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荡子从戎十载馀

作品:《鸢迹

    大营之上,剌撘人腰刀半露,虎视眈眈地看着娄琏意。气氛十分诡谲,每一道目光里好像都藏了淬过毒的冷箭。


    “都首领今日叫我过来,难道不是求和?”娄琏意面不改色,似乎并没有被这个阵仗吓到,“为何如此粗蛮,难道娄某是剌撘流亡的罪犯不成?”


    高位上那人干笑两声:“娄将军这话说的......你们中原人脑筋转得忒快,一个个铁齿铜牙,我们可说不过你们。不过今日我的主要目的,倒还真不是为了摆上一桩鸿门宴。我看将军这神色,好像并没打算立刻回梁朝大营。既然如此,来人,把余下的营帐拨一间给他,好生款待,也让将军看看我们草原人的热情。”


    下面有人低声问:“可汗,这次我们出兵急,可没做长期扎营的打算啊。多余的大账恐怕就......”


    都丂芃一皱眉:“怎么,连一个像样的帐篷都拿不出来了么?我们才刚打下来方州和钧河,抢来的物资都喂了狗了?”


    下面的人一听,忙答到:“我方才想起来,公主那里好像有一个没人居住的空帐,气派的很,只是......”


    “只是什么,”都丂芃神色不豫,“别支支吾吾的,像个中原裹小脚的女人似的。”


    下面的人眼珠一转:“只是那帐是您上次说要留给您未来驸马的,不知公主听把帐借给他住,会不会恼啊?”


    都丂芃很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拍脑门:“我们剌撘人,什么时候缺过牛羊马匹,什么时候缺过壮丁忠士,什么时候缺过营帐?到时候再为她采买一个就是了,总不能这样惯着她,否则以后还是嫁不出去的了。”


    于是,“没打算回去”的娄将军就被一群满脸杀气的“热情”士兵领走了。


    不过娄琏意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些士兵恨自己并无道理。毕竟阵营不同,而自己又是统帅,那些死去的弟兄,那些动乱年代算不清的烂账,一定都甩在了自己头上。


    其实私下里娄琏意并不像朝中文武那样瞧不起剌撘人,相反,他喜欢他们豪爽的性子。


    想着想着,突然就从这些血气方刚的人中看到了自己。想来如果没有战事,也许我真的能潇洒一生吧......


    娄琏意被一众士兵推搡着,辱骂着,带进了一个营帐中。


    这个大营只挂着白色帷幔,没有那些醒目的兽皮兽骨,却独有一番风味,像一个刚出生的乳儿,未经世事的雕琢,只是纯洁又美好的啼哭着。


    领头的士兵虽然没像其他人一样企图把娄琏意绊倒,但对他也无半点善意。他冷冰冰地说:“首领吩咐,让你这个皮樊収待在这里。你最好别出这个帐子,如果和我们耍花样,呵呵。”


    很久以后,娄琏意才明白,皮樊収是“蠢货”的意思。


    他打量了一下传说中“驸马”的大帐,咂摸着嘴,体会到了一点婚房的意思,心想:草原民风果然开放。


    帐外传来三三两两的笑声,让他不免心慌:他们如此恨我,所以这笑声多半对我不利。可是都丂芃那个老狼王鬼道得很,目前还不会动我,他们几个手下估计也不敢贸然违抗,所以......是公主吗?


    今日大营之上,在提到他的女儿的时候,都丂芃分明就愣了一瞬。


    一瞬间,娄琏意全想明白了:敢情自己住在这个帐也是提前计划好的,他们要借公主这把刀杀人。真是险恶,对付我这么一个没什么追求的用这样吗?


    娄琏意无奈的笑笑。


    既然那些所谓的阴谋都浮出了水面,不如大睡一场吧,总之都是黄图埋上一半的人了,折腾这半月几乎无眠,实在是损人心血。


    想到这,娄琏意还真的坦然的找了个毯子,平铺在地上,糊弄着就睡下了。迷迷糊糊间他突然想起来,儿时的他是很娇气的,不仅睡觉要人陪,还特别认床,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哭闹半宿。


    看来到底还是造化弄人。


    娄琏意是真的困了。这一觉他睡了两个时辰,梦中尽是铁马冰河。身边的无数将士握紧手中的利刃,目光无比坚定地望着前方,杀红了眼。可最后还是一个有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在人踩马踏之中烂成一摊没有人形的血泥。他也想和战友们一起冲锋,可是自己那双手就仿似没了力气,连一柄剑也拿不起。


    就像儿时那次流匪聚众作乱,自己只能任由别人保护,却不能提刀和哥哥们并肩作战。


    “喂,猪猡!你给我起来!在本公主的帐子里呼呼大睡,还睡的这么难看,你,”都赫兰看到了他的睡颜,顿了一下,“爬起来,滚出去!”


    刚才娄琏意是面朝内侧卧而眠,隐隐约约听到一个青涩的女声,大概猜到这就是那个剌撘人口中首领都要怕三分的公主,就翻了个身起来了。


    都赫兰看着眼前这人一袭玄衣,面色却惨白如纸,倒也有一份病恹恹的俊秀。他发髻微散,漆黑的眸中好似沉淀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腰中没有佩剑,也没有护腕和扳指,但颀长的身形和紧实的腰腹暴露了他的身份——一介武夫。


    娄琏意理了理思路,先很有礼貌的拱了拱手:“公主殿下,久仰。”


    都赫兰不吃这一套:“你们中原人那些繁冗的礼数少来。没听见本公主让你滚出去,都快亡国了的贱俘还想住在这里?”


    娄琏意却也不恼:“若是公主殿下不喜欢礼法,刚好鄙人也不太懂,那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不过这住所倒是都首领交代的,不知我随便搬出去是妥还是不妥?”


    “你知道这帐子是给谁住的么?”都赫兰冷笑道,“是给我未来夫婿的。你觉得这样你住在这个帐子里就妥当了么?”


    娄琏意并没自乱阵脚:“那公主殿下为我安排一个好去处,我定万分感谢。只是不知道首领听了会不会恼。”


    “拿我爸当挡箭牌?你以为我会怕他?”都赫兰皱眉,“行军大事也许我不能做主,像你这种猪猡的去留我还是可以决定的。”


    这小丫头到底还是涉世未深,娄琏意看着都赫兰那张气鼓鼓的脸,心中不觉好笑,狼王当初在大营之上就考虑过娄琏意的去留,并夸下了海口要摆平自己的女儿。现在这小丫头片子要造反,不就是蹬鼻子上脸不给首领面子吗?


    想到这,娄琏意开始拖时间:“首先,无论按照什么规矩,我都只是敌国来使,并不算战俘。再者说,公主有收容我的好去处吗?方你手下那群不安分的也说了,只剩这一个营帐了。难道他撒谎骗了狼王不成?”


    都赫兰明显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娄琏意看着她手里提着长鞭,不知所措地抿着嘴,樱桃似的唇瓣纠结的绞在一起,汪水的眼睛迟疑地瞪大,左右转个不停,似乎是在找谁来解围。滑嫩的脸蛋蛋清一般嘟在颊上,让他有一种欺负妹妹的罪恶感。


    “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都赫兰把眼一立,“来人,把他拖出去,别让他污了我的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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