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漩涡的生成太过诡异且突然。


    颜曦染才走近他还有一丈距离，船身便颠簸起来，她整一个差点扑地上，好在他将她捞住。


    这时便也有暗卫来报，说是来不及转舵，船已经被卷入了漩涡。


    才说完，众人都感到一阵眩晕，船在随着漩涡转。


    君凌当即出去，带着若干侍卫想要用内力破开漩涡，但是已经晚了，视野变得昏暗起来，顷刻间就被甩进了海水中，继续随着漩涡转。


    被海水淹没的一刻，君凌清楚地看到了海面上有一身黑衣斗篷。


    是那邪祟。


    他都没法阻挡的，如此突然、快速而又强力的漩涡，不能用常人的力量解决，就是现在冲出去，多半也会被邪祟一网打尽。


    是进亦忧，退亦忧。


    人在水中，呼吸不能维持太久，他们这些有功底的，最多只能撑一刻钟。


    君凌将颜曦染紧紧抱住，生怕她出事。


    同时给众暗卫做了个手势，大抵是要将船驶离漩涡。


    颜曦染水性一般，在浅河还好，在深海，是恐惧的。


    君凌将她护得极好，才不致于太惊慌。


    没多久，船逐渐往旋涡外面挪动，没几下，眼见就要逃离。


    只是那漩涡是掺了邪力的，在船只出去三分之一时，力量瞬间变大，君凌当即用内力抗衡，却像是被吸收一样，漩涡更强了。


    非人能抵抗。


    颜曦染也添了一把力，但无果，船最后一下子被索了过去，直接卷进了漩涡底部。


    离心失重厉害，还有身处深海的压力，让颜曦染难受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力气使不上来。


    君凌同样不好受，但自始至终都将她紧紧锁在了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同时隔着身子也能感受到他背后像是被什么砸到了。


    很重的一击。


    她想睁眼看看他，但是马上又是一阵巨大的压力袭来，意识迷糊之间，只觉得下方也有一股拉力将她往下拽，一切都在急速下沉……


    醒来已然没在水中。


    颜曦染睁眼就见到上方那顶俊脸，正担忧地看着她，见她醒来，才把皱着的剑眉松开。


    她就躺在他腿上。


    清醒之后发现自己的力量又回来，便撑起身来，要去检查他的后背。


    她一直记着。


    “染儿，这里是户外。”他不想让她瞧见，便将人扣住，故意误导她。


    “我就是看看你的伤口，别给老子整这些！”她生气道。


    “不是什么重伤，就是被一块大物撞到，对朕来说，影响不大。”他说的是实话，就是看着比较严重而已。


    “严不严重都要看一看才安心！”颜曦染直接扒开他的衣服，然后从坐着变成分开半跪着，往他背后看去。


    一大片淤青，而且颜色很深，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肺腑。


    是有的吧？她隔着他，还能感到明显的力度。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他如何会受伤？这人向来都是最强大到无敌的存在。


    由是想着，颜曦染就默默垂泪。


    “怎么哭了？朕这个伤者都没哭。”他用指腹给她擦去眼角的湿润。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就不会这样……”她自责道。


    “多大的事？你忘了朕的身子骨有多好了？而且朕还会自己治疗，你完全不用担心。最重要的是，为夫保护夫人，是应该的。”他爱怜地在她小脸上摩挲了几下。


    在附近的一众没见过世面的暗卫都惊呆了，他们冷情嗜血杀人如麻的主子竟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还会哄人？！


    夙夜对这些新调任过来的暗卫已经习惯了，他见过的风浪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下属集体吃惊，已经不是事儿了！


    而君凌的话一出，颜曦染哭得更厉害了，但是记着他伤了，也就这么安静地窝在他怀里，生怕牵动他的伤处。


    “染儿怎么越来越爱哭了？”嗯，在榻上也是没有一次不哭的。


    “我哪次哭不是因为你，你好意思说？”颜曦染脸色微红地指控道，“君凌，你以后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


    “我尽量。”


    “你以后伤了多少，我就自己伤自己多少！”看他还敢不敢伤！


    “真拿你没办法！”他轻叹一声。


    “我不管！我当你答应了！”


    “好，夫人说了算。”


    之后，颜曦染便学着他以前那些举动，掺了些内力给他轻轻按摩，还十分贴心地说要照顾他到好为止。


    嗯，也就给了某人一个尽情的好机会。


    众暗卫已然石化：主母胆子也太肥了，竟然来了句不管来“威胁”主子答应，而主子还乐着答应了，有生之年竟然能见着现象级的画面，感觉暗卫生涯已经到达了巅峰！


    颜曦染给君凌上好药之后，才留意起来周围的环境。


    这里光线充足，但确像是弱化过的光，顶上一片微蓝，很纯澈，万里无云，也不见太阳。


    所以是哪来的光？？


    再看向周围，所处之地都是沙子，长着一些她没见过的植物。


    眺望远处，有一带建筑，虽看得不是很真切，感觉似乎比在这儿见到的药简约一点点。


    嗯，简约风古建筑。


    “这是哪儿呀？”她直觉这里不寻常。


    “海底。”君凌沉声道。


    颜曦染一惊，海底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海底不是应该一片黑暗，水和大气压将人压爆吗？


    “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或许是六界并存时某一界的遗迹。”他曾阅览过古籍，相传神界有一海族，在海底最深的地方定居，与世隔绝。


    “那不就是和上次的空中花园类似？万物相通的道理，是不是这里也藏着宝物？然后再我们待一会儿之后就崩塌，那时我们就能出去？”颜曦染想起过往的经验，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一点。


    只是，这里是海底，不比天上，天上有缺氧的风险，但胜在可以自由落体，只要控制好速度，就会相对安全。


    海底不一样，海底一片漆黑，比空气的阻力要大很多，最重要的是，他们一旦出了这个保护层，也不是知道会不会被压力摧毁。


    “可以这般想，但，史书记载的，这里的情况比上次的空中花园复杂。”空中花园据说是那位帝尊建给心爱的女子的，供她玩赏用，有一层保护罩。


    这里就很不同，据记载，海底的这个世界，除了正名，还有另外一个名称——虚妄的坟墓。


    相传是设置了一个幻境，为的就是保护那一族的人，确保他们在这里安详地生活，不被外界打扰。


    后来还有一位具有统治能力的大神给这里多添了一层保护罩，就在那幻境之后。


    所以看着平静，却不能掉以轻心。


    尤其这是六界的遗迹。


    颜曦染点了点头以示了然。


    不过在这个静谧得诡异的环境干坐着不找办法离开，只能等死。


    君凌探查过，这里没有出口一类的东西。


    于是，一行人便往建筑那边前去。


    走近一看，那些建筑确实如她刚才所想，简约风，别具一格。


    大街上空荡荡的，没见着一个活物。


    也许那位帝尊的传说是真的，真的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让四界的生灵全部陪葬。


    不过这里的烟火气还在，能看到袅袅炊烟，颜曦染闻到了红烧肉的香气。


    不过，海底还能有这玩意儿？


    抱有一丝侥幸，以为这里有人，颜曦染便拉着君凌往那烟火的方向走去。


    确实是在煮红烧肉，但是并没有人。


    于是她们就等啊等等啊等的，过了一刻钟也没见着有人过来。


    而那红烧肉，一直都是半生不熟的状态，煮了这般久，按理说都熟了，状态怎么已成没变？水没少，柴火也没少。


    着实诡异。


    就像时间被停住了一般……


    再往一边的锅中望去，那水沸腾，一直在冒出来，但是周边都没有湿，锅里的水一点也不少！


    “我们该不是撞鬼了吧？”颜曦染紧靠着君凌问道。


    “说不准还真是，染儿可得抓紧为夫了。”他故意误导，心里在想着某样法器的事。


    颜曦染就真的一直贴着走。


    之后去的地方也和这里差不多，处处都是烟火气，却处处都没有生机。


    最后到了一座高大的城门前，规格偏小，但应当就是这里的统治者所住的地方了。


    门很容易就被打开，顺利进入城中，里面比外面不同的地方就是更为华丽些。


    走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


    同样，也没有一点头绪该怎么离开这个静止的地方。


    君凌忽然带着颜曦染走近了一个小小的楼阁，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空间比在外面看着大多了，前后左右上下的距离都一样，而且空间是半球形的，距离足足有大约七丈的样子。


    里面摆了一圈圈一层层金灿灿的……小鹿角？不对，是长着鹿角的形状，但看着是极好的木质的小东西，整一个这有十月婴儿握起的拳头那般大。


    在一个个比之还要小一点的小黑圆盆中立着，估计是一种植物。


    外面还罩着一层正方的无色透明琉璃，看着就矜贵。


    “好好看！”她当即给出了评价，见君凌看着那些金灿灿的“鹿角”没有说话，便拽了拽他的衣袖。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上古金茸。”只是不知道哪一株是真的。


    传闻中，真的，仅剩只有一株。


    “上古金茸是什么？”颜曦染是个好学的人儿。


    “上古金茸是帕瓦一族的至宝，是修炼的大补之物，所以，这里之前生存的，就是帕瓦一族。”


    “什么是帕瓦？帕瓦是什么？”颜曦染一脸学渣的问号。


    “帕瓦是神界海族的一族，是一个名称，他们的本体并不统一，说不出来像什么，但有一部分有点像兔子，看着又是毛茸茸的，但又不是毛，传闻通体软糯，色彩不一，有艳丽的，也有极个别好看的是纯白带着几个黑点的。”他把书中的内容都一一讲给她听。


    颜曦染黛眉一挑，怎么越听越觉得像认知中那一类……海兔？海蛞蝓？？


    “说回这金茸，能够协助服用之人大成。”他补充道。


    “那这里这么多，我们拿两个应该不会很过分吧？”他们船上有些宝物，等价交换可以有！


    “你当这里的都是真的？”他认真道。


    “难道不是吗？”她一手点着唇问。


    “金茸十万年才得一株，这里摆的，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人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那全部拿走不就成了？”这也算是一个bug吧？


    “万一都是假的，染儿不是白忙活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见颜曦染有些气馁，他牵着她的手走近了那些金茸。


    “不过，朕会鉴宝，能通过记载的特征给染儿找到真的。”


    “事不宜迟，金茸说它想我了，快！”颜曦染来了兴致。


    接着还就真的观察了起来，但眼见一个又一个否认，不多时，最后一个也被贴上了赝品的标签，颜曦染又怀疑了。


    “整这么多没一个真的，这不是耍人吗？”她对君凌的一切技术都无比信任。


    “别急，沉住气才能办大事。”他将最后一个假的金茸放在手中。


    被查看过之后，那些金茸的位置也变了，现在摆放得就像一个古老的图腾。


    君凌将手中的最后一个放在了正中间的位置，而后命众人站在了他指定的位置，自己也带着颜曦染站到了一个角落。


    才刚站好，地面就开始抖动。


    那些假金茸所在的地面，悉数以阶梯的模样下沉，全部消失不见之后，方才下沉的地方重新上来了，此时已经不见了那些假金茸。


    最后上浮的中心圈，到了地面之后依然在上升，比地面高了半个人的距离才停下来。


    上面正摆着一尊金茸，单独的一株，与前一瞬看到的那些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株似乎隐约有金粉一样的光在闪。


    大概就是正品了！


    “这里已经没有活物了，金茸放在这里也是浪费，说不准这里不久之后就要彻底消失，浪费了可惜，朕觉得金灿灿的东西，特别衬染儿的肤色。”君凌见她有点犹豫，开口引导。


    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颜曦染这下就放飞了，兴致冲冲地朝那金茸小跑而去，一时间忘记问他怎么知道拿到金茸的做法。


    只是谁也没有料想到，就在颜曦染就要够到那株金茸时，周围的环境在顷刻间都变了！


    不仅是金茸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海，只有海，望不到边！


    而且都是实物，众人都往海中沉去。


    “烛照幽荧！”君凌朝夙夜说了声。


    夙夜当即给他递上两把剑。


    “在剑上运气，水上站不住人，得御剑。”君凌解释道，同时已经将自己的烛照踩在了脚下，稳住了她。


    以他的内力，烛照站两人绰绰有余，但变数太多，难免会有分开的时候，他必须让颜曦染在他没及时护住她的时候自保。


    颜曦染应了声，随即按他教的，集中念力将内力传送到幽荧上，而后自己御起了剑。


    不过君凌怕她不稳，在一旁扶着她一阵子才敢松手，然后一直在她身边守着。


    在空中也不是不行，但水承载着剑，能省点气力。


    往后还不知道有些什么等着他们，可不能松懈。


    夙夜和其余的暗卫都是经过无数严苛训练的，在海上御剑已经十分熟悉，这般处境在那些训练的环境中，只能算中下的难度。


    所以，所有人都在为颜曦染保驾护航！


    虽说这里望不到边际，但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棵树，只有一棵，孤独地站在那里。


    似乎在那里等了许久望了许久，始终没留住什么来陪伴。


    “那树，或许是阵眼所在。”君凌在她身侧开口，基本断定这是一个阵，而按照阵法的排布，阵眼会相当明显。


    但，上古的阵法，可能带着玄力，棘手程度，可见一斑。


    感性的人与理性的人，想法就是不同，颜曦染算是再次深刻领会到了，她不知死活只想到那些文艺伤感的，比如此情此景就是沧海一树孤寂，而人家智者则是在想方法逃离！


    说罢，君凌便率领众人朝着那棵树过去。


    但是奇怪得很，前进了一会儿，跟那树的距离似乎都没有拉近。


    海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做标记，也不知道到底行进了多少。


    “夙夜，你留在这里不动。”君凌察觉出不对劲，对着夙夜吩咐道。


    “是！”夙夜便也没有跟着前行。


    很快，他们便和夙夜拉开了距离，只是在前行大约三十丈之后，原本在他们后面的夙夜，竟然“唰”的一下出现在他们身边！


    “夙夜，你瞬移了？！”颜曦染惊呼道。


    “属下并没有任何动作！”夙夜拱手回应。


    “不是夙夜来了，是我们回去了！”君凌严肃道。


    颜曦染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他平日里对着下面的人，是板着脸的，对着她则是魅惑、妖娆、阳光、傲娇、邪肆、欲……咳，总之就是百花齐放。


    就是不会如此。


    他这般严肃，只能说明事情难解决得程度比拿下一国还要大。


    “这里的时间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倒退回一段时间以前。”他沉思半晌之后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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