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双梅争锋


    翌日清晨，5点多的时候，梅惊雪一如既往地早起出门开店。他正准备关上501的门，梅清和，赤.裸上半身从502出来。他挑衅似地朝表弟看去，接着从他身侧走过。


    “这是个好女孩。你不该，把她当以往的一样。”梅惊雪瞥了眼他身上，毫无伤痕，连个吻痕、淤青都没有，心中莫名的不快散去。他担心是自己对宋知节的在意导致梅清和的刻意诱导，于是警告。


    他们两从小长大，梅清和知道他看穿了，耸了耸肩，不甘示弱：“我也31了，结婚不就得找这样的，乖巧，听话。”


    “你理她远点。”


    “随你吧。”梅惊雪冷漠道，“再不穿衣服，小心感冒。”语罢，离去。


    梅清和，梅警官，强忍着鼻子的瘙痒，硬是在梅惊雪进了电梯后，连声咳嗽，披上衣服，好冷。


    什么破天气，3月底了早上还冷的要命，中午又热的难受。


    宋知节并不习惯有人在自己家中入睡。


    梅清和虽然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但对于在卧室的她来说，终于可以放松地睁开了眼睛。她起来，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舒服地放进浴池里。


    温热的水没过她的额头，咚咚咚，只听见心脏沉稳的回响。她不可遏制地回想起昨夜同样的心跳。


    男人向来傲慢，他们对待女人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并不担心这样攀附在石头上无处可依的菟丝草有什么令人恐惧的地方？


    梅清和大部分时候，出于职业习惯，并不小觑任何女性。可昨天也许是故鬼重现，也许是亲人争吵，这个男人的盔甲里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也就有了宋知节的可乘之机。


    梅清和出生在山东某个县城的职工家庭里。2000年的裁员潮，导致家中失去了经济来源，一家人搬离厂区的住房，过上了租房的日子。搬了这家，搬了那家，唯一的顶梁支柱父亲的经济收入在付了房租后总是不够。


    某一日，母亲朝着父亲大吼，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头也不回离了家。


    父亲则日夜酗酒、赌博，在某个寒冷的冬天，没注意虚掩的井盖，掉进了下水道里。


    他就在亲戚家里辗转，寄人篱下，童年就是在不断地搬家中度过。从小，他看着漂亮的高楼，就在想，我也想要这样的一个房子。我也想住。


    长大以后，他拼命读书，考了杭城警察学院，出来就在杭城的小片区成了小片警。工作几年，收入还没有租金高，他拼命干活，得了个拼命三郎的名号，却怎么也赶不上房价的增长。


    然后呢？宋知节静静地趴在他的膝盖上，看起来乖顺极了。天生的谨慎，让梅清和下意识摸着宋知节柔软的长发，摸过她纤细的后颈，易折无害。他又放松了肌肉，笑了笑。


    然后就因缘际会，赶上了凶案，赶上了疫情，房价大跌，买上了房。


    那阿雪怎么会那么生气？宋知节困惑道。男人用拇指请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望向远方，解释道：“阿雪觉得我太冷漠了。这里以前住着的女主人总是隔三差五地报警，她总觉得有人要害她。你知道，总有些胡搅蛮缠的人，喜欢报警来检查问题。”


    “最开始接到报案，我们仔仔细细地看过，也写了报告，加强巡逻，什么也没有，便搁置了。何况我只是一个小片警，人微言轻，管理偌大的社区，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百件，加班加到凌晨。实在是没有精力反复处理无聊人的小问题。”


    “大概是因为这样，阿雪觉得我太冷酷了吧。他心善，总觉得那姑娘英年早逝，是有我一部分责任。”梅清和将脸贴近了宋知节的脸，一点也不错过她微妙的表情。“我做了所有责任内的事情，我尽力了。”


    两人的呼吸交叠着，宋知节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吹过脸颊，鼻尖擦过鼻尖，她听见梅清和的话语，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出：“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发现我并不那么光明磊落，发现我梅清和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甚至卑劣，甚至推卸责任，甚至可悲地——”宋知节轻轻地按住他的嘴巴，堵住话语，另一只手则穿过他剃的干干净净的鬓角、这似乎是某种暧昧的鼓励。


    梅清和凑了上去，想要亲吻她。宋知节退缩了，脸颊略微发红，似是羞涩似是有些生气，偏过头。


    梅清和的吻，就落在脸颊上，他低沉着嗓音问道：“真的不要吗？我的身材不错，技术也很好。”他拍了拍胸膛，饱满的肌肉隆起，拉过宋知节的手，触感柔软，手感也不错。


    宋知节坚定地摇摇头，引来梅清和大呼小叫的抗议，“我三年级就不玩这么纯情嘞。”


    话虽如此，仍然乖乖地蜷缩着身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等到宋知节梳洗完，回头补了觉，出门已经是中午。昨夜正与梅惊雪约了灵隐寺祈福，去去邪。走到小梅老板的早餐店，出乎意料，满是叽叽喳喳的女学生，自媒体博主。年轻的90后开早餐店的帅气小哥，自然是杭城的一道风景。


    她静静地坐在店内的一角，听着旁边的女学生调侃道：“小梅老板，长得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


    “小梅老板，我这么好看，可以打折吗？”


    还没等梅惊雪说话，自诩为常客的张阿姨就热闹地打着圆场，“我们这不许调戏老板啊，卖艺不卖身。”引得店内客人们哄堂大笑。


    “素煎饼还有吗？”宋知节问店里的员工。新来的是个小伙计，张口便说：“来晚了，来晚了，20个早就卖完了。”


    “那就来碗甜豆花吧。”宋知节还没点完单，见着之前的老员工王姐从厨房里拿了份素煎饼，直接放在她的桌上。王姐努努嘴示意小梅老板忙碌的身影，悄悄说了句“早做好你的份，等你来呢。”


    “不是说没了吗？”美食博主岳悦来这一趟并不容易，地铁倒三班才找到这家店。偏生这家店准时13点关门，起了个大早，她踩在关店的尾巴才赶上。强烈推荐的自制煎饼，她不幸错过，心里还觉得有些遗憾，可这旁边的小姐姐却还有，连忙问王姐能不能加塞一份。


    王姐摇了摇头。


    倒是张阿姨解释了几句，“新做的，小宋是小梅的老邻居，自然不一样些。”


    岳悦并不死心，做美食节目自然希望食物能种类丰富，小店盛名的产品独独缺了最具特色的，着实可惜。岳悦坐到了宋知节的面前，等她一抬头，发现这小姐姐真好看，头小脸小手小，皮肤白的发光，一抬眼看向你，什么话都忘了。


    岳悦眼馋地看着面前这盘诱人的素煎饼，艰难地提出请求：“小姐姐，这素煎饼能分我一半吗？”


    素煎饼着实不大，不过手掌大小，里面的底料塞得满满当当的。宋知节还在犹豫，倒是在厨房的梅惊雪走了出来，略带歉意道：“这是给她特制的，不加葱、不加蒜，不能太甜得腻口，不能咸的熏人。很是挑剔，可能不适合客人的口味。”宋知节倒是不知道自己竟还有这么多忌口，难得心里有愧。


    “我另做吧，客人想要吃什么？”


    “一个肉的，一个素的。”岳悦急忙点餐道。“谢谢老板，谢谢姐姐。”


    宋知节什么也没说，白得了谢谢，倒是有些为难，于是默默地继续吃着小梅老板特制的素煎饼。


    也没那么多要求吧，她心虚地想。


    喝完了豆浆，新做的绿豆汤还没等开口便送了上来。宋知节是喝也喝饱了，吃也吃撑了，终于等到梅惊雪下班了。


    两人走在路上，宋知节支支吾吾地开口：“小梅老板，以后不用给我特地做的。我什么都能吃，什么都会吃。”


    梅惊雪没看她，吐槽：“我是担心你浪费粮食。加了葱的吃了两口便不吃了，加了蒜的最多一口。腥的鱼碰都不碰，多加了一口糖，喝一口便停了……”


    随着宋知节越发沉默地低下头，梅惊雪反而有些愧疚：“没什么，我哥也这么挑，顺手做了。”


    他本来想替宋知节摘下头发间夹杂的桃花，不知怎的，想起了早上的对话，拍了拍宋知节的肩膀，指了指头发，示意她自己摘下来。


    宋知节拿下了桃花，道谢，正准备扔进路旁的花坛里，简单地做个葬花仪式。


    梅惊雪接过花，说让我来，随手扔了出去，还没等宋知节看清扔到哪里。梅惊雪就冷淡地收回了手。


    他看了一眼宋知节的后脑勺，将花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衬衫的口袋里。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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