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紫的虚空里，忽的燃起了火。


    邪君已经被牵引得都要变型了，却还是挣扎着，而也只能抵抗。


    现在是没有一点攻击的机会。


    君凌一掌朝他击去，将他往虚空里推。


    邪君当即就被卷了过去，已经没法往外跑，看着他被杀灭，似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邪君忽然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那种。


    “旭凌，你不可能杀得了本君的！”


    君凌凤眸微垂，赶在邪君动手前，马上就要再给他一击。


    可身前忽然有一抹海棠红的身影出现，眼见就要替邪祟挡了他那一掌。


    他连忙再击了一掌，将那一招打歪。


    到底是与自己的掌风相对，自己也被反冲的力量震得后退了数丈。


    再看颜曦染，已经不见了。


    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那绝不是幻觉，君凌感受到脖子上架着一柄剑。


    正是幽荧！


    若不是他反应快，只怕幽荧已经割破了他的喉。


    他旋身往旁边退了几步，与她正面相对时，才发现她左脸上有一道黑色的纹理。


    眼神已经没了生气，只剩下被操控的空乏。


    原来他那时进入时空隧道之前见到的，在她和夙夜身边的黑烟，便是邪祟的元神！


    那时候他已经有不祥的预感，奈何离开前最后画的驱逐邪物的符咒抵不过。


    到底是元神，最强，也就最难驱逐！


    “旭凌，你不杀了她，本君的元神就一直在，但是，你舍得杀她吗？哈哈哈哈哈！”邪君眼见就要被那些火焰烧上。


    他在虚空里依旧挣扎着。


    颜曦染已经没了自己的神识，只按着邪祟的想法行动。


    她连续对君凌挥剑，每一剑都下了杀心。


    护主之人，只敢抵挡，不敢对颜曦染反攻。


    君凌一开始也就是躲闪着，确实如邪祟所说，他没办法下得了手杀她，就是伤她一点，也做不到。


    “染儿，醒醒！”他能感觉到，她的内力强了许多。


    必定是有邪祟的加成。


    颜曦染没有半点反应，依旧以杀君凌为目的。


    君凌腾空一跃，闪身到好几个位置，想临时摆阵来困住她，亦或是净化，将邪祟的元神驱逐出去。


    他刚要将最后一步完成，便听到了颜曦染在痛呼。


    “君凌……难受！”她的眼神恢复了清明，跌在地上，用剑撑在冰面，勉强稳住准备倒下的身体。


    君凌顿了顿，咬咬牙，还是将最后一步完成。


    阵成，当即就有白芒在那一带范围荧出。


    “啊——”颜曦染抱着头跌坐在地上，紧皱着眉痛号，“君凌，我好疼……”


    似乎是阵法见效了。


    他光速飞身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里，想着用内力给她疏通痛楚，一边着手给她画清心符。


    紧张得，连邪君那边的情况都没有看一眼。


    颜曦染在他怀里啜泣了几下，随后朝他重重击了一招，还将幽荧扎进了他的心膛。


    这世间，便也只有她能伤得了他。


    “染儿，看看我是谁？”他来不及躲，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血，没有急着将剑拔出。


    她没有下一步动作，眼神时而空乏，时而懵懂。


    他捧着她的小脸，执起她的一只柔荑，与之相扣，头抵着她的。


    “我是你的夫君，君凌。”他轻声说到，轻触她脸的大掌眷恋地摩挲了几下，“听话，醒过来！”


    他渐渐移到她脸上的黑纹处，割破的指腹，趁她没有反应，带血在上面快速画了一道血符。


    “君凌？夫……君？”她木木道。


    “是啊……”他苦笑着说，眸中尽是疼惜与隐忍。


    邪君发现之后，拼命操控将颜曦染的意识，让她挣脱君凌的怀抱。


    但是很奇怪，她的动作都是一顿一顿的，不连贯。


    就像有了自己的一点意识，在奋力与邪祟的指令对抗。


    “君凌，离我远点！”颜曦染极力争取回来的一瞬间的清澈，便是收回了即将打向他的掌风，而后朝他大喊，嘴角也如他那般，溢出了血。


    她已经伤了他一次，不想再有下一次了！


    邪祟操控了她的心智，但她却能感知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的灵魂被困在里面，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痛苦最能折磨人，比自己去死还难受，因为人内里清醒着，在外，对着自己最在乎的人下杀手。


    说罢，她眸中又闪过被控制的那种空乏，整个人就不动了，下一瞬竟然皱着眉，痛苦万分地拿起一柄剑，决然地将剑横在自己脖子上。


    眼见就要一横。


    便是用仅剩的清醒的意识，让邪祟的计谋败落。


    这是她，保护他的方式。


    君凌见状，一掌打过去弹开了她手中的剑。


    即便是被她伤着，也不愿看到她自伤。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


    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会和她一样。


    他一个箭步上前，重新与她贴近，禁锢住她的双手之后，把最后一笔画上。


    一息间，那血符顿时泛光，那道黑纹便开始剥离她的小脸。


    准确来说是邪君的元神离开了她身上。


    颜曦染的眸子当即就变回了原样。


    她身子一软，好在有他拦着她的腰身。


    “你怎么样了？”颜曦染没有片刻迟缓，伸手触上他还在渗血的胸膛，“对不起，君凌……”


    她鼻头一酸，泪珠子不值钱似的一直往下掉。


    整一个泪人儿。


    “小伤，不碍事。”他安慰道，贴着她的额头轻语，“邪祟马上就要清除，等我。”


    永远都是等他。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她确实帮不了他什么，尤其是身子虚，肚腹也开始隐隐作痛。


    君凌见她乖巧却又忍着不适的模样，剑眉也皱了，倒了一颗满是清香的药丸给她服下，才起身离开。


    这次势必要将邪祟斩草除根。


    他握住幽荧，屏了气息，干净利落地将那剑拔了出来。


    血，洒了一地。


    他闷哼了一声，剑眉微皱，忍着痛强撑。


    彼时，从颜曦染身体中剥离的黑纹，在二人片刻相处的时间里，快速像远方逃去，但是走不远，像是被困住一样，之后便折回来，一直在往邪君那边钻。


    君凌造的结界坚不可摧，那元神依旧没有回到本体。


    就是他拔剑，痛感侵袭的瞬间，那元神才有机会跑回去。


    邪君的力量便因此大涨，那道困住他的结界，眼见就要被打破。


    颜曦染望着那道凝夜紫的背影，长袖与墨发，在寒风中摇曳。


    就是伤了根本，似乎也没有削弱他半分能耐。


    只在那儿一站，强者至尊的气息便铺天卷地地袭来，像是要将世间的一切，悉数踩在脚下。


    他将幽荧放一边，执起烛照，凝聚了全身的内力与精气，朝邪祟斩去。


    邪祟刚攻破了困住他的结界，一个不察，挨了了这一击。


    君凌不给他反攻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朝他袭去，烛照并没有一直用上。


    他用了亡灵序。


    亡灵序，比睨苍吟的威力还要大上一个层次，那是他自创的，最高境界的一个。


    顾名思义，亡的不是人，是灵魂。


    不论善恶正邪，有灵者，具摧之。


    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真用上，但有灵者，包括使用之人，使用之人会遭到反噬，反噬威力一样大，挺过去，便什么事也没有。


    可若挺不过，也就是挺不过。


    因为太危险，危险到是同归于尽的程度，所以，他，没有跟她说起过。


    如今，邪祟不得不除。


    他别无选择。


    邪君受了那一击之后，还没站定，就接着被追杀。


    没有一丝一毫还手的机会。


    君凌重新将他逼往时空裂缝那边，红莲业火还在燃烧。


    邪君被困过一次，多得一开始在颜曦染那儿的元神和他分神的瞬间，才侥幸跑了出来。


    这次就是被重伤也不愿再进去。


    他换了个方向，想躲开君凌的袭击，但都没有成功。


    君凌就像杀疯了一样，对邪君穷追不舍。


    邪君已经中了好几掌，元神回来了，也斗不过区区一个凡体的君凌。


    在时空裂缝里被红莲业火也创伤了不少。


    而且，他发现……四周好像有什么在削弱他的力量！


    还有他去过的方向，都有一股无形的能量在不断往中心点，也就是时空裂缝那边收。


    他根本无法逃离。


    就像有一道环形的壁垒压迫而来，邪君触碰上的部分，会瞬间消失，而他身后是比阎王还要能取命的君凌，前方也只剩下一点距离，就到时空裂缝处。


    也是三股势力。


    邪祟尝试多次，也无法突破，最后还被君凌再次推进了时空裂缝，踏进去前，还受了他一掌亡灵序。


    当即就有一种灵魂剥离本体的撕裂的痛感。


    连带着气力也凝聚不了，开始散成一团无形的黑烟。


    “旭凌，你放本君出去！本君要和你刚明正大地决一死战！”邪君显然是想坏了脑。


    “孰胜孰负，现在不是很明显？你就好生在这里……魂飞魄散吧！”君凌说着，往时空裂缝里的烈焰灌了点生风。


    火更盛了。


    邪祟在里面挣扎，发出刺耳的鬼哭狼嚎，一双像是眼睛的东西死死瞪着君凌。


    “你别以为你赢了！本君不会让你们好过的，要死一起死！”邪祟狰狞着大喊。


    而后，他那一身黑烟，快速蔓延至整个裂缝，便开始变得深色，最后如同墨汁一般。


    只在瞬息之间。


    君凌大抵知晓他的意图，即刻摆阵画符，也没能阻止。


    那些浓黑的烟竟然将时空裂缝冲爆了，黑烟一下子都迸发出来，快速席卷这一带。


    若是不控制，大陆迟早会被侵袭完！


    君凌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一身海棠红的女子，她正震惊地凝起内力，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终究是要取舍的。


    “染儿，好好活着。”他冲她浅笑着说，嘴角溢出的血更甚，发丝也翻飞得厉害，却掩盖不住他的无双风华。


    这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


    话落，不等她回应，便转身朝向原来的裂缝中心。


    这一次，他……不能确定。


    只希望，一切都好，她必须好。


    转过身那一刹那的余光，他仿佛看到了她脸上交织的悲恸与绝望。


    “君凌！不要——！”她用尽全力朝他奔去，却在几乎要碰上他衣角的一瞬，被一股带着龙涎香的掌风推开。


    然后困在了一个小结界里。


    那结界中部的位置，围成了一座小塔，在塔尖又往上延伸了一段。


    四周矗立着数十条丝柱，丝柱之间有数条白丝平行着相连，但也只到丝柱的五分之四位置。


    奇的是，这些丝柱、白丝的间距都是一样的。


    塔尖与那一圈丝柱的距离，天幕就像笼罩着一层极薄极透的纱。


    想来，也是这些丝织造而成。


    就是最后的时间，他也在用生命护她周全。


    邪君这一招，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自爆之后生成无数污秽气息，所过之处，便会是生灵涂炭。


    便是死了，也还是要再为祸人间一把。


    君凌置身黑烟之中，暂时还没有被污秽侵袭。


    他再次凝聚内力，将那些黑烟收拢住，一点一点挤压回去，想重新封回裂缝原来的范围。


    一惯云淡风轻的俊颜，只剩下决然。


    他额间开始冒汗，持续将内力全力输出，强悍如他，也还是有耗损的境地。


    而就在下一刻，他眉心往上一点的位置，隐约出现了一个盈着铂白色光芒的符文。


    有点像龙的图腾。


    随后，符文愈发明显，渐渐扩大，光芒也更甚，连他周身的轮廓，也跟着有淡淡的铂白色光芒。


    那图腾，最后竟是大到如同真龙一般，盘旋着半透明的虚体，绕在君凌身侧。


    君凌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力量在不断汇入识海，所出的招式，威力激增。


    瞬间就让那些黑烟化成了一小团，不能再缩的，最小的状态。


    他提气凝神，以气作剑，虚空中便出现了一柄通体泛着铂白色光，带有半点通透，而耀眼得让人无法逼视的利剑。


    将原本黑暗的天幕，点亮了一大片。


    但奇怪的是，地平线也逐渐亮了，是那种日出的亮。


    气剑被君凌控制，在空中旋了几下，而后气势如虹，直直穿向那一团黑烟。


    刹那间，如流星划过夜空，带来一场白昼。


    那条半透明的龙，便如影随形，一道向前。


    下一瞬，未见朝阳升起，只见凌空旭日。


    似乎本来就高挂在那儿一般。


    四周重现久违的光明。


    气剑将黑烟击得破碎，那些零落的黑点，不知是被日光，还是他的气势，消灭得一干二净。


    大地也因此震荡了几分。


    之后，四下一片寂寥，比一开始多了一分旷远的宁静。


    尘埃落定，再无半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邪君，被彻底杀绝，终于消失得没了根底。


    君凌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面色如常，身侧的龙已然不见，或者说，又回到了他额间。


    他额上的龙纹，泛着光。


    颜曦染冲破了丝阵，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他奔去。


    刚到他面前，他便吐了一口鲜血，然后半垂了眼帘，没有声息地倒向了地面。


    她学着他将人接住，但他的身子太沉了，没有一点气力的那种，让她没能稳住。


    只能稍微缓冲了下跌的力，最后还是贴到了冰面。


    她吃力地将他的上身抬起，自己跪坐在一边抱着他，让他的身子靠着她的身板。


    “君凌！君凌……你不要吓我！你要撑住！”颜曦染把自己的头紧靠着他的，双手紧紧拥住。


    她慌乱地哭喊，急忙喊已经在着手准备医治的夙夜和红绡前来应援。


    他看着很不好，灵魂好像在剥离一般。


    “染儿，没用的……”他用仅剩的力量抬起手，在她脸上轻抚着。


    他对玄乎的事物不清楚，但自己的情况倒是能猜到一二。


    现在，不，方才对付邪祟时，忽然又一股陌生又极其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流转，若不是立即压制，只怕已经爆体而亡。


    那力量太过强悍。


    能压制到现在，已经是极限，更何况那力量越来越强，似乎没有休止。


    “你怎么知道没用？！”她急切地反驳，忽然想起还有椽悟这号人，便马上命人带过来，“我们经历的事还少吗？先前的那些，不都挺过来了？这次肯定也可以！君凌……你不要先自己放弃好不好？你这样……我怕！”


    她说着，眸中滑下的温热已经濡湿他的大掌。


    他都没有把握的事，她又怎么会有安全感？


    更何况，以前的说辞千篇一律，都是让她等他平安回来，这次唯独让她一个人！


    “我也很希望能好，但……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幸运！”他说着，又吐了一口鲜血，将她的衣襟也染红了些。


    他何尝不想，他也不甘。


    “他这次是真没救了！”椽悟被提过来之后，一看就知道君凌的情况。


    命格里就剩下死一个字。


    “那我就再闯一次冥府！对，上次虽然是邪祟做了手脚，但我们可以去下面要人！椽悟，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颜曦染情绪波动极大，见着有用的人就拽着不放。


    “没用！那是命！上次能救回来，那是本来就阳寿未尽！”椽悟解释了一通，见她伤痛的神色，也不忍直视，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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