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就像是激将法一样，可如果真的前去，就他们皇上被杀的一幕，就让人不敢轻视她的狠厉，而更多的，是不愿就这样单方面送上门去死。


    此刻静谧异常，但颜曦染知道，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懦夫。


    “你说不怕死，那朕问你，你是不是孤儿？你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子女？有没有兄弟姐妹？有没有战友？大部分都有吧？”她木然地一连问了几句，“不久前，朕失去了一个好朋友，那时候便觉得，如果当初没有认识，会不会就不用那么难过了？”


    她的目光落在远方，回忆着故人。


    “你们也有不想失去的东西，同样，朕说的那些跟你们亲近的人，你们死了，他们会怎么样？有想过吗？人生来不是为了去死的。还有那些真正孤寡的少部分人，你们是不是都没有了要去完成的事？”


    这话一出，原本激进的那一批人，都渐渐收敛了锐气。


    “我既然有能耐杀了你们的皇帝，就有能耐将淮湘收入囊中，若是能减少伤亡，何乐而不为？大家求的，难道不是安稳的日子吗？有谁是真心喜欢战乱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在杀死陛下之前，已经签了降书，为什么要我们淮湘归顺东风？女皇的算盘，是不是打得太响了？”还是有人不顺从。


    “你们的皇上不守承诺在先，你若是不服，可以来战，朕必定奉陪到底！”颜曦染索了索缰绳，将战马调头，背对着一众淮湘战士，“单丞相，淮湘皇族无人，朕随时恭候淮湘的降书，或者……战书！”


    “女皇请留步！”单丞相急急喊道。


    “朕说了有要事！若是后者，你们等不及了，现在攻城，朕也只好认命，但朕迟早会率军杀回去，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容辩驳的气势，有那最尊贵的男子的身影，“东风将士听令，撤！”


    赫连琰月说，把那命门血放到东风东海岸神殿的净灵台，时疫就有救。


    她且信他最后一回。


    朝阳凌空，日光照耀在她娇小却坚毅的，挺直的身上，无比夺目。


    “驾！”她将马鞭一甩，和光同行。


    东风的士兵没有因为她前一刻的降服而败了士气，反而因她恣意强势的气概而士气大涨。


    当真是不惧怕身后的劲敌。


    言太尉没有下令追击，底下的士兵不敢轻举妄动。


    “太尉大人，现在可是乘胜追击的最佳时机，那东风女皇必定只是嘴上说说，想要吓唬我们！我们不如趁此机会一句将东风拿下？”一名小将领挺身上前。


    “你别忘了，东风女皇的夫婿，是北辰的皇帝，那可是皇上也不敢轻易挑衅的人！”言太尉叹道。


    “北辰现在和西越交战，正好没有时间管东风这边，机不可失啊！”


    “那老子问你，淮湘由谁来当皇帝？”言太尉严肃道。


    “能者居之，定当是太尉大人！”小将领在言太尉手下办事，当着众人，包括丞相面前，直接巴结他。


    “与其在这里油腔滑调，不如扎扎实实变强！这种情况确实该能者居之，但本将与丞相，还没有到那样的程度！”言太尉识破了那些小心思。


    淮湘的皇族全被剿灭，而赫连琰月没有子嗣，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和单丞相，能力尚且能匹配，可终有一日是要与北辰对上的，届时，只怕亡国。


    入仕的初衷是为民。


    更何况，那人先前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也算是遗志，不可违。


    “本将会与丞相商议，今夜好生安歇，如果让本将发现有人在搞事，定当斩立决！”言太尉留下一句之后，便和单丞相带走了赫连琰月的遗体。


    需要加急运回皇城，在尸身腐败之前葬入皇陵。


    这是他们为人臣子，为忠臣所必须的事。


    从东淮边境到东风东风东海岸的神殿，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最快都要三天，那可是比正常速度快了一倍多了的。


    颜曦染一点也不带停歇，每隔一段路，马儿累了，就换一匹，实在不行，又换了轻功。


    那些将士被她安排守在经过的第一个城池，若是淮湘真的继续杀来，也好先有个谱。


    她只带上了红绡。


    半路中经过了一个必经的小村庄，刚好要换马，却发现村庄上的人几乎死了一半，剩下的也已经病入膏肓。


    有点意识的，都抱着亲人的尸首痛哭，亦或是……咒骂她这个女皇。


    稍微再好一些的，还在行恶事。


    整个村庄没有一点生机，就像被死神的气息笼盖住整片天幕。


    在离开前，又听到了战报，说是淮湘和南珈的兵已经占领了半个东风，开始焚城了。


    难怪她在路上见到了许多逃亡的百姓。


    赫连琰月倒下时出现的太阳只一瞬间，之后便一直是阴天，阴郁得很。


    颜曦染想像变戏法一样马上把事情处理好，但现下只能暂时漠视，她必须用最快的脚程赶到神殿。


    那才是关键的解决方法！


    红绡在路上得了些吃食和果子，劝了颜曦染好几次，颜曦染一口也没有下咽。


    足足三天的时间，终于赶到了神殿。


    神殿已经被遗忘，荒凉得很，只是那股远古的气息尚在，有一种古老的森严。


    里面的野草杂乱无章，将里面的陈设都遮掩得没了痕迹。


    看着还有些阴森，便是日间，也十分瘆人。


    颜曦染怕这些。


    她不太敢往前，但是没有退路。


    “女皇，红绡陪着您去。”红绡很有眼力见的扶着她。


    “嗯。”颜曦染点了点头，而后与红绡挨近着走进去。


    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但同样也没有看到想见到的东西——净灵台。


    这是赫连琰月最后几不可闻的一句。


    就在她要拨开那些杂草时，一道黑色身影飘过，极迅速。


    颜曦染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红绡当即与她背对背贴上，先是是也看到了。


    “女皇，此地不宜久留，要不还是先把椽悟大师带来驱邪再行事？”反正已经全部染疾了，死与不死，命数有安排。


    话音刚落，颜曦染便跌坐了下来，开始猛烈地咳嗽，才咳了几下，便变得和那些染了时疫的人一样。


    “女皇！”红绡吓得六神无主，连忙重新搀扶着她。


    “咳咳，红绡，时间不能拖，我染了时疫，估计是撑不了几日的，现在去找椽悟，估计也是一样的时间。你趁着还没事，先离开，我来找净灵台！”她很害怕，但还是推着红绡往外走。


    她分析得有理有据，并没有诳语。


    “红绡和您一起找！时疫这东西看不到，我们一直在一块儿，说不定红绡已经染上了，还没有表现出来而已！”红绡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而她的终极任务，是献上性命也要护颜曦染周全。


    “好！”颜曦染不再多言，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便强撑着，着手寻找。


    神殿不大，却是找了一圈都没见着。


    颜曦染不禁有些慌了神。


    赫连琰月的话真真假假，她真的没有办法分析出这一次，到底可不可信。


    都是抱着是试一试的心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女皇，都没有……”红绡秀眉一蹙，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红绡，你该不会也……”颜曦染担忧道。


    也不等红绡回答，便开始猛咳。


    两人都是呼吸困难，靠着坚韧的意志才一直在这里找。


    “有时候还得信一下命。”颜曦染忽然感慨着说，呼吸也沉了几分。


    她好像比所有人的反应都要来得快。


    “女皇，您撑住 ，我们去找主子！”事实上红绡也只是硬扛。


    只是主子那边的信息被切断，估计也是困境，从未试过如此！


    颜曦染做了个罢手的手势，弱得已经不想再说话。


    她拿着小玉瓶走到神殿的东北边，那里是神殿最为光亮的地方，虽然不明显，却也难不倒她对光的敏感。


    她把小瓷瓶打开，对着那一小方土地，将小玉瓶中的血，悉数倒了下去，一边诚心祈愿。


    她在赌。


    在赌这一小方会不会有奇迹，神殿会不会是奇迹。


    更多的，在赌赫连琰月的遗言，是不是谎言！


    一息，两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颜曦染扯出一抹荒凉的微笑，赫连琰月是懂她的，懂得怎么让她的心态崩掉的。


    她驻足了半晌，准备转身跟红绡回去，此时，地面晃动了起来！


    “女皇，危险！快随我离开这里！”红绡反应过来，即刻跑到颜曦染身侧，想要将她带走。


    但两人同时愣住了。


    似乎和她们所想到的地震不一样。


    神殿里的杂草就像长了脚一样，一下子都缩到了外面，而透过窗看到的周遭，忽然冒出了同样是神殿风格的殿宇。


    几乎就是一瞬间，神殿周边十几座殿宇破土而出，出泥不染。


    与此同时，她们所站的这一方寸之地，地面竟然泛起了金光！


    那金光在渐渐变强，几乎都能看到边界的痕迹。


    下一瞬，这儿便如水涨船高一样，缓缓地往上升。


    停下来以后，那金光以肉眼可见的状态，成一个环型，朝外面迅速扩散。


    光速让人无处躲闪。


    颜曦染和红绡都被金光拂过，看着力量很大，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女皇，我的呼吸顺畅了！”红绡当暗卫惯了，一些变化会感受得特别敏锐，比常人要反应快些。


    颜曦染闻言，连续快速地呼吸了几次，确实没有方才的窒息感。


    变得和往常一样了！


    她跟红绡对视了一眼，走到外面查看情况。


    也才发现，林立的殿宇将她们方才所站的小殿簇拥在中间，而且地基是最高的。


    让人很难不猜测，这方小殿，整一个，便是净灵台！


    “走，去高处看看！”颜曦染恢复了正常，身上力量还算充沛。


    红绡点了点头，与她一起往不远处的山峰上飞去。


    登顶而立，山还算高，勉强能俯瞰大面积的地方。


    天色昏暗，金光环正在以神殿净灵台为中心像四周扩散，与灰暗的虚空有着极明显的反差。


    金光所过之处，就像镀了一层纯净的光，驱散了昏暗，一直在那儿沐着煦阳。


    赫连琰月这次，好像真的没有骗她。


    她总觉得自己有些什么忽略了的。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定了定心神之后，便起身前往附近的集镇。


    去看看其余染了时疫的人，是否像她那样好了起来。


    那金光的力量神秘而强大，颜曦染前去的地方，时疫都消失了。


    她派了通讯员前去各方边境，最后得到的消息，便是时疫已经彻底不见，所有人都恢复如初。


    也没有听闻棺材紧缺。


    她不禁疑惑，那时候明明看到了难么多的死人……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瞳孔一震，当即见着人就问，身边有没有因为时疫而去世的人。


    结果是，没有！


    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萌芽。


    “红绡，随我回一趟东淮边境，传书让人马上以最快的速度把椽悟大师送到淮湘皇宫！”她没有因为事情解决了就休息，眸底已然有了黑影，也不喊累。


    “女皇，您现在应该休息，其余的让我去办吧！”红绡练了十几年功夫，体能上还是比颜曦染好一些的。


    “不，我有事要亲自去确认！”刻不容缓！


    她好像看清了，赫连琰月真正的谎言。


    颜曦染平时很好说话，可在她坚持的事情面前，就特别执拗，除了君凌，没人能改变她的主意。


    红绡纵然担心，也无济于事，给她号了号脉，见身子没有亏损，才稍微放心一些。


    只能跟着她胡来了。


    好在颜曦染没有让她去办事，她能一直跟着。


    一路上，颜曦染的心绪愈发焦灼。


    不久前才有通讯兵来报，说是淮湘和西越已经攻占了绝大多数的国土，还焚起了城。


    可经过的地方，唯一的变化就是时疫消失，没有一点战乱的迹象。


    而在金环扩散后，再也没有通讯兵前来，仿佛风平浪静了。


    她去到东淮边境时，已是两天之后，比离去时的脚程还要更拼命许多，几乎真的不眠不休，路上还差点昏厥过去了。


    这儿，还是她那日离开的位置。


    淮湘军根本没有继续杀来，而且，已经撤军了！


    “参见陛下！陛下，淮湘军行事诡异，您离开后，竟然没有任何动作，今早还撤离了原先攻占了我国的城池！”副将见到她，当即上前禀报。


    她微微颔首，示意副将退下。


    “朕要去一趟淮湘，这里按兵不动。”她没打算停留，只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众人有些不解，但人已走远，只能按照命令办事。


    是日，三月十三的清晨。


    风尘仆仆地从海岸赶回来，不做歇息又行了一路，她已疲惫至极。


    才抵达淮湘边境，便是一片缟素。


    她一路疾驰，耳边略过无数悲戚的言论。


    骏马在淮湘皇宫前停下，她翻身下马，宫门正巧打开。


    一副棺椁被慢慢地抬出来，黑与白纯粹得扎眼，满天飘洒着纸钱，昏暗的天幕乌云倾压。


    异常阴郁。


    主路早已清空，前来目送国君去往皇陵的人，都守在两边。


    只有颜曦染一人在路中间，正面迎上。


    与偌大的宫门对比，加之送行的仪仗，颜曦染的背影，显得有些娇小。


    为首的是宫徵羽和单丞相。


    “东风女皇，灵柩不能挡。”宫徵羽藏起了先前的熟络与柔和，清冷的脸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淡淡地说着。


    颜曦染走上前，没有给灵柩让位的意思。


    “羽姐姐，我有办法让赫连琰月起死回生！”她走到宫徵羽面前，急切道。


    宫徵羽是皇贵妃，只要能说服她，后面的事都不成问题。


    “你说的是真的？”宫徵羽神色大变，看向颜曦染的目光，彷徨、无助。


    “我已经派人去把椽悟大师带来了，我这儿有冰魄寒玉，能保住人的身子！”她的父王母妃醒来后，她便一直把寒玉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宫徵羽都没有问单丞相，便连忙点头。


    颜曦染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命运实在太过弄人。


    如果赫连琰月还活着，见到宫徵羽这般，得高兴坏了吧。


    赫连琰月……


    单丞相听闻，也是激动的，只差把颜曦染当菩萨供起来。


    灵柩没有去成皇陵，搬回了皇宫。


    后脚，椽悟就被带到了。


    淮湘，赫连琰月的寝殿。


    他依旧一身荼靡白，衣襟上还别了一枝几乎已经枯萎的荼靡花。


    “椽悟大师，你快看看这人，看看他的魂魄在何处？”颜曦染连忙将椽悟拉到了赫连琰月的榻边。


    “女皇，你要勒死我了！”椽悟不满道，本来来的时候就是被那些个暗卫生拉硬拽毫无温柔与形象可怜，看他现在的样子都是被风吹得乱成了型的！


    更不要说没有人性的没吃上多少东西！


    “性命攸关，你就辛苦这两天，之后我给你一笔丰厚的酬金，你快看看他！”颜曦染催促道。


    椽悟一开始吹胡子瞪眼的，听到酬金两字，马上变得一个贤能老者一般。


    他确实有些东西在身上，颜曦染说的那事，他听完都不是特别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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