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两人便如昨晚说的那般，要对弈。


    颜曦染主动抢过了黑子，吧白子让给了他，让赫连琰月有一瞬无比动容。


    但是颜曦染的棋艺着实比不过土生土长且有些的赫连琰月，一时纠结要不要撒泼。


    赫连琰月见她为难的表情，叹了口气，便答应告诉她。


    颜曦染自然是高兴的，但是他刚刚没有放水，说明他还没准备好。


    “阿琰，我忽然想玩捉迷藏，明天再说吧！”她要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去做心理准备。


    毕竟他和宫徵羽的事，还在延续，不必失去的过往好说。


    “孩童的游戏，你这个年纪还玩？”赫连琰月失笑，自是知晓她的用意的。


    他也确实需要时间。


    “我这叫童心未泯！好久没玩了，有些怀念那种感觉，相信我，你会喜欢的！”其实也是想弥补他的童年。


    赫连琰月拗不过她，也深知她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带他找到属于正常童年的感觉与快乐，遂没有再多说。


    两人都没有戳破对方的想法。


    颜曦染给赫连琰月简单地说了一番游戏规则，就是最常见的你数数我藏起来然后你找我而我躲开你的视线到原地等你这样。


    她让赫连琰月先当躲藏的那个。


    “我以为你更喜欢躲。”原则上可以这样说。


    “我对你这皇宫又不熟悉，还是你先躲，我来找，在找的过程中再观察一下有什么地方适合用上的不是更好？我比你年轻，你得让着我！”她挑了挑眉，明示他。


    赫连琰月本就什么都让着她，便按她说的开始，颜曦染便数起了数。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


    赫连琰月做事认真，连玩游戏也是，正儿八经的就大步离开。


    他的玩心其实没多少，并且洁癖也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高度，除了他的寝殿和御书房，还有宫徵羽那儿，他基本只会去一个地方，那就是他刚进宫那时，和盲婆婆以及阿良住的宫殿。


    虽然那个地方有过许多伤心事，可也是宫里唯一一个记载了他和她们回忆的地方。


    此刻，他正在这个荒凉冷清却依旧整洁的宫殿里回忆了一番，随后躲进了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


    颜曦染没来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着，但他有一种预感，无论他躲在哪里，颜曦染都会知道。


    事实也是如此，因为颜曦染买通了不少太监宫女专门给她放水！


    过了好一段时间，颜曦染还没找到赫连琰月，他小时候那些不想再回忆的画面又因为这个熟悉的环境，以及这种静谧的气氛，不住地涌上来。


    他甚至陷入了情绪中。


    身处回忆里，他不断地逃离着噩梦，却像是没有尽头，那种熟悉的绝望又开始了。


    “阿琰，阿琰！”


    赫连琰月猛地一抬头，只见女子那张明艳的小脸，正从上方看下来。


    窗外的日光斑驳地撒到她一边的侧脸，将那份明艳彰显得更加灵动。


    “还愣着干嘛啊！我找到你了，还不上来！”颜曦染说着，给他搭把手拉上来，“终于找到你了，可把我累坏了！”


    把他拉上来之后，颜曦染自然而略怂地松开。


    赫连琰月本可以自己上去，却还是想握住那救赎的手，但也十分有礼，和她同一时间分开。


    “你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


    “我聪明啊！我跟你说，就算你躲到任何一个地方，我都能把你找出来，所以……”颜曦染顿了顿，抬头望着那双橄榄绿的眸子，“所以你不用害怕被弄丢！你可以永远相信颜阿染！”


    她便是想跟他说出这句话，才先让他当躲起来的那个。


    赫连琰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化开，暖暖的，此刻还愈加澎湃。


    踏实感，信任感，还有那被在意、被重视、被珍视的一切，有别于亲情与爱情，是友情里面至高无上的……触动。


    “收买了不少宫人吧？”良久，他才调侃道。


    “这也是我能力和人缘的体现！现在换你找我啦！”她嘚瑟地反叉腰。


    不等赫连琰月多说，颜曦染已经拉着他到原来的地方数数。


    后来，在颜曦染有意的放水以及赫连琰月的机智下，这一场躲猫猫很快就结束。


    颜曦染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赫连琰月除掉心魔，输赢什么的并不重要。


    为此，赫连琰月后来趁她没有多少防备的时候将自己一成的幻术渡给了她，还被颜曦染叨叨了许久。


    翌日，赫连琰月没有再休沐，颜曦染到了午膳的时间，便去蹭饭，以及说回和宫徵羽过往的事。


    “阿琰，其实我觉得羽姐姐也是在乎你的，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因为那过往在阻隔。不过你别怕，有我在，会帮你的！”颜曦染擦了擦嘴，饭后准备来些小点心。


    “你的感觉不错，就是这个妾有意，有点看走眼了，她对我无情。”赫连琰月嘴角的笑意敛了敛。


    有意，也不过是恨意。


    “你怎么知道？”她抿了抿唇，给两人都放了个板栗酥。


    “从她进宫以来，我能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可她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也没有勇气去碰这个壁，或许她还在怪我杀了她的心上人吧。”或许也是听闻了他的过往，嫌他脏。


    “也是！”颜曦染点了点头，但是眉头皱着，“不过，她那心上人为什么会被你杀了？按理说，你这么善良，杀的都是那些该死的人，但是羽姐姐不至于不会看人……但是如果非要选一个，那肯定是羽姐姐不会看人！然后你们又存在什么误会之类的！”


    她又看到他浮现出那种自嘲的神色，估计是想到了那些不堪的过往吧。


    只能尽量用其他人的事来转移他的想法。


    “她的心上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他将目光落到远处。


    “凭借我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我觉得这个死人不是我们看到的表面那么简单！”她摸了摸下巴，高深的人都习惯用这个动作对吧，她也要尝试！


    “话本子？”他狐疑道。


    “嗯！话本子虽然是编出来的，但它的灵感来源于生活，这个你得信！”她对他挑了挑眉。


    “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是在潇湘的皇宫，那时候潇湘国还在。那个下雪天，是她的七岁生辰，我也差一个月就满十二了。”赫连琰月没接着问，开始步入正题。


    颜曦染才听了个开头就觉得有点狗血的亚子。


    “我听说潇湘宫廷种植了一种可以用于治疗眼疾的草药，便想着给盲婆婆取来，可是我当时并不受宠，根本轮不到我去。


    我只能偷偷藏在出使的队伍中，装作一名奴才前去。


    到达潇湘皇宫后，我找到了那里比较荒凉的地方，也就是冷宫，暂时在那里住下。


    想着一身奴才的服装容易被使唤，不方便办事，便换回了我我喜欢的白衣，还可以假装是高门子弟，不会有太多人为难我。


    在我成功取得了草药后，准备回去换一身太监的衣裳偷偷溜出去，尽早回到淮湘。


    而就在我回去的路上，远远瞧见了我的二皇兄和几名公子在闲逛。


    我怕二皇兄发现我，便躲到一个能隐蔽的地方，就在那时，我见到了她，她正在银杏树下堆着雪人。


    那银杏树特别奇怪，别的银杏，叶子都是十一月末就开始凋落，可那一棵却在二月变得金黄，也许是为了她，特地长到那时候应景吧。


    她长得粉雕玉琢的，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儿，一下子看得入了神。


    她的那一身打扮，我知道，那是潇湘七公主，以前被我看轻的传言，我竟觉得还不足以描述她的十分之一二。


    堆完以后，她围着雪人左看右看，好像不满意，一溜烟地跑走了，我的意识才稍微清醒些。


    这时，二皇兄他们已经离开，我也没有理由再继续躲藏，便抬腿离开。


    但心里有点遗憾，没能跟她认识。


    好巧不巧，刚经过那雪人时，树上掉下了一个冰坨子，正对着把那雪人给砸碎了。


    我犹豫了半晌要不要帮她堆回来，毕竟她可能就这样走掉了，我再做一个好像也意义不大。


    而就在我再次准备离开时，她回来了，还拿着一堆饰品。


    她错愕地看着地上的碎雪堆，又看了看我，好几个来回，有点点呆滞，最后却又委屈得红着眼眶说我把他的雪人弄坏了，像极了一只受欺负的小白兔。


    我一时有口难言，对她解释不来，我又不擅长堆雪人，只好用其他的来哄她，想着女孩子都是爱美的，便就地取材，用银杏叶做出了一朵山茶花。


    那会儿看到她，便觉着她如同山茶那样娇美而又清冷。


    我给她簪上那一朵金黄的手工山茶花，生硬，却也是真心地夸了她一句，她真的就好了些。


    但还是有些不开心。


    那会儿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觉得不想她难过，便想着就是难看，也要重新给她对一个雪人，但刚想动手，二皇兄却折了回来，我只好换一种方式继续哄她，将离宫前做好以备果腹的板栗酥给她，便匆匆离去。


    临走前，我思虑过要不要告诉她我是谁，最后还是不想告诉她，毕竟和我有牵扯的人，好像都比较不幸。


    想来，日后等我有成就了，再让她认识我也不晚，便没有说出我的身份。


    我想着，以后还可以用板栗酥和金色的银杏山茶来引起她对我的回忆啊……


    只是，我当时的想法过于单纯，在那之后，我的噩梦开始了，都不知道哪一天会发生些什么事，每一刻都是在痛苦和绝望中度过。


    我才回到淮湘，已经是接近我的生辰，制作药需要时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盲婆婆竟然会死在我生辰那日。


    多等一天，那药就能制好了……


    后来，我登基之后，对人世的憧憬已经被磨灭，也提不起心思去想关于她的事，不堪的我，也不配去想。


    再后来，我听闻她与潇湘的少年将军祁桓相恋，而且，还是在她七岁生辰那一日，两人初见，互相一见倾心，我的心就像被捏碎了一样。


    也是那时才懂得，原来当年那短暂的一面，竟是一见钟情。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赫连琰月，也是在那天第一次见她，也对她产生了恋慕。


    我派出探子去查探，听起来，她十分幸福，我便断了对她的念头，但对她的消息，却一直保持着。


    有一次偶然的查探，让我知道祁桓的真实面目，他表面上对羽儿用情专一，可背地里却花天酒地，只是掩盖得非常好，在驻守的地方，还有不少姬妾。


    既然他对羽儿不是真心的，我便开始派人暗杀他，只可惜没有成功，他有点本事。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打听到我对羽儿上心，便跟那潇湘皇密谋，想要培养羽儿做间谍，来诱惑我，与祁桓的定亲，实际上想是将她偷偷送来淮湘，她那父皇为了不让秘密走漏风声传到她那儿，便寻了个借口将她软禁在宫中。


    那祁桓对她也是不闻不问的。


    后来更是让她听闻朕针对潇湘的事，让她对朕有一个不好的初印象。


    他们都让羽儿误会了，让羽儿看到的，还是慈爱的父皇和爱她的将军，只是朕在逼迫他们。


    在她眼中，朕就是个爱杀戮爱征战的暴君，尤其是知道朕在世人口中的过往之后。


    潇湘皇在皇后离世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又或者说，这是他的本性开始暴露，变成了昏君，这一次这么对羽儿，不过是个契机。


    他那时听信宠妃，对宠妃的女儿比羽儿好多了。


    我把羽儿放在心上那么多年，岂能忍受她遭到这种待遇？便下了战帖，还亲自出征，誓要取了祁桓和潇湘皇的命。


    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无耻到想利用羽儿来威胁我，在他们前往羽儿的寝殿时，我追了上去，在他们打开门的那一刻，将他们斩了，羽儿跑了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潇湘皇是她父皇，明面上宠爱她这一点做得滴水不漏，而祁桓，更是她谈婚论嫁的心上人，都在她面前死于我的剑下，她当时就哭着提着剑冲我挥来。


    很明显，她伤不了我，因为她没有武功，而我还有护卫在前面拦着。


    我怕她受伤，连忙喝住那些侍卫，将她敲昏过去，把她带回了淮湘。


    我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她醒来后很平静，也很冷漠。


    我不想让她承受太多，便没有告诉她，她那父皇和祁桓的腌臜事，所以才让她一直误会至今。


    这些年，我一直都把最好的给她，哪怕她不屑，我也不奢望她会喜欢上我。


    她的身份，是亡国公主，固然我可以给她清除障碍，可我又有些私心，便想着立她为后，或许能日久生情。


    但是她不愿，而我不想放开她，便立她为皇贵妃，等她有朝一日眷顾我了，再当皇后也不迟。


    我很自私吧？


    在这份基本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中，我始终无怨无悔，我会因为她喜欢板栗酥而喜欢上，会因为她喜欢板栗，在最好的产地不断培育最好吃的送到她桌子上，会因为她喜欢山茶，不惜一切给她寻来最好看最珍稀的品种。


    她也只会在收到这两样东西时才欣然收下，因为，祁桓喜欢板栗酥，祁桓说，她与山茶最是相配……”


    赫连琰月沉浸在回忆中，虽有王者之姿，却有些自卑。


    “听过之后，是不是觉得我很不中用？”他说罢，便问道。


    “阿琰，我想，你和羽姐姐，是不是都搞错了一些事情？”颜曦染已经确定得不能再确定。


    还有那什么自私，什么鬼？自私的话不是这样的，而是直接占有，对宫徵羽来说，目前的处境是最好的。


    “什么事？”赫连琰月顿住，一时不知道颜曦染是何意思。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要听清楚了，这会是你与羽姐姐的转机！”颜曦染脸色非常严肃，还与他凑近了些，“我觉得羽姐姐应当不是眼瞎之人，我总觉得那祁桓的出现有些巧合，会不会是她认错了人？而她喜欢的人，其实是你？”


    她不想直白地说出来，她想一步步引这两人去自己发现。


    “阿染，你莫不是醉了？”他橄榄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但又很快消散。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我和羽姐姐聊天的时候，也问起了她的事，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她说，生辰那日那个弄坏了她雪人的小哥哥，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当年惊鸿一面，便就此在心中扎根，情窦初开时，才意识到自己对当年那个白衣少年早已芳心暗许！”


    她不认为有那么巧合的事，让祁桓也跟雪人扯上关系。


    “你说的都是真的？”赫连琰月有些紧张。


    “真的！还有，她其实一开始也没有那么喜欢板栗酥，只是因为当年你给了她，她才喜欢上的，而这种喜欢在她长大时，已经成了一种执念，才会越来越喜欢！还有那花！你知道她真正喜欢山茶的原因吗？竟然是因为你当时往她头上簪了一朵银杏叶做的山茶花，还说她好看，她便对山茶花也产生了执念，据说，当天她还让宫廷画师给她画了一幅画像！”


    还真nm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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