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伊始，得了准确的方位，颜曦染便开始点兵。


    这一次，由她来抗下这重任。


    只要灭了邪祟，他估计就能回来了……


    她始终相信他还活着，赫连琰月那时给她的指针，一直在转着圈，不曾停歇。


    无论多久，她都会等，若是再见京柯，她便亲自去寻。


    她与他，是一定要在一块儿的。


    “君凌，你让我等你，我在等！那请你也等我一等，我会找到你的！”她望向夜空，喃喃自语。


    身边始终没有那熟悉的声调。


    冷月无声，人空瘦。


    颜曦染率军抵达海岸时，秦建南已经先一步绕开她的耳目，继续北上。


    便是到了极北之地——艾禧岛。


    艾禧岛在最北端，有记载以来，去过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岛上的一切，都充满着神秘的气息。


    那是比鹤翎岛还要往上的一个，像是要道尽头的地方。


    这儿的冰洋，除了一开始是水的那些，其余的冰川不会融化，还得坐冰船前去，冰船使用得不如普通行水的船只，万幸的是路上没有出现状况。


    船只驶离海岸时，是晌午，再到艾禧岛，已是入夜的时分。


    天渐渐暗了下来，这让颜曦染感到意外。


    明明是大晴天，也没有风雨的迹象，天不该暗的，毕竟……


    这个时节，该是极昼才对！


    “女皇，您千万要当心，这个地方不对劲。”红绡在一旁小声道。


    颜曦染微微点头，看来不是她多虑。


    红绡是暗卫首领之一，见多识广，这一带再偏，君凌也不可能会放过，必定知道不少信息。


    是以，颜曦染时刻都不敢放椽悟和白术走太远。


    秦建南再怎么样也只是人，不可能有本事颠倒自然。


    她也愈发紧张起来，手心都微微冒汗。


    时间再拖下去，士气会挫，所以才踏上艾禧岛的地，颜曦染便命人开始包围式搜索及备战。


    相比之前，秦建南这次好找多了。


    就像是在那里等着颜曦染一样。


    颜曦染不作他想，按原计划行兵，将秦建南和他的人围住。


    此次前来，她把所有兵种都起牌了，决心要让这次行动，成为最后一次。


    必须胜。


    “颜曦染，你还真是不赖，竟然能活到现在，还追到这里来！”秦建南躲在死士后面，嘴上不收敛，却少了几分气魄。


    估计是伤还没好多少。


    “你也不赖，临死也不知道留点正经的遗言。”她给夙夜使了个颜色，示意他暗中把秦建南带上的皇子们带过来。


    方才查探到，秦建南带上了十个皇子，还有一些作法的，像巫蛊一类的器具。


    椽悟当下明了，跟她解释了一番，那是邪术，用自己的是个血脉给自己练就大成的邪术，至于会变成什么东西，他也还未见识过。


    “那就看看是谁要留遗言吧！”秦建南面色不好地给死士下令。


    他留了最强的一批守着自己，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全部沉下，却不见月亮，那张老脸登时就有了笑意。


    阴森的笑意。


    颜曦染当即突破数量庞大的死士，直朝秦建南而去。


    但还是慢了一步。


    秦建南一刀将身边看着木讷的十个人全杀了，那是他的十个儿子，被他催眠乔装而来的。


    他下刀之后，拿起一个小瓷瓶，在倒下的十人前快速扫过。


    黑暗中，那一带出现了阴森的绿色微光，全部都被小瓷瓶牵引，而后……悉数到了秦建南身上！


    果真不再是常人的现象。


    秦建南此前可是被君凌打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的，还烧了的，若不是非人哉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存活？


    夙夜方才已经要碰上了，却被那些阴森的绿色弹开。


    只一眨眼功夫，秦建南周围的气息都变了，变得如厉鬼冤魂缠身那样阴气瘆人。


    再看向颜曦染时，颜曦染不禁都被吓了一跳。


    他那张脸……即便是被水泡了一个月，也不会模糊至此，而且还有着恶鬼的獠牙，指甲也变的黑而尖。


    颜曦染惊惧至于，胃里反酸。


    不待众人反应，秦建南即刻快速朝这边闪来，那速度，与颜曦染夙夜等人不相上下。


    他边前行边伸出手做准备，看着就像要挖出颜曦染的心脏。


    椽悟和白术见状，马上开坛作法。


    夙夜和红绡等人没有半点迟疑的时间，迅速飞驰到颜曦染身边护驾。


    只是，秦建南的力量足以将两人一道挥开，连同上前的一众士兵，合起来都不是秦建南的对手。


    颜曦染的反应是极快的，她当即旋身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并火速命令夙夜带兵把死士杀绝。


    秦建南死跟着她，一边还动了招。


    对付这样的秦建南，或许只有斩天诀可以一决。


    可唯一的问题便是，她的斩天诀始终没有突破第九重到达大成。


    手上的动作已经与想法同步，没有一点时间可以给她思量。


    她执起幽荧剑，将浑身的内力与精气凝聚，不再是逃跑的身影，脚尖落地，在冰面上轻点，转向了秦建南。


    秦建南已经跟上，与她仅有数丈的距离，接着出招。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指甲已经长长了，每一片都有匕首那么长，也锋利得瘆人！


    她毫不迟疑地用幽荧剑挡在身前，堪堪避过他的招数，但也被震得退后了好几步。


    秦建南继续出招，不给她反击的余地。


    颜曦染黛眉一蹙，先是化解了他接二连三的死招，而后开始诱导秦建南出招的方向，看似一直在被动地挡招，实则渐渐迷惑了他的路数。


    反制。


    就在秦建南生疑时，颜曦染已经成功主动出了一招，秦建南没有防备，直接挨了一剑。


    他虽然诡异，但身体依然是肉身，被颜曦染下死手砍的一道，正中肩膀，肩膀的骨头都裂开了，不住地冒血。


    “贱人！”秦建南痛得怒骂一声，忍着痛，更快地挥出招式。


    颜曦染已经不止是防备，她还是以攻击为主，却不慎中了一掌。


    奇怪的是，那一掌在接近她的时候，像是被什么力量弹开了，这股力量还是在她身上的。


    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心里的疑团更多，但眼下不能分心去思考。


    秦建南那一招被反弹到了自己身上，来不及躲，伤得更严重了。


    颜曦染见他弱了下来，提起剑，混着内力直接朝秦建南刺去。


    “哈哈哈哈哈！上当了！”谁知，秦建南一个闪身来到了颜曦染身后，让她扑了个空。


    他出现在她身后，对着她的背，就要用手穿过。


    颜曦染自然是多留了个心眼，秦建南会算计她，她同样会算计回去。


    她当即就凭空消失，让秦建南愣了愣。


    反应过来时，他伸出的手已经被颜曦染砍下！


    “啊——！”他惨烈地叫着。


    她提前让一直没有现身的玉晗烟，秘密到不远处制造了条件，让她在黑暗的环境中，也造了个海市蜃楼招呼秦建南。


    还真是多亏了那白衣男子，他无私传给她的幻术，在他死后，替他保护她……


    与此同时，玉晗烟完成任务，便赶到这边，执剑站在颜曦染身侧，准备与她一同对付秦建南。


    那可是她们共同的仇人。


    秦建南的一只手被砍下后，整个人就癫了，爆发出的力量更甚。


    颜曦染等人，站得近的都被震得后退了不少。


    秦建南一直大叫着，一边见人就杀，杀了的人附近都有刚刚出现的那些绿气，但比刚刚要少很多。


    而秦建南吸收那些绿气，越来越强。


    “女皇，快接住！”椽悟忽然朝颜曦染扔了一个锦囊。


    秦建南先一步接住并损毁了，继续看向颜曦染时，却发现她手中依然多了个锦囊。


    而她后方，是白术。


    所以，椽悟扔出去的，只是为了转移秦建南的注意力，好让白术将真正的锦囊给颜曦染。


    不过，椽悟的锦囊也不是只有这个用处的，里面画了一道符，谁撕碎了，那张符就会吸走他的力量！


    费的时间如此多，也就是为了画这样一道符，而且还不能画错，原材料有限。


    那可是上古神尊遗留的空白符，前不久才得到，椽悟自己老宝贝了，若非不得已，他至死也不舍得用。


    但这张符确实起了大作用。


    秦建南的力量即刻就开始被剥夺，知道自己中计之后，怒不可遏地朝椽悟过来，想要把他杀掉。


    椽悟也料到了会有这一出，便大喊着让颜曦染把她手中那个锦囊用上。


    那是净化符。


    颜曦染不带半点迟疑便用上，一边与玉晗烟配合，连同夙夜和红绡，四人将秦建南拦了下来，带向一开始空旷的地方。


    椽悟和白术才真正开始设坛作法。


    秦建南被两个锦囊的符控制，吸收的能力已经所剩无几，他想让那些带来的死士保护他，却发现怎么命令也没有回应。


    转头一看，发现遍地都是尸体，原本微亮的冰面被血覆盖得失了清明。


    所有的死士，已经被颜曦染的兵斩尽杀绝。


    他还想着逃离，但脖子上、胸前、背后……只要是没有残缺的部位，都被剑尖指着，更有净化符在半空制约着，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这才没了动作。


    只是面目还是异常可憎，不仅是面相的丑陋，更多的是心理扭曲，依旧在算计，没有半点愧疚的狰容。


    玉晗烟见状，也就沉不住气，眼见就要朝他的心脏刺去。


    颜曦染立即挡了下来，让她的剑锋割开了他的一点皮肉而已。


    “晗烟，这人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死，他还没有跟呼延道歉！”颜曦染严肃道。


    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将秦建南千刀万剐，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一一扣头谢罪。


    邪祟的壮大便是有他的一份，若不是邪祟，她又何至于与君凌分开，到现在连下落都无法查探，生死不明！


    因为是他解开的邪祟的封印，她受到了波及，失了魂，她的父王母妃才与她到了异世。


    她的兄长十数年孤零零地在这里，对，还有沈离若的账，慕容晔之后与另一个女子的事，便是邪祟替再从中作梗，以至于有情人分开。


    赫连琰月和呼延诀的，就更不能忘，一个是间接一个是直接，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邪祟将自己本该受的诅咒转移到了赫连琰月的身上，赫连琰月才会这么悲惨地走完这一生，还有那网成都是，是他和梨音的手笔。


    呼延诀的更不用说。


    而这些，竟是几日前，忽然到她脑子中的，睡醒一觉之后就晓得，总觉得不可思议，就像是君凌那会儿用蛊虫带着她去看梨音的一生那会儿那般。


    他好像在她不知晓的时候来过……


    所以，她也更坚信，君凌还活着，就在她身边！


    玉晗烟握剑的手愈发用力，倒也是听了颜曦染的劝。


    颜曦染朝秦建南的背部用力地击了一掌，秦建南瞬间吐出一大口鲜血。


    “贱人，你敢废朕好不容易重新练回来的武功！都是呼延诀！如果不是他，朕在冷宫的阵就不会用不上，也不用来这里吸收灵魂！”秦建南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处境，又或者是死也剩一张嘴。


    “杀你都敢，废个武功，权当助兴。”颜曦染冷笑道，又用剑尖钉在他受伤了的肩部，“记住，你败了，这只是个开始，而且，你没有资格提起呼延！”


    颜曦染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样凛冽的语气和冷若冰霜的神色去处事。


    她让夙夜和红绡押着秦建南，而后在好几个方向，比较粗暴地朝秦建南的膝盖一踢，让他跪在冰面。


    秦建南还没来得及叫痛，便被她扣着头，用力地往地上砸，其中西南方向和南边方向，都是被迫一连磕了三个头。


    “这是你欠呼延诀的，你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还！这是你欠赫连琰月的，给老子磕！”一次比一次用力往下砸。


    磕完那两个方向后，又在每个方向都重新磕了两次。


    再将头拉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经淤青，还有血迹。


    “晗烟，到你了。”颜曦染清了一部分怒气之后，将人交给了玉晗烟。


    呼延诀是玉晗烟放在心里十几年的人，唯一的，特别的人，玉晗烟只会比她更想折磨秦建南。


    看神色便知道，即便玉晗烟冷着一张脸，但气场是要杀绝那个人的。


    若非如此，她会亲自来。


    “主母可还要做些什么吗？”玉晗烟问道。


    “最后杀死的时刻，叫上我一起便可。”颜曦染顿了顿，才意识到玉晗烟可能要直接把人折磨死的想法。


    “是。”玉晗烟会意道。


    最后的秦建南和西越死士确认剿灭，夙夜和红绡两个统领，连着那些军队的将军，便开始编队整理现场，准备撤军回去。


    颜曦染则是站在一旁，想看看玉晗烟要怎么做。


    看了直呼过瘾，却又不忍，因为场面一度血腥。


    玉晗烟先是给秦建南扎了几针，那位置，就是最大限度加深痛觉的，还有一个穴位就是能保证人不晕死过去。


    清醒地承受着痛楚。


    然后挑断了秦建南的手筋脚筋，开始在秦建南身上放火，将他的一只手臂活活烧没，另一只手臂，则是用腐尸水处理的。


    剩下的，一条腿，直接一片一片削下来，露出腿骨的时候，还一截一截地砍断，最后的一条，则是硬生生拉扯断。


    连带着五官、内脏，全都被挖了出来……


    颜曦染以前只觉得血腥味难闻，也不至于反胃，现在却干呕起来了。


    “女皇，您还好吗？”红绡一直关注着颜曦染，已有不对劲便冲了过来。


    “没事。倒是玉晗烟，她……”颜曦染张了张嘴，有些词穷，“她以前行事也是这般狠绝？”


    “不是的，她都是一刀切，这次被刺激狠了。”红绡担忧道。


    颜曦染颔了颔首，觉着自己方才问出来也是笨，人之常情，换作是她，若是君凌代入了呼延诀的角色被惨害至死，她只会比玉晗烟更狠。


    她始终相信君凌还活着，会好好地回来找她的，一定会。


    “主母，可以了，您可以过来和我一起，送他下去了。”玉晗烟手里的匕首还在滴血。


    颜曦染看着那摊血肉模糊的半体，忍着呕吐的念头，执剑上前。


    此时的秦建南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玉晗烟又扎了几针，让他再度清醒。


    她朝颜曦染看了一眼，两人很默契地……往秦建南的心脏一扎。


    死绝。


    玉晗烟将匕首拔出来，跟宝贝似的清洗了好几遍，小心翼翼地擦干之后，才放回匕首鞘贴身带着。


    上面镶了好几颗红宝石，如那人的衣服那样红，也如他性子那样火热。


    难怪宝贝得很，还要用它来杀秦建南。


    “用腐尸水化了吧，然后清理干净。”颜曦染不作他想，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留在这里不处理，这边的鱼儿都得晦气死。


    她看了看天，依旧还是黑夜，心里总是不安。


    来时便觉得诡异，毕竟按时间推算，这里正常来说，是极昼。


    如今秦建南身死，却依旧没有半点变化，而邪祟……还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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