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得接近尾声的时候，也已经是接近亥时，颜曦染还是忍不住八卦起来。


    “阿琰，趁着夜深人静好谈心，你跟我讲讲你和羽姐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呗？我总觉得郎有情妾有意的，可就是感觉你们很生分！”颜曦染两根食指拉近凑成一对儿。


    这种帅哥美女不在一起的画面简直就是她的意难平！


    “想知道？”他无聊的挑了挑炭火。


    “嗯嗯嗯！”颜曦染一个劲儿的点头。


    “不告诉你。”赫连琰月卖关子道，见颜曦染想打人的表情，又吊起她的瘾，拖长着声音，“除非……”


    “除非什么？”颜曦染双眸眨呀眨，满含希望地看向他。


    有机会就好！


    “除非，你和我对弈一番，你赢了，我就告诉你。”迟早也会让她知道，但是今晚心情太好，不想被打击。


    “可以啊！”颜曦染爽朗的回道，赢他是不可能赢的了，但她会耍赖啊！


    耍赖这一点君凌也拿她没办法，当然这是在她没有表明心意没有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之前……


    “夜色已晚，要下也是明天下，你今天忙活了这么多，该歇息了。”赫连琰月站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寝殿。


    “阿琰，今日初七，你是不是要出去？”颜曦染连忙挡住他的去路。


    听他的宫人说，有人见过他每月初七的夜里，就会出去一趟，而她派去坊间查探的人告诉她，每月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些穷苦百姓莫名收到银两。


    她上次还偶然就发现他藏了一件黑色的衣服。


    这些串联起来，她的推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坊间的活菩萨七爷，就是眼前这名白衣男子。


    初七，所以是七爷。


    就是不知道这个初七是怎么来的，会与宫徵羽的七有关系吗？


    “你知道了？”赫连琰月间接承认。


    她这般聪慧，定然不会说些无用的话，加上那肯定的语气，定然是已经被她发觉。


    “今晚我想与你一起前去，我也有个侠女梦！”颜曦染双手叉腰。


    话是这么说，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留下“证据”，让百姓知道他的善行，这个梦事实上是她自己代入某些小说的幻想来着……


    刚醒那一天不宜动物，如今倒是可以用轻功了。


    “你武功一般，要是磕着碰着，君凌定会找我麻烦，我也打不过他，你还是别去了。”他去的地方有不少贫民窟，他不想让她跟着。


    而且，他还要去绝杀殿露个面，他这个殿主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颜曦染重重的叹了口气，状若哀伤的轻轻捶了捶小胸口。


    “好吧，不去也行，但是心里难受，难受了就想找人倾诉，我要去找羽姐姐，告诉她你去青楼寻欢作乐去了！”


    赫连琰月静默了半晌，眸中划过一缕忧伤。


    “她不会信。”更不会在意。


    “哼！你不厚道！我把你当至交朋友，你却不愿带飞！”颜曦染眼尖儿的捕捉到，见情况不好，马上切话风。


    宫徵羽对他的影响可真大啊！赫连琰月用情太深，得到回应是好事，若得不到，那也太可惜了。


    “阿染，你演技不好。”赫连琰月嗤笑出声。


    颜曦染见目的达到，便顺势将这件沉重的事往轻松的方面发展。


    “阿琰，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情商，我不出手你铁定注孤生！打个比方说，你跟第一美人做同桌的，你的男同窗都十分羡慕你这个好运气，结果你只会说屁话直接跟美人说一句早上好啊再见啊什么的，这能行吗？”她一手反掌，在另一只手心拍了拍。


    “所以，为了解决你将来是睡单人床还是双人床的重大问题，我决定宽容一次给你个机会改过，把我哄好！也不用做些什么，现在带上我就可以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颜曦染挺直了腰杆儿，樱唇还嚣张的勾着。


    “就算我不让，你也会自己跟上来，阿染，你的想法太易懂了。”赫连琰月被气笑。


    “那是因为我真诚！我把最真实的一面给你看了！走了走了，再不走都要天亮了，七爷！”她用手肘顶了他的手臂一把。


    于是，就在颜曦染的厚脸皮下，赫连琰月带着她一起行侠仗义去了。


    颜曦染也提前准备了一身黑衣。


    她知道赫连琰月虽然拖着一副有些病弱的身子，但武功比她好很多，却不成想轻功也如此厉害。


    之前跟在君凌屁股后面飞，那人只用了五成的深度就把她甩得远远的，现在跟着赫连琰月跑，不至于那么变态，但也是够吃力的。


    她感觉晚上吃下去的东西都已经消化了……


    赫连琰月带着她走了五六户人家之后，颜曦染以为他就要回去了，结果被他带到了一座古典庄严的楼阁，位于一些同样高大却没有这般好看的建筑物之间，那儿正灯火通明。


    牌匾上的字是暗红色的，勉强能看清，狠戾中充满了杀气，又带着点孤傲。


    她现在是识字的。


    “这里……绝杀殿？！”颜曦染眉毛一挑，听着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绝杀殿，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赫连琰月解释道。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之前有人买通杀手来杀我的那个吗？！”颜曦染恍然大悟，有些害怕又有些抵抗，“你带我来这儿干嘛？你要买通杀手帮你杀人？！谁啊？”


    之前去纶邑的路上就是遇到了绝杀殿的人，塞翁失马，让她功力涨了一重，她还不至于太仇恨。


    赫连琰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不像是会暗中杀人的人，一般都是直接明文处死。


    “不是杀人，是认人，让这里的人记住你长什么样子，以后就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甚至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会帮你一把。”他时刻留意着她的情绪变化。


    上次的事其实没有经过他的授意，右护法就派了人出去，没杀成不说，还被君凌暗中坑了一把。


    不过，也是幸好没有杀成。


    所谓的认人，除了他刚才说的，他还有另一个目的，但是暂时不能告诉她。


    “有这好事？你……有那么大的权力？”颜曦染眯着眼审视他。


    “我是殿主，他们都得听我的。”赫连琰月自然而然道，丝毫不打算瞒她。


    “……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感情所有大佬都这么低调，就她一个是普女？


    “我可不敢收。”赫连琰月笑道，又特地解释了一番，“之前派去杀你的，未经过我授意。”


    “那些都过去了，而且不是你，那就更不用跟我说啦！但是你就这样把自己的底牌告诉我啊？”她不是很认同这种做法，毕竟相识才几天啊。


    或许是因为她全心全意真心实意跟他交好，让他这个长期缺爱的君王无条件信任她。


    总觉得哪里想不透。


    但是有一点她就好气，那个说喜欢她的妖孽，还藏着很多事没告诉她！


    咳，虽然她也有……


    “有什么问题？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赫连琰月负手走在前头，没叫她看出什么端倪。


    如果……到时候，她是最好的人选。


    “我颜曦染保证，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颜曦染笑着跟上去。


    既然他推心置腹，她也不好都想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但是君凌欺负你的话，我可管不着。”赫连琰月忽然开起玩笑。


    “哎呀别提他别提他！坏死了！”颜曦染当即挥开那些不存在的，想着他的泡泡。


    绝杀殿虽然是最厉害的杀手组织，但里面的装潢确实比较典雅的。


    赫连琰月应当是提前召集了众人，颜曦染跟他走到里面时，一群人对着他俩行礼，赫连琰月还给她打了保护伞，也就是他刚才说的。


    说完之后，又跟绝杀殿的几名“领导”议事，而她则是被一名标志的美人姐姐带到厢房吃茶点去。


    这里的人，既有杀手的冷，也有待客的亲和。


    莫名挺喜欢的。


    没多久，赫连琰月就谈完，带上颜曦染回宫，回到宫里，已经是卯时初，天就快要亮起来了。


    赫连琰月听颜曦染的休沐两日，今日还是“放假”，颜曦染就让他回去睡个大觉，说是午后找他对弈，两人才各自回到寝殿安歇。


    颜曦染到底是被君凌养娇了，就算是习武之人，现下已经累得困得不行，沾床就睡。


    她被叫醒时，已经是未时过半，还是她提前安排侍女叫醒她的，不然她能睡到晚上。


    深度洗漱了一番，整理好着装，依然是海棠红。


    赫连琰月还当真细心。


    这个优秀的君王比她这个半吊子的摄政公主要靠谱多了，已经在怀园的凉亭里等着她。


    怀园，据说当年他初进宫时跟盲婆婆和阿良住的地方附近有一片类似于冷宫的荒凉之地，现在被改造成了一座小花园，里面种满了梨花。


    许是梨花的梨，同离别的离同音，也正好和荼蘼一样纯洁无瑕吧。


    颜曦染走到怀园大门时，只见到一卷画。


    纯洁的梨花海中，一方凉亭下，一袭荼白的男子，优雅而坐，露水煎茶，品着茶香，候着友人。


    不似仙人，更胜仙人。


    颜曦染走近，梨花的香气卷入鼻腔，一如那人。


    清雅，浅淡。


    “来了？我见这梨花开得正好，便在这儿等你。”赫连琰月浅笑着，与那些纯白交相辉映。


    “这梨花，很美。”原谅她的直白吧，她词穷！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你瞧见，今年的梨花开得特别好。”他站起身，往花间走去，伸手将最近的一簇弯下来，靠近鼻端，轻轻嗅着。


    眼前人，当真是画中仙。


    “这个时节，繁花似锦，百花争艳，你却独赏这一片素净的梨花，有个性！不过，你最喜欢的不是荼靡吗？怎的荼靡，好像只在你寝殿那儿有一棵，而梨花却种了满园？”颜曦染抬手弄花，问出心中之惑。


    “荼靡与梨花都代表纯净，可荼靡比之梨花感伤许多，所以我才只种了一棵。”


    赫连琰月放开那一簇花时，手上多了两片掉落的花瓣。


    “而且，梨花是最纯洁圣洁的花，传言见此花者，恶自去除，我想，或许能把身上的罪孽净化，后来，不知不觉便也逐渐喜欢上了这花，喜欢它不染世俗，不染尘埃。”


    他轻轻地捻了捻，随后将手掌摊平，任由微风吹起花瓣，花瓣飞舞摇曳，最后零落在粼粼的湖面，随着涟漪漂浮。


    “没有罪孽，何来净化一说？”颜曦染的目光将目光收回，转而望向天幕，思绪放远，“阿琰你知道吗，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时我们还没有误会，我只觉得你是那冥冥夜色中，圆月下悄绽的昙花，盈着淡淡的光，空灵神圣。”


    “竟还有这事？”他眸中染上些喜色。


    “是啊！我当时就在想，怎么可以有人长得比神仙还要神仙！虽然我没见过，哈哈哈！”要真见过，那就是上天……


    “其实，我那时也很震撼，除了羽儿，还有人有这等容貌，就是你的话令我震惊不已。”赫连琰月负手而立。


    “还好我们都找到机会把误会解开，没有错过彼此！”颜曦染感慨道，忽而兴致大发，“阿琰，这片梨花落了，得等来年才能再见，不如咱们将它保留在这一刻？”


    “你要如何做？”他期待地问。


    “我们来酿酒吧！”颜曦染莞尔一笑。


    “酒？”赫连琰月一顿，他不能喝酒。


    “梨花做酒，不负今朝！”颜曦染徒手做了个举杯邀月的手势，见赫连琰月有些顾忌，顿时反应过来，“你不能喝酒？”


    身子弱的人，为了确保健康，往往都要被各种“不允许”束缚着。


    所以赫连琰月也会有不少要忌口的东西。


    “能喝。”赫连琰月在颜曦染担忧的神色中扯出一抹放松的笑，并用眼神制止颜曦染背对着的十分紧张的常源，“不过不能贪杯，只能喝上一两口。”


    一年喝这么一点，身体还能受得住，但不能让她知道。


    “真的？”颜曦染狐疑道，转身审问常源，“皇上有没有骗我？”


    常源觉得十分为难，一方面是为了赫连琰月的身体着想规劝却不得不收住，二是跟着自己皇上一起撒谎。


    “颜公主，皇上的身子他自己知道，再说了，您细细回忆，便知道皇上都没有骗过您。”常源极力维持镇定，却没有给出就肯定的答案。


    “好了，常源去备清酒，我们两个去摘花。”赫连琰月不给颜曦染多深究，便吩咐道。


    “常源，麻烦多拿十个最小的那种空坛子，我有其他用途！”颜曦染还有个打算，也就没有追着问。


    问常源还不如到时候让君凌诊断过后问大佬，君凌是不会骗她的，而宫里的人都最听赫连琰月的话，若是赫连琰月暗地里下了禁令，她问到的都会是无用的废话。


    也犯不着瞎猜损害脑细胞，总有另一种更好的做法。


    两人摘的花不是特别多，但也足够酿两小坛，一部分剩下的梨花瓣，刚好够颜曦染做其他的。


    赫连琰月亲手将梨花瓣洗净，再如捧着珍宝一样把花瓣放进坛子里，颜曦染把清酒倒进去，两人合作把坛口封好，也不急着埋。


    “这酒过几个月就可以开坛了，到时候你可以拿出来闻闻，好回忆一下现在的梨花盛景，但是不准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喝掉，这里有我的一份，得等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再一起赏梨花时再喝！”


    颜曦染边说着，边捣鼓另外的小坛子。


    赫连琰月哭笑不得地应了声好，他知道她这是担心他的身子不能沾酒，故而叮嘱他不能碰，得由她看着他。


    有时候真是好生羡慕君凌，能时时与她在一块儿。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他不解的问。


    “蜜渍梨花！这个放一个月之后你就可以享用了，只加了蜂蜜和梨花，你觉得需要滋养的时候就可以隔几天来一勺，用温水冲服！蜂蜜本就是保健的良品，你肯定不用忌口，而加上这些梨花，入口定然沁香无比！”


    颜曦染捧着小坛子这儿端端，那儿举举，有点土味广告的风格。


    她身旁还有好九个小坛子，也是装了蜂蜜的，那些要给她在意的人都分一个，还拍了拍赫连琰月的肩膀，老有意思地说，以后她在哪里做吃的都会想到他，让他不要心疼这些材料。


    赫连琰月一时失笑。


    想来也是，她这样的性子，他将来估计会时不时收到她的小特产。


    想想便期待。


    “这酒，等到来年的这个时候，再邀你一聚，届时，同赏梨花，共品美酒。”那一向平淡的浅橄榄绿的眸子，泛着点点晶光。


    更为澄澈了。


    “好啊，那就这样约定了！”颜曦染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约好了！”他也是头一次笑得如此放松，如此开怀。


    很久没有过这样期待了。


    颜曦染还提议埋到灵隐山那边，说是那样的话，盲婆婆和阿良也宛如参与一同酿酒一般。


    赫连琰月欣然同意，差人此刻便去准备明日的车马。


    如今是下午，与她还有约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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