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堆了雪人，我见只是白白的一个，都没有眼睛鼻子，就跑去拿点饰品过来装饰。


    谁知，我回到那儿时，发现我的雪人倒了，重新变回了一堆雪，旁边还站着一个比我高很多很多的白衣少年。


    我当时气坏了，委屈得快要哭出来，都不考虑能不能打得过他，就跑上前去跟他理论。


    我很生气地问他，为什么要把我的雪人弄坏。


    只是我的话还没说完，那少年便转了过来，看清他的模样之后，我即将说出的话也停在了嘴边，只顾得上惊讶。


    他长得极为好看，精雕细琢的脸，挑不出一点瑕疵，还带着纯净的气息，那双眸子不似我们这般深色，浅浅的，好像带着点别的颜色，但我当时没看清。


    整个人如画中仙人走出来一般，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人人都说我漂亮，可我觉得，比起他，我差远了。


    他见我鼻子眼眶都泛红，有些不知所措，他跟我解释了一遍，我没有什么反应，他以为我还在生气，便用银杏叶做了一朵山茶给我簪上，还蹩脚地夸了一句好看。


    他不知道，当时我只是因为看到了如此好看的小哥哥，内心兴奋又羞怯而已，也是年少时初心萌动。


    之后他还给了我一块板栗酥，我接过他给的板栗酥时，说是他亲手做的，很好吃，希望我不要再哭了。


    我当是也是小魔王，想借此为由拉着他跟我重新把雪人堆起来，导致我当时都兴奋得忘记问他名字了。


    下一刻他忽然有急事，都没来得及搓上一团雪球，便急匆匆地就走了，估计是特别严重的事。


    他脸色很不好，也没有问我是谁，但是来的人都知道，这是七公主的生辰宴，而且整个宫里就七公主穿红白色的裙子。


    所以我想，他肯定知道我，只要有心。


    但我也不能落下，正好我的掌事太监王公公替我拿披风回来。


    我问他有没有看到那边刚从拐弯处离开的白衣少年，他说有，我问了下去，结果王公公真的知道，那是祁侍中的儿子祁桓。


    在他离开的时候，旁边的假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也没能看到他的背影多少眼。


    那之后，我就偏爱板栗酥和山茶花，当然，还有那棵银杏树。


    后来，在晚宴上，我四处张望，都没见到他，祁侍中旁边的位置空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生辰宴后的一天，我听闻祁桓要带兵到边关作战，一问才知，原来他是少年成名的将军，初见时只觉得他清雅，没想到竟是个武将。


    他一去便是六年，京中也很少传回他的消息，我渐渐长大，也懂了点事，知道自己对他单相思。


    就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毕竟我们只见过一面，还没认识就分开了，便是不会有书信来往。


    我对他的模样，依旧记得清晰无比。


    就在第六年年末，他回来了，进宫面圣时，我特地在一边偷看，他还是一身白衣，只是晒黑了不少，模样也没有印象中好看。


    但他始终是我心中那人。


    他回京之后，我想方设法制造机会和他偶遇，没多久，他便钟情于我，只是有点遗憾，他在战场上伤到过头部，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事。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和祁桓的交往多了，他虽常年率军在外，但一年还是能见上几次。


    大家都很看好我们，待我及笄，说不准就要成亲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和祁桓定亲没多久，淮湘便下了战书，说要攻打潇湘，祁桓也被派去领兵作战了。


    后来听说，是被淮湘指了名前去的，


    那时的淮湘新帝，也就是当今皇上，他登基后，把实权抓得稳，淮湘的国力在七大国中位于前列，攻打一个边陲小国，简直易如反掌。


    尤其是，传闻中的他没有人性。


    所以，结果很明显，潇湘败了，祁桓战死沙场，皇室子弟尽数斩首，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在他们被斩首时，我莫名被一队士兵关在自己的寝殿里，完全无法思考，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悉数离我而去。


    那时，我才刚过十五的生辰……


    而最让我震惊的是，皇上竟然将我带回了淮湘，还要封我为后。


    我们明明没有任何交集的，我不知道他为何这般做。


    而我，国破家亡，我又岂能与仇人同床共枕？


    我找了机会，一把匕首扎进他的胸口，他重伤，却没有把我如何，还是好吃好喝供着。


    我就不懂，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赎罪？还是一开始就是贪图美色，为了得到我，不惜宣战的？


    后来，他醒了之后，还是执意要立我为后，圣旨都下了，但我不愿，他便封我为皇贵妃，皇贵妃不需要像立后那般举行典仪，只一道圣旨就可以了，无需我愿不愿。


    这些年，前后几次刺杀不成，他始终都没有动过我一分一毫。


    渐渐的，我也累了，那些仇恨虽然抹不去，却再也不想再理会了。


    有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既然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是不是注定他不该死在我手上？


    我也不是没想过以身殉国，但是他还没死，我就必须活着，等到看他倒下的一天。


    这些年，我对他一直很冷淡，来了这宫中，我就没有对他笑过，哪怕他想方设法哄我开心。


    一开始，他还是会每天来看我，每次都被我冷面相对，久而久之，变成了一月来一次，再后来，最后一次，已经是半年前。


    但是他的赏赐却从来没少过，每一次有什么进贡的，他都会第一时间挑出一堆最好的给我，平日里的月例，都是最顶尖了，从来不亏待。


    但这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日常所需才用，有不少次都给退了回去。


    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到我喜欢打理花草的事，时不时命人送来一些珍稀美丽的花，还是我最喜欢的山茶。


    日子久了，他将我查得更加透彻，就连我喜欢的板栗，也都是宫里的独一份。


    那些于我而言，有弥足珍贵的回忆与意义，他料定我不会拒绝，如果没有家国仇恨，他这般用心，是个女子都会被打动吧。”


    说着，宫徵羽轻轻地叹息。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过去的事不会因为我们的思绪发生任何的改变，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可以不要再和他敌对。”她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这么说，他在你心里，也是有一定分量的吧？”颜曦染正试图努力地给赫连琰月找到点突破口。


    “只不过是仇恨的存在。”宫徵羽一滞，把茶杯松了松。


    方才似乎有些迷惑了。


    “赫连琰月这个人啊，你没有用心去了解他，去走进他的世界，你是没有办法看到他最真实的一面的，他绝对不是那种没有正当理由就贸然去攻打一个国家的人，他很善良！羽姐姐，当年的事，你或许可以去查一查，莫要恨错了人，伤错了人，最后失去了才懊悔……”


    颜曦染伸手，搭在宫徵羽的手背上。


    她一个走在吃瓜前沿的领军人物，对于这些纠葛的情感有惊人的第六感，也俗称狗血预言家。


    赫连琰月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在正常情况下不顾百姓的安宁在那里随意征讨？


    而且就凭他对宫徵羽的心，宁愿自己伤心，也绝对不会伤害她在意的人。


    反正她这个护短的人就是觉得当时的潇湘有问题，至于是谁，还得在赫连琰月那边探探口风。


    万一真的如她所想，然后解开了这个误会，从此少了一对怨偶多了一双眷侣该多好！


    她没有再多言，坐了一会儿便离开。


    宫徵羽在她离开后，自己静坐了半晌，有些念头在心中滋长。


    第二天早上，颜曦染起了个大早，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比较素雅的白裙。


    约好了今日要和赫连琰月去拜祭盲婆婆和阿良，不能再穿往日的海棠红。


    等回来就套话。


    来到赫连琰月用膳的地方时，他已经在等她，见到她这副装扮，心下有些动容。


    用过早膳的两人，是坐马车出发的。


    两地的距离不远不近，马车的节奏比较舒服，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是一个清幽宁静的地方，也就是灵隐山。


    这里是一块小高地，两座墓碑圣洁地立在那里，周围种满了花草，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不用问都知道是赫连琰月安排的人。


    放远看，附近有不少墓碑，都是比较庄严肃穆的。


    “这里不止盲婆婆和阿良诶。”颜曦染问道。


    不过这一块地的环境最好，风水应当也是最好的。


    “对，盲婆婆和阿良在这一片墓地的中心，周围的都是一些生前淳朴良善之人，还有忠良英烈之辈，还有当年那只白灵鹿，师傅有将它好好安葬，后来我也才有机会移过来。”赫连琰月浅笑道。


    颜曦染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


    赫连琰月将带来的祭品摆放好，其中还有一束荼蘼花。


    “我原本想将盲婆婆和阿良单独葬在一处的，可想想又觉得那样很孤独，那不如在附近也安排一些，经过重重帅选才有资格葬在这里，他们相处起来，一定和乐融融。”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还真难想象传言中残暴不仁的阴狠君王是这样一个人，你是不是该好好澄清一下你的形象？”颜曦染也帮忙一起摆。


    “我不在乎那些，于我而言，名声并不重要，做好该做的事、想做的事就好，我做这些也不图什么名声。”赫连琰月点了香，说完之后便开始拜祭。


    颜曦染没有打扰他，想等他弄完再说。


    “盲婆婆，阿良，琰月来看你们了，不知道你们在那边过得怎样？最近啊……”赫连琰月把最近发生的事大致都说了一通，偶尔还陷入了以前和他们一起的回忆。


    颜曦染在一旁看着，眼眶微微湿润，这个被世人误会的男子，每一帧都让人心疼。


    “琰月最近交了一个朋友，特地带过来给你们看看，阿染，过来一点，我向她们介绍你。”赫连琰月浅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颜曦染立马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以免被看出来。


    她也像赫连琰月一样先上香，然后站到他旁边。


    “盲婆婆，阿良，你们好啊！我叫颜曦染，是阿琰的，嗯，他说的朋友我要改正一下，我跟他可不是什么朋友，我们是至交！”


    她越来越觉得和赫连琰月的相识太晚，早成为朋友该多好。


    “是我用词不当了！”赫连琰月眉宇间也染上了更浓的笑意。


    颜曦染说的“至交”给他带来的震撼，只有他自己清楚，是怎样的一种波澜。


    “盲婆婆，阿良，你们和阿琰虽然天人永隔，但是请你们放心，我会看好他的！”颜曦染拍了拍胸脯保证。


    赫连琰月微愣，像是迷失在某种情绪里。


    后来还是颜曦染说了好一会儿后发现他没什么动静才把他扯回来。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快接着跟她们说说你还没讲完的话啊！”颜曦染拍了拍他的手臂。


    “好，那你等我一下。”清冽雅致都说声线配上画中仙的模样，也只有他能阐释。


    颜曦染毫不掩饰地欣赏起了美男子，赫连琰月和君凌是两个极端。


    君凌是极致的妖孽魅惑，虽然带着点谪仙气息，却令人忍不住沉沦的存在。


    而赫连琰月，则是圣洁到极致，是让人供着，不敢有杂念、只可远观的代表。


    如果说君凌俊美到令天地失色，那么赫连琰月则是清雅得不似凡人。


    真好啊，美男子都和她有关系……


    不多时，赫连琰琰月已经拜祭好。


    “阿染，想什么这么入迷？”他收拾好东西，走到她身边。


    “我在想，你更应该介绍给她们的是另一个人！”她意有所指。


    刚才那些欣赏只能自己知道，不然传到君凌的耳朵，有她好受的！


    “在我心里，现在最想跟她们介绍的是我的至交！”赫连琰月脸上浮现出一点难以察觉的忧伤。


    “能和我说说你和羽姐姐的事吗？”解决了一件事，就该对下一件出手。


    除了想撮合这一对之外，她对宫徵羽始终是很好奇的，那人像是要与世隔绝一般，昨日那些话也像是没说完一样。


    见了模样之后，还有那磁场，总觉得赫连琰月跟宫徵羽般配得很，就是没走在一起，真是令她这个爱磕cp的人操碎了心。


    赫连琰月没有说话，颜曦染以为他不想多说，准备切话题，他又忽然开口。


    “她……”赫连琰月欲言又止，“晚些再说吧，不是说要带我浪？”


    浪这个字，他不大理解，但是能稍微意会。


    颇为风趣。


    “也是！等浪完了再说情感问题！走，带你去领略一下民间的风土人情！”咳，虽然她初来乍到，但国与国相通，找好吃的不难。


    赫连琰月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能在她逗留的这段时间里帮他做一些事，她一定会竭尽所能。


    从墓地到京城的集市，只需要半个时辰多一点，一来二去的也到了午膳时间。


    颜曦染拒绝了赫连琰月请她到淮湘第一楼吃饭的邀请，拉着他到街边的一家馄饨档坐了下来。


    “皇……公子，路边多尘土，您的身子……”随行的常源担忧道。


    “无碍，只是偶尔如此，再看这些老百姓，都很健康。”赫连琰月径直坐下。


    “阿琰，如果你身子不适的话，我们去酒楼吃？”颜曦染也不放心地说。


    都怪她没有思虑周到，赫连琰月底子不太好，要是因为她又伤着了，她不得愧疚死？她也不想看到他受罪。


    “就这样吧，进宫之后是第一次在这里吃，一次没问题。”赫连琰月给她递了个放心的表情。


    事实上，他进宫前，一直奢望这些吃食，都没尝过。


    后来进了宫，发生了那些事，也就淡忘了。


    “等君凌回来，我让他给你瞧瞧！他医术可好了，一定能把你治好！”颜曦染见他看起来真的没什么大碍的样子才定下心。


    到时候她就是死缠烂打也要磨得君凌答应！


    “君凌那边，我已经替你联系上了，你在淮湘等他就好。还有那些护送你的人，也无虞。”他也是昨晚才联系上的，今儿便跟她说。


    虽然私心想让她留在这儿，可她有自己的生活。


    她还说，他有光明的未来，那么在未来，他还可以继续跟她偶尔一聚，是极好的。


    “阿琰，你真是太细心了，我这两天都把他忘了！”颜曦染捂着唇偷笑，事实上也是因为不合时宜，想着今日晚些让他帮忙的。


    结果人家直接走在前头，估计就是还没打开心扉的时候就已经替她安排。


    这样的赫连琰月，她希望他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颜曦染十分细心，特地问了赫连琰月有没有要忌口的才跟老板叫了一份鲜肉馄饨和一份鲜虾馄饨，还打发了赫连琰月的几个随行到一边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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