实真的！”被宋知节瞪着，连声改口“假的假的，为什么我不行？”


    男人总是在意被质疑的理由。没想到小男孩也不意外。宋知节表示理解：“我跟你姐一个辈分。对你下手，有种吃窝边草，对不起姐妹的愧疚感。更何况，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审判我吗？总不能前脚跟我划清界限，装神弄鬼，后脚就跟我……这算贿赂审判长吗？”


    孟嘉月，沉默了一会儿。


    宋知节自觉给小朋友留出空间，再加上经历了早上一波，昨晚又是凌晨两三点才睡，此刻睡意朦胧，半倚在座椅上。


    “如果我说，是真的呢？”孟嘉月突兀地说了一句。“我想要你跟我在一起。”


    宋知节睡意褪去，惊醒：“什么？”


    “我想要你跟我在一起。”孟嘉月握住宋知节的肩膀，扳正她的身子，又重复了一遍。


    宋知节彻底清醒，“你疯了吗？你刚刚还说要盯着我，监视我，验证我是不是说谎。”


    “不冲突，跟你在一起可以更好地监视你。”


    “我、我，我刚分手。不想——”


    “新的男朋友更好地让你忘记前男友。”


    “小孩，我们差9岁。不合适，真的，我还是适合同龄人。”


    “我已经成年了，过两年就能拿结婚证。”孟嘉月沉思了一会，“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装扮成熟。”


    “你之前还吓唬我。”


    “以后不会，绝不会！”


    “你还没有工作，没有房子？不稳定。”


    “接了offer，国企，稳定，年薪25万，日后会增长得更多。入职后，工资卡给你。”


    ……


    宋知节想了所有的理由，最后无奈道：“小月，你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跟我在一起？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我不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每次都那么频繁地出现在你面前，就不会在你面前露出破绽。”我本来是无情的复仇者，总是因为对你心软，所以一败涂地。


    “从时间上来说，我才是你来到这里的第一支桃花。”孟嘉月指的是宋知节搬进来的时候，他放在窗台上的桃花。30岁的真正的桃花，在所有人的前面。


    “你，凭什么跟梅清和，不跟我试试？”我也喜欢你。红晕染上了孟嘉月的脸庞。“如果他可以，我也可以吧。”


    糟糕，他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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