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太后当年也是个狠人,怀着皇帝的时候为了争宠,曾在御花园安排了一出步步生莲的好戏。先帝信佛,见此情景顺理成章认为,这肚中孩子可能是佛子托莲转生的。这件事在皇位争夺上起了多少作用,恐怕只有先帝自己清楚。


    总而言之这件礼物踩在这个点上,本来也不会让皇帝生出什么恶感,要怪只能怪瑞王世子实在有些用力过猛了。


    皇帝淡淡地看着这尊金像,意味不明地说道:“世子之心赤诚,朕都看在眼里。南地近来雨水泛滥成灾,死伤数万恐生大疫,世子不若将此像再造几尊,送往南地,为亡者祈福,以抚平疫鬼怨气。”


    瑞王世子脸僵了僵,这么一大尊金像要不是云梦主人送来的钱,瑞王府哪里有这资本建造,再造几尊他从哪变出那么多钱?瑞王在一旁看着也是心急,他自然听出皇帝话中的意思,但此时自己若是再帮他说话,怕是更加招惹皇帝不快。


    见瑞王世子干笑几声不说话,皇帝也没想多难为他,敲打敲打就算了,谁人不敛财,只要别触犯底线,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只是余光突然瞥见一个小黄门跑到身边的大太监说了几句话,大太监脸色立马变了。按理说他绝不该这样表现,皇帝身边的人没有几分养气功夫,被大臣通过他揣测到圣意是万万不行的。


    看到大太监快步向自己走来,皇帝心中也生出几分不安,若无要紧事,他不会在宴上打断流程。


    “陛下,景王有异动。”


    说着将袖中的纸条呈给皇帝,皇帝一目三行地看完上面的字,从喉中发出一声冷笑。


    声音不大,确叫这殿中的每一个人都听清了,这座容纳了上千人的宫殿竟然寂静无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坐在下面的谁没有点眼力见,都不敢出声触皇帝霉头。虽然当今皇帝是明君,但难保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迁怒。有几个人能保证手里是干干净净的,届时底气十足为自己辩驳。


    皇帝用力捏着纸条,废了很大心力才没叫自己像撕纸条一样撕了下面的人,纸条上其实也没有写什么长篇大论,只是简单的几个字。


    安定门,城门郎魏坚,瑞王世子韩熙表妹白甜五叔。


    如此简单,只提及了要紧信息,自然是皇帝早已心知肚明这说的是什么事。苏霓能查到景王觊觎盐铁,有不臣之心,皇帝自然也有所了解。


    景王想买通盐铁官,秘密拿到官府的开矿文书。却不知其中运作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赤裸裸地暴露着。密而不发就是为了钓出更多与景王有所勾连之人。


    故而对拿到官府文书的景王手下围追堵截,加强城中巡卫,逼迫他们动用都城中的势力,带着文书逃离。果不其然,全部城门已关,唯有安定门有人不安分。


    而这里通景王的人,竟还在这堂下站着,虚伪地向他献殷勤。


    皇帝震怒,抄起手边的酒盏向瑞王世子掷去。瑞王世子吓得抱头跌倒在地上,酒盏撞上金像后滚落在地。


    “释迦和多宝,韩熙你给朕说说,谁是多宝,是你还是景王?!还是你认为……朕不配在这位置上,该换你坐这!”


    瑞王世子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不妨碍他诚惶诚恐地跪下求饶。皇帝话中之意,尤其还提到了景王,这让瑞王这种贼精的人顿感不妙,跪着膝行至世子边上。


    瑞王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但见他儿子已经慌了神,浑身颤抖,想来也说不出话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平日里不好好读书,佛像是他这种不懂装懂的人能瞎显摆的吗?!然让他并不知道一切的根源并不是这份生辰礼,灾厄的种子早在当年就已种下。


    “陛下息怒,世子蠢笨,平日里不学无术惯了,但他也是一片孝心,才闹出这样的笑话。”


    “呵,笑话?瑞王好大的口气,朕的江山,朕的王位,在你眼中是个笑话!”


    瑞王自知说错了话,心中更加埋怨世子,当初就不该听信王妃的劝说,将此事交给世子来办。不,什么世子,此次回去后,他就不再继承世子之位了!


    “景王勾结瑞王,私铸铁器,意图谋反,来人,抄了瑞王府,一只老鼠都不能放出去。将瑞王全家家,还有那城门郎,一同打入大牢,把他们如何与景王勾结谋逆的都给朕审清楚!”


    皇帝说完便挥袖离去,不顾身后瑞王一家的哀求,和百官满肚子的疑问。求不到皇帝,瑞王便去求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官员,但谋逆之罪可没有人敢帮他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被打成同党。


    一场宴会热热闹闹地展开,以另一种行事热热闹闹地结束了。众人也不久留,纷纷各回各家,如此大的事,此前没有一点征兆,无论是哪一派的官员,都要赶紧回去商讨一下后面的动作。


    是趁机栽赃,拖对家下水,还是率先肃清内部,将自己从此事择出,又或是,两者同时进行。


    此事就像一颗石子砸入湖面,牵一发而动全身,都城接下来半年怕是都不会安定了。哪家坠入深渊,又那几家借机扶摇直上,另一场斗争已经拉开帷幕。


    但这些都和赵玉鞍以及双玉无什关系,这两人一向对派系斗争敬而远之,游离于边缘,今夜的核心会面跟他们是没有关系的。


    赵玉鞍还在回忆着方才的场景:“我觉得瑞王和瑞王世子的神情迷茫,不似作假,其中有蹊跷。”


    双玉:“怎么?你还想还他们清白不成,苏娘子知道得撕了你。”


    赵玉鞍:“……我不落井下石已是仁义,大理寺案子堆积成山,哪有那闲工夫。瑞王府是咎由自取,因果报应。”


    双玉盯着窗外仍旧热闹的街市,意味不明地说道:“因果报应?你真的信那一套?”


    赵玉鞍蓦地想起苏霓提出和离时说的话。


    “我所图所想所做的事情都太大了,玉鞍。你很好,赵家所有人都很好,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连累到你们。你该像苏家那样,早早置身事外才会安全。”


    霓娘当时指的是……谋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