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 81 章(捉虫) 阿飞几人是该死……

作品:《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阿飞几人是该死, 可不该这样死,人犯了错,自然有律法评判, 怎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性命?


    而且, 这走私案, 警署里也是抗下了很大的压力,出了物力警力, 这才抓到阿飞几人。


    眼见着背后的案子就要有所撬动,阿飞几个却出事了。


    回头, 那些杂志报纸会怎么写?群众又会怎么看?


    人是在警署出的事,说是病, 说是邪法, 谁会信?


    到最后, 大家只会说是警署暴力执警, 急功冒进, 用刑过重,这才导致了六人死亡。


    有的时候, 人们就喜欢听那些悚人的新闻,宁愿去相信一些捕风抓影的事, 也不愿相信执法部门。


    只一瞬间, 孙盛乐就想了很多。


    他抹了一把脸,沉声道。


    “阿飞几个不能出事, 走私一案,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更难以告破了。”


    “玄门中人,玄门中人……”孙盛乐急得来回走。


    屋子逼仄,还有些闷, 只一下,他便满头都是汗,双手一拍,无奈又挫败。


    “只剩一日多的时间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叫我去哪里寻找靠谱的玄门中人啊。”


    香江瞧风水盛行,盖楼乔迁要看风水,出生要算命,下葬要看日子,行业盛行,香火鼎旺,这也就导致了不少滥竽充数,鱼目混珠的情况。


    高人是有,一时半刻的,还真不一定寻得着。


    “带我去看看吧,只是不一定能成,死马先当活马医吧。”


    这时,潘垚清脆的声音响起。


    啊?


    孙盛乐顺着声音瞧了过去,还有些茫然。


    下一刻,他一拍大腿,恍然模样。


    对哦,还有小美人鱼和海蛙呢。


    她们都修成人形了,想来也是有几百年道行的,高人暂时寻不到,精怪来瞧瞧也是成的。


    孙盛乐这样想着,心里却不免有种悲哀。


    供奉夺人命邪神的应该是人,想来,这还和走私案背后的人有关联,哪里想到,人和人之间相互残害,到最后,反倒是精怪心软,伸出了援手。


    小美人鱼真善良啊。


    百感交集,感叹连连,莫名的,孙盛乐眼窝子浅浅,目光再看向潘垚时,鼻子都有些酸涩了。


    “咱们现在就去吧。”潘垚也没有把握,“要是不成,也不耽误你寻找玄门中人。”


    “成,打铁趁热。”孙盛乐利索地应下。


    就这样,才回到家,热乎的狗仔粉才吃了小一碗,歇都没歇一下,孙盛乐就带着潘垚下楼,打了的士,朝医院方向驶来。


    ……


    香江医院。


    此时月上中天,清风从窗户徐徐吹进,因为阿飞几人是嫌疑犯,这一处病房门口守了两位警察。


    病房里,阿飞几人都躺在床上,手铐铐着病床上的铁栏杆,药水顺着胶皮管和针头往身体里流去,旁边,心电图的声音滴滴滴,跳得有些快。


    孙盛乐正愁着怎么说,难道要说,这几人不是生病,是中邪,他找了人来看事?


    估计要是这么一说,明日传出中邪的该是他了!


    潘垚瞧出了孙盛乐的为难,她拉了拉孙盛乐的手,笑道,


    “没事,你只管自己进去,他们瞧不到我。”


    孙盛乐稀奇,往前和同僚寒暄了两句,又进了病房,果然,同僚就像没瞧到潘垚一样。


    孙盛乐忍不住直道稀奇。


    病房里。


    潘垚仔细瞧着阿飞几人。


    只见他们面色死白,镇定剂的作用下,这会儿是没有痛苦哀嚎了,只是眉头紧蹙,闭着眼的眼皮下头,那眼珠子还咕噜咕噜地转着。


    可以看出,便是在镇定状态下,他们也很痛苦。


    望气术的术法下,眼前的一幕又大不相同。


    孙盛乐着急,他注意到潘垚那半阖未阖的眼睛,知道这是在看事,又不敢多出言打扰。


    潘垚注意到他的着急,指尖氤氲一点灵炁,落在孙盛乐眼皮处。


    孙盛乐只觉得眼皮一凉,下一刻,世界在眼中大变样了。


    只见病房里有无数的丝线飞出,血红色的,如烟似线,或长或短,它们就和潘垚在饭桌上时,用筷子从他身上掐下的那一条一模一样。


    漫天的丝,如烟雾袅袅,它们朝着虚空方向飘去,隐隐还能见到,在虚空尽头有两张虎头,它们狰狞贪婪地张着嘴,露着尖利的獠牙。


    过道本该是黑黢黢的,因为这红丝,这一处的虚空都有了红光。


    而且,丝是从阿飞几人身上抽出来的。


    孙盛乐侧头看去,只觉得阿飞几人脸白得像死人。


    如此诡谲的一幕,孙盛乐瞧了,后背都忍不住一阵阵的泛凉,手脚都有些软了。


    潘垚鼻尖都是浓郁的香火炁息,伴随着血腥和魂灵之味,她没有多耽搁,走到病床旁。


    最靠近外头的这一张,上头躺的正是阿飞。


    潘垚在海上见过他,那会儿,他面容狠厉地说了一声冲过去,下一刻,摩托艇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直把巡逻艇撞翻。


    大飞贴着海面,犹如一条巨龙,乘风破浪,撩起千层水浪。


    那时候叱咤江海,这会儿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死气沉沉。


    潘垚的目光注意到阿飞的大花臂,瞧到那丝是从心口处被抽出,就将他胸口的衣裳也解开了。


    阿飞四肢颀长,人高马大,一身皮肤晒成小麦色,他走的是江湖帮派,一身腱子肉,不单单手上纹了青龙花臂,在胸膛的肩背处,还纹了一头巨虎。


    此时,巨虎下山,獠牙大张。


    “纹身不纹下山虎,猛虎下山反噬主,这饿虎,已经下山了。”


    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缓缓又平淡,如山泉击打山石。


    孙盛乐惊了惊,“谁?”


    他抬起头,就见潘垚身后落了一道白色的影子,瞧不清面容。


    “孙哥莫怕,这是玉镜府君。”


    玉镜府君冲孙盛乐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在阿飞身上的猛虎纹身。


    不单单阿飞在肩背上纹了猛虎,病房里,其他五人也纹了同样的猛虎。


    孙盛乐多看几眼,也看出了门道。


    这纹身竟然会动!


    它在一点点往下走,原先应该是在肩头处,这会儿,四肢微伏,正缓缓朝心口处走去。


    “这是什么?”孙盛乐的声音都高了两分。


    潘垚思忖,“他们将自己供奉,标志应该便是纹上这猛虎,就像古时歃血为盟一般,如今,他们献忠的人想要他们的命了。”


    就是不知道,纹上猛虎时,阿飞几人知不知道,这虎竟然是活的,有朝一日,还能猛虎夺命夺魂。


    猛虎吞噬精血和魂灵,血丝中有香火的炁息,不单单潘垚想到了有度道长,玉镜府君同样想到了。


    ……


    化去阿飞几人身上的猛虎,切断血魄被吸收的邪法,这事儿倒是不难。


    难办的是,这关联一断,虎头另一处的人便会得知,如今,潘垚才堪堪修行一年,玉镜府君也还是一道残魂,万一另一头当真是有度道长,数百上千年的修行,如何能抵抗得住。


    更何况,潘垚也身怀偃骨。


    玉镜府君不敢赌。


    潘垚也明白,现在不能逞能,敌暗我暗,贸然冒头了,那就打眼了。


    玉镜府君沉吟片刻,“倒是能用移花接木的术法。”


    所谓移花接木,便是暗中用旁的东西替代阿飞几人,将猛虎的刺青图移到替代物之中,如此,既能保下阿飞几人的性命,又能迷惑施法之人,暂且退避锋芒。


    “用什么?”孙盛乐迟疑,总不能用别的人命吧。


    “活豕即可。”玉镜府君思量一翻,开口道。


    见孙盛乐还迷糊,潘垚好心提醒,“就是活猪啊。”


    玉镜府君会说活猪,潘垚不意外,在某一些方面来看,猪和人是最为相像的,基因都有着相似。


    不过,怎么能用猪猪呢?猪猪多无辜啊。


    潘垚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拦住了孙盛乐要准备活猪的动作。


    “不用,咱们用不花钱的法子,警署也不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


    孙盛乐感动,多体贴善良的美人鱼啊。


    “就是,这几位叔叔可能得受点罪了。”潘垚的视线落在阿飞几人身上。


    不过,受罪总比没命来得好。


    玉镜府君还在想着潘垚要用什么替代,在她凌空画了道符箓后,看清符箓符纹后,不免惊诧,下一刻,他眼里浮起笑意,摇头笑道。


    “顽皮。”


    机灵又顽皮!


    这道符,是潘垚在研究驱蚊符时,误打误撞研究出来的。


    一开始,她思想跑偏,没有用驱字手法,反而用了引字诀,想将蚊子引在一处,让芭蕉村都没有虫蚁。


    只是,她到底低估了乡下地头的虫蚁,那符箓一贴,招引来的虫蚁连绵不绝,瞅着像是没有断绝时候。


    瞧到这一幕,潘垚这才罢休,几番思量,用了驱字诀,画下驱蚊符,护一方水土。


    眼下,潘垚用的便是这引字诀,符箓漾起莹光,只听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这什么声音。”孙盛乐忍不住朝四周看去。


    这一看,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只觉得毛骨悚然。


    只见无数的甴曱从四面八方而来,它们前仆后继,络绎不绝,扑棱着翅膀朝悬浮于半空中的符箓飞去,再由符光的牵引,黑黢黢又乌压压地没入阿飞几人的身体里。


    漫天的飞丝从阿飞几人的身体中飞出,这一次却不是阿飞几人的魂灵和血肉,而是借他们血肉隐藏遮掩的甴曱精气。


    虎头有一瞬间的迷糊,下一刻,到底是贪婪占了上风,它继续张大嘴,狰狞又饥渴地吞噬着血气。


    潘垚大喜,这移花接木有用!


    瞧着扑棱翅膀的甴曱,潘垚都忍不住开口了。


    “孙哥,你们这儿的偷油婆好大呀,而且还会飞,瞧着有些吓人,我们那儿的就很少会飞,只会爬。”


    甴曱,大名蟑螂,小名小强,在芭蕉村,大家都爱叫它一声偷油婆。


    这引字诀一出,哪里想到,来的虫蚁大多数是偷油婆,每一只都个头大,还有一对会飞的翅膀。


    在孙盛乐家,潘垚就注意到了,他家也挺多偷油婆的。


    甴曱从阿飞几人血肉中爬过,沾染他们的气息,这样才能移花接木,骗过那虎头,当然,这一个法子,阿飞几人也是气血有亏,而且身上有甴曱爬过的感觉,麻痒难耐。


    潘垚:“别瞧他们这会儿镇定剂用了,其实,血肉和魂魄被供奉,他们也是有感觉的。”


    孙盛乐低头,竟然是有感觉的吗?


    “那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没命了?”


    潘垚点头,“对于邪物而言,惊惧绝望这样的七情六欲也是一种食物。”


    都说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一些邪物爱吃七情六欲,也能将这看做是,它们爱吃人的心肝脾肾。


    孙盛乐瞧着阿飞,都不忍心地别开目光了。


    这会儿还有感觉,那不是说明,他们也知道自己身体里爬了甴曱?


    ……真是好生吓人。


    潘垚不赞同了,“这可是他们的救命恩虫,它们替他死了,回头得感谢人家。”


    “要是知恩图报的人家,高低还得立个长生牌呢。”


    孙盛乐:……


    ……


    猛虎下山,吸食血魄得七七四十九个小时,怕惊到护士小姐姐,潘垚下了障眼法,不让她们瞧到符箓引甴曱的一幕。


    这两日,孙盛乐也一直守在这一处,从一开始的鸡皮疙瘩起,到后来的面无表情,还能浮想联翩。


    说起来,这事也算是一举好几得了,既救了人命,又惩罚了阿飞,还为香江除了虫害,为建设良好市容市貌做了一番贡献。


    不错不错。


    引字诀引来的虫蚁自然不止甴曱,还有蜈蚣等毒虫,潘垚来者不拒,中间,她灵炁不济,玉镜府君默默地接手了,让潘垚在一旁调息修行,绛宫处重新充盈。


    四十九个小时,说快也快。


    时间一到,孙盛乐牢牢地盯着阿飞几人的胸膛。


    这一会儿,那猛虎的刺青已经完全下山,盘旋在心口处,虎爪一扬,掏心挖肝。


    与此同时,悬浮于半空中的符文光彩大盛,阿飞几人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下一刻,孙盛乐只觉得一阵腥风起,好似能瞧到数头猛虎跃出,它们朝着那漾着血光的虚空处飞去。


    那儿,两张虎头虎嘴大张,獠牙下凝聚着一粒血丹,鲜红的,娇艳欲滴的。


    阿飞几人胸口处的纹身没了,那虚空之境也渐渐闭合。


    潘垚探了探鼻息,杏眼弯了弯,笑道。


    “成了,命保住了。”


    孙盛乐一看,果然,阿飞几人脸色虽然还白,呼吸浅浅,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不过命确实还在,只等调养数日,补补气血,应该便能好转。


    “好啦,我该走了。”潘垚和孙盛乐告别。


    这移花接木只能骗一时,不能骗一世,回头等那人回过神来,说不定就该追来了,潘垚决定,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孙盛乐这才记起来,顾菟遣返的船便是今日。


    “我送送你们吧。”


    孙盛乐和同僚交接了下工作,腾出大半日的时间,将潘垚和顾菟送到码头边。


    ……


    今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空蓝得清透,码头边,海风一阵阵吹来,漾得轮船微微晃动。


    孙盛乐瞧着潘垚舍不得,他知道,这船只是虚晃一招,等到了大海上,他们就回到了故乡,海底里说不定还有其他美人鱼。


    他有些遗憾,为什么不是住他们这片海域呢?


    孙盛乐巴巴的瞅着潘垚,还期待她会不会给自己送一个珍珠,或者海螺也成,就像故事里写的那样,海螺一吹,小美人鱼又出现在海平线上。


    “怎么了?”潘垚不解。


    孙盛乐抹了把脸,好吧,他想多了。


    “对了,顾菟是不是认识徐家人?就徐衍徐老先生,他身边有个得力的管家,唤做徐常德,就在你寻上门,我保顾菟出去那一天,他也来警局,说是想给顾菟做保。”


    潘垚拿眼睛看顾菟。


    顾菟摇了摇头,想都没想,“不认识。”


    孙盛乐回忆了下,“那就怪了,他说你是他的侄子,你们是叔侄关系。”


    “对了,虽然事情还未盖棺定论,不过,这走私一案,它背后站的应该是徐家。”


    孙盛乐想了想,还是透露了案情。


    潘垚和顾菟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疑。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顾菟哪里有什么叔叔啊,它就一只玉蟾蜍,天生地养。


    而且,徐家……


    潘垚一下便想起了那猛虎下山的刺青,徐家肯定有玄门中人,只怕那什么叔侄,也只是托词,他们定然是瞧出了顾菟的金蟾血脉。


    两人心中惊怕起。


    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顾菟就被带走了。


    “孙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事,香江这一处地,我们短时间是不会再来了。”


    潘垚心中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更努力地修炼。


    孙盛乐舍不得,却也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好,那你多保重。”


    “孙哥也是。”


    潘垚送了孙盛乐一张黄符护身,船儿鸣笛声起,只听突突突的马达声响起,轮船破水,漾起白色的浪花,迎着日头驶向大海。


    ……


    “以后可不敢再来香江进货了,别回头发财是发财了,发的却是别人的财,一番辛苦劳作,都为他人作嫁衣。”


    潘垚恐吓。


    “我都听府君说了,有一些玄门中人,他们特别擅长摆风水局。”


    “到时,人家把你变成摆件,都不用另外寻一块美玉,搁在那假山流水中,让你日日喷水,你就是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替人招财。”


    金蟾招财,吐水便是吐财。


    听到这里,顾菟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太可怕了,明明是仇人,还得替人招财,要当真如此,它得怄死,憋屈死了。


    而且,变成一个摆件,再也不能动,不能走,只眼睛看着方寸之地,这让拥抱了大江大河,快活又自在的蟾蜍精如何受得住?


    想到这里,顾菟连连摇头。


    “算了,卖完这一批货,我再去寻个别的货源吧。”


    “我就不信了,咱们内地那么大,人那么多,工厂也多,还就指着香江了?”


    见顾菟重燃斗志,潘垚也跟着斗志激昂。


    “对,咱们自己那边也有好东西呢!”


    “实在不行,咱们还能去卖驱蚊符和生发药膏,前些日子,我在老仙儿那儿瞧到了老老老祖的手札,他是个皮行,以前就是卖狗皮膏药的,里头有一些方子还不错,我回头试试。”


    潘垚算是瞧出来了,生发膏的市场广阔着呢。


    到时,她做供货商,顾菟做经销商,她俩强强联手,一起将生意做大做强。


    顾菟豪情万丈:“好,做大做强!”


    玉镜府君:……


    难怪小姑娘和这小蟾蜍是好朋友。


    原来是志趣相投。


    ……


    香江太平山,徐家别墅。


    神龛中香火燃尽,与此同时,六盏点燃的蜡烛燃完最后一点烛油,随着一声虎啸声来,本就奄奄一息的灯烛瞬间熄灭。


    此处不见灯火,只见青烟袅袅。


    徐常德动作小心,将虎口处衔着的血魄丹摘下。


    六条人命,最后凝聚成两粒蚕豆大小的血魄丹,红得鲜艳,红得耀眼,看过去隐隐有血色光华在其中流转。


    徐常德不敢多瞧,两粒血魄丹放在青瓷碟中,又斟了一杯温水,这才走到徐衍那一屋,抬手敲了三敲,躬身道。


    “老爷,丹药已成。”


    “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年迈的声音,带着疲惫,带着倦意,暮气沉沉。


    徐常德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屋子里,徐衍坐在床边,拐杖还搁在一旁,瞧到徐常德进来,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面有倦色。


    显然,老祖宗这是刚刚睡醒。


    徐常德有些惶恐,就怕老爷子刚醒,脾气不好。


    好在,今儿有血魄丹,徐衍的心情好上许多,也没了那刚起床的坏脾气。


    “拿来吧。”他伸出手。


    徐常德将药搁在他手心上。


    徐衍也没看,直接便往嘴里送。


    这血魄丹,徐衍没有吃过千回,也吃过百回了,熟门熟路,一开始,他还会心中怅然,为何他要走上这样一条路,当真是天不予他。


    而如今,习以为常后,心中无波亦无动。


    神龛中的香炉都被烟熏得发黑。


    长生路上,总归是有舍才有得。


    温水送服,徐衍挥了挥手,正要示意徐常德退下。


    血魄丹中的血气朝那干涸老迈的皮肉和血管中送去,徐衍那张松垮的老人脸上有了血色,犹如枯树逢春一般,他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真是舒坦啊。


    这种有力又年轻的感觉,着实令人沉迷。


    “对了,不要忘了照顾好阿飞他们的父母妻儿,给她们送一笔钱财去。”


    “另外,杂志和报社联系好,透露他们点消息,几个人命就死在警署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不用我多说吧,新闻嘛,怎么耸人听闻怎么来,大家伙儿爱看。”


    徐衍笑了笑,“必不能让阿飞他们白白牺牲。”


    徐常德:“是。”


    徐衍又交代徐常德,让他以自己的名义捐一笔钱,不拘是铺路修桥,抑或是帮扶福利院,都行。


    具体操作,让徐常德自己瞧着办。


    这也是老惯例了,造了孽,再积一些阴德,到时一缕善魂投胎,也不会遭太大的罪。


    钱这东西,它真是好东西!只要洒洒财,铺路修桥,阴德自然来。


    这样一想,徐衍又有些可惜那逃掉的金蟾。


    “再有它的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徐常德应下。


    血魄丹在徐衍体内缓缓放出血气,突然,原先还一脸舒畅的徐衍脸色大变,他抓着心口处,一脸的痛苦。


    “啪!”床头上的碗碟和托盘被扫到地上,青瓷碗裂成数片,碎片四溅。


    听到动静,徐常德急忙回来,搀住跌在地上的徐衍。


    “老爷,这是怎么了?”


    徐衍没有说话。


    此时,他全身好像有上万上亿只虫在爬一般,它们在他的血脉中,在他的皮肉下。


    不,不是像,是真的有上万上亿的虫。


    徐常德看着徐衍的手,一脸骇然。


    只见那满是老人灰斑的手,原先虽然褶皱起,却是平整的,这会儿,上头有凸起之物,乱飞乱窜,就像是皮肉下头有什么在拱动一般。


    徐衍面露痛苦,“血魄丹,有问题。”


    说着话,他盘坐而下,内里调息,硬生生的将朝血脉皮肉而去的血气剜去,如此一来,相当于功法逆行。


    “噗!”徐衍吐出长长一口血。


    徐常德看着这血,惊骇不已。


    血中隐隐见那振翅的黑虫,遮天蔽日,这精气……莫不是偷油婆?


    徐衍这一口血吐了好久。


    功法逆行,吸食、精气不成,反倒承受剜骨剔肉的痛苦,一番折腾,这才将体内的虫子精气逼出。


    本就寿数将终的年迈之躯,一下便更颓败了。


    “徐常德!”徐衍嘴里还是血,指着徐常德。


    手指因为气怒,这会儿都有些抖。


    徐常德两腿一颤,立马跪了下来。


    “老爷,不是我啊。”


    徐衍神色不定,“去查,去医院那边查,到底是谁行了这移花接木的手法,唬骗了我!”


    拐杖一击木板,声音沉沉,“竖子尔敢,竟辱我至此!”


    徐衍想着自己满身爬着的甴曱,心中又是一阵恶心起,噗的一下,他又吐了好大一口血。


    感受着这如强弩之末的躯壳,徐衍目光一沉,盯着徐常德,神色不定。


    最后,他下定决心,沉声道。


    “把莳树那孩子带来。”


    徐常德猛地抬头,“老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