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第 253 章

作品:《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那、那我怎么办?”薛贤礼如丧考妣, 环看过周围,视线落在这皂衣黑靴的衙役身上,被他们腰间的弯刀晃了晃眼, 只见刀芒冰冷,衙役也皱着眉, 脸上是凶悍的气质。


    他这才有了真实感。


    腿一软,竟然直接跪地上了。


    他要背上杀人的罪名了?不不!不应该是这样, 他也只是听了旁人的话,不是他的本心,不应该是这样!


    潘垚没有再理会薛家夫妇和颜恒, 几步走到了门口, 那儿,曲伯可算是将那脾气暴躁的青驴拴好,急急忙忙地往薛家里头走。


    两人在大门口碰了个正着。


    “阿妹这是要走了?”


    “恩,事情已经明了,薛宁的冤屈, 还望曲伯帮忙在大人面前说明,还她一个公道和清白。”


    潘垚将望气术下瞧到的事情来缘说了说, 最后转头瞧了眼备受打击的薛贤礼,道。


    “他口中的那个仙子确实是修行中人,不过,还请知州大人莫要担忧,这仙子作恶多端,早在数月之前便受了天惩,如今入了轮回道,正在赎罪。”


    潘垚知道,人都有趋吉避害的天性, 毕竟这给出七情蚕的人是修行中人,世人眼中,仙家这些手段神鬼莫测,再是刚正不阿的人也有牵挂,心中自然也有些考量。


    为防知州大人对薛家夫妇容情,潘垚事先便将这话说了个明白。


    “那就好那就好!”曲伯一听,心中也高兴。


    大人是他的干儿子,又是待他亲厚的人,和别人家只是口头上、或是只年节里才走动的干亲不一样!


    人心肉长,他自然也将人视为亲子。


    谁乐意自己的亲儿子竖敌啊,还是个厉害的敌人。


    “真是老天爷开眼,这样的人就该一道雷劈下,狠狠将她给劈喽!”


    对于十八年年前,薛贤礼初初捡到薛宁时的善心,对比他后来的处心积虑,曲伯也是百感交集。


    “真是荒唐,荒唐啊——”


    潘垚也心中叹息,人心不是铜墙铁壁,怎么能试?


    这拿富贵诱着薛老爷做恶的人,才是心最恶的那一个人。


    钰灵心不善,以凡人作蝼蚁,最后天谴下自己也成蝼蚁,体会为人艰难的一面。


    倘若作为陶花子的那一世,她能有所改正,说不得还有生机。


    偏偏在那一世里,她的心还是恶,满祠堂的灵牌说明了一切,最后,她得了有度真君无情的一句【从未爱过】,怅然的神魂俱灭。


    这便是报应。


    ……


    感慨后,曲伯又向潘垚保证,“阿妹放心,大人一定秉公判案,绝不容情。”


    都成厉鬼了,要是不严惩,何以慰藉冤魂?


    曲伯想着这些日子里,府城里的百姓惶惶又荒凉的模样,知道这事影响重大,便是这嫌疑犯一人是未婚夫婿,另一方是养父养母,大人也一定能处理好,定不会寒了那冤死之人的心。


    “恩,那便麻烦曲伯了。”潘垚看了一眼灯面,那儿有美人临窗的图案,“大人断案的那一日,我会带着薛宁姐姐去瞧一瞧,断了这一份的孽缘。”


    曲伯顺着潘垚的视线朝灯笼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乖乖,这不是薛家那丫头么!


    他以前见过这姑娘几回,因着容貌实在是出众,这才记忆深刻。


    原来,厉鬼竟然是被收在这灯笼里了吗?


    曲伯还在诧异时,就见潘垚提着灯,和谢予安一道往前走去。


    薛家大门前的石头路蜿蜒绵长,周围又少人家,只桑树细密,月夜下一片的幽绿之意,那灯只往前走了一段路,两人的身影朦胧了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曲伯瞧到这一幕,对待薛宁这事,心中更是慎重了。


    ……


    府衙巍峨,庄重中又透着肃穆,大门口是两座石头雕刻的石狮子,白石做阶,左边一面登闻鼓,里头正中央是明镜高悬的匾额。


    只见黑底金字,字体端正肃穆。


    太师椅后头是旭日东升的壁画,意味着日头照耀下,必定将鬼祟阴暗驱散。


    “威武——”


    随着登闻鼓被敲响,高堂下方站成两排的衙役将手中的棍棒点着地面,应和着鼓声的节奏,棍棒的声音压迫又细密。


    高堂下,跪成一排的薛家夫妇和颜恒早就面色惨白,心口紧缩,眼睛惊恐地看着坐在高堂上的知州大人。


    跪着都免不了两股颤颤。


    “大人,大人饶命啊!”三人哭求,涕泪四下。


    经过一夜的未眠和折腾,他们的衣裳歪扭了,头发胡乱的散着,这会儿瞧过去狼狈极了。


    “堂下之人,报上姓名!”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


    ……


    府衙外,听闻今日这案子和临建府最近这些日子闹鬼的事儿有关,许多人都坐不住了,搁下手中的活儿,纷纷来了府衙这一处看大人断案。


    “听说了吗?那厉鬼真是薛家那丫头!为什么会成为厉鬼,那是被夫家害死的!啧啧,小年轻瞧不出来啊,心狠着呢,特特挑着成亲那一天换了人姑娘的药,这才害了人!”


    这是家里有邻居在府衙做衙役的,借着人脉关系,瓜都是吃最新鲜热乎的。


    “不是不是,我听说是被爹娘害了!那颜家小子我知道,他心慕薛家那姑娘,薛家姑娘没了,他日日在青楼画舫中买醉,怎么可能害了她?”


    “啊?我怎么会知道,当然是我在画舫里碰到了几回啊——”


    “嘘——”众人嘘了他几声,说了这话的人赶紧捂了自己的嘴,垂死挣扎,“别胡乱说话,我就、我就喝茶去了!什么都没干,别给我家媳妇乱说啊!”


    “好好,我们不乱说,我们就说你喝花茶去了!哈哈哈!”旁人哄他,闹得他悻悻低头,颇为没脸。


    “嗤!”有妇人火眼金睛,将话头又扯了回来,“哪里有什么心慕,我瞧他就是在自己感动自己!”


    “要当真心慕,又怎么会在人姑娘尸骨未寒时候去青楼画舫中买醉了?分明是自个儿贪花好色,还要妆点得自己深情一片,人姑娘都成他拉扯大戏的妆面了……晦气!这样的男人最不要脸了!”


    “……”


    “好了好了,大家别说了,好好听大人断案,听说这案子奇着呢,另一个事主儿是冤魂报案……冤魂哎,这不是话本里才有的桥段吗?”


    听得一句冤魂,莫名地,明明是青天白日,大家伙儿却觉得自己后背一凉,两条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阵夏风吹来,炎炎六月天却带着凉意,阴森森又凉飕飕。


    瞬间,大家会儿心揪了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面相觑,倒是不好再讲话了。


    ……好像,真有鬼?


    潘垚站在人群中瞧到了这一幕,面上带上了分羞赧。


    是有冤魂来了,是她带着过来瞧断案了。


    罪过罪过,阴气重了点,吓着人了。


    ……


    知州大人也姓曲,和曲伯倒好似真有前世父子缘分一般,潘垚往高堂处瞧了瞧,只见他二十好几三十模样,蓄着须,面容白皙,五官不是太出众,却眉眼清正。


    随着案件明朗,府衙外头的人听得是唏嘘不已。


    命当以命来偿,再是旁人蛊惑,做下恶事的那一刻,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为那一条枉死的性命负责。


    曲大人想了想,便做了决断。


    “判——斩立决!”


    “好!”府衙外头,听得知州大人一声斩立决,百姓纷纷叫好!


    一方面,大家是对这三人枉顾性命的恶行厌恶,另一方面,他们也是在后怕啊。


    薛宁死得这样冤枉,这样惨,甚至还真成了厉鬼。


    要不是听大人说了,有高人将这厉鬼带走,只怕,恶鬼无神志,当真报复起来,他们整个临建府城都没个安宁日了!


    这可不单单是害了一个人。


    养厉鬼以阴煞怨孽催生七情蚕,一个不慎,那是能赔了一个府城的事!大事!


    事关自己的利害关系,大家伙更是气愤,想着自己差点也被牵连瓜累,后怕又生气,唾骂着薛家夫妇和颜恒的时候,还有人激动的表示,这几日游街示威的时候,他们一准要往人身扔大粪!


    “好,算我一个!了不得事后我们自己洗大街,我甘愿!”


    “也加我一个,非得出了这恶气不可!”


    府衙里,自听到一句斩立决后,薛家夫妇和颜恒便跌坐在地,神魂都丢了。


    潘垚低头,瞧着这时成了镯子的灯笼,感受到内里薛宁的释然,弯眼笑了笑。


    “走吧,咱们去西山。”


    ……


    西山是一处山势连绵的大山,山上草木郁郁葱葱,青翠欲滴。


    潘垚在这山间行走,能听到流水潺潺之声,还有鸟儿婉转的鸣叫。


    山风吹过山谷,带来山谷呜咽的声音,落在了树梢头,又成了风簌簌沙沙的声响。


    潘垚站在一处树下,眺望来时走过的山路,视野愈发的开阔,满心的疏朗开阔。


    “府君,这真是个好地方呀。”


    她眼睛眯了眯,有愉快的光彩从眼中闪过,不忘朝谢予安瞧去,问道。


    “府君,你说,咱们将薛宁姐姐葬在哪里比较好呢?”


    谢予安许久没有回答,潘垚也不泄气,拉着他便在这一片的山中探寻。


    得亏了两人都是神魂,这才没有废了那一双腿。


    其实,葬薛宁的地,潘垚已经瞧得差不多了。


    观山瞧葬地,一看山色,青翠有生机为好,不可选那枯山,枯山有山形崩伤之兆。二看山形,圆润肥厚的山形自是比尖峰且怪石嶙峋的山来得好。


    都说流水塑形,其实风也一样,尖峰之处的风凛冽刚正,不够转圜,少了迂回之意。


    三则看土色,黄红最佳,不可选那石地,也不可选黑土之地,因为,黑土阴气过甚。


    潘垚瞧好的那一处,能见流水潺潺,和风缓缓,晨时和暮色时分,山间能见雾气氤氲缠绕,那是山的生机。


    这会儿,她拉着谢予安在山里来回走,便是想要闹他多给些反应,好早一些时候破了那血煞迷障。


    在又饶了西山两趟时,谢予安在一处停了下来。


    这一次,任由潘垚再怎么拉他,他都不走了。


    谢予安垂眸。


    累了。


    潘垚瞧了瞧周围,眼睛一亮,“府君也觉得这地儿好?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一早也瞧好了这一处!嘿嘿,这个呀,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一早?


    谢予安:……


    潘垚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声,很轻,像夜风中,蝴蝶悄悄扇了扇翅膀。


    她狐疑地朝谢予安瞧去,“刚刚是你叹气了?是不是在心嘀咕我?嫌爬山累人?”


    又闹了谢予安片刻,潘垚哼了一声。


    她拉着人爬山,都是为了他好!


    要是在心里偷偷嘀咕她,那便是不知恩。


    “成吧,不闹你了,我得赶在午时前将薛宁姐姐安顿好。”


    潘垚丢了这话,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这一处的草木都比旁的地方来得茂盛丰腴些,能见树木青葱,绿草丰泽,风一吹来,树叶沙沙作响,那些青草也弯了弯腰,似在和风在打招呼一般。


    这一处不止有山势,还有底下水脉汇聚,山川草木的柔气下凝,又应对着天上日月星宿升腾的刚气。


    一阴一阳,相互交错。


    薛宁葬于这一处,正好让这阴阳二气相汇,将她那满身的血煞和戾炁冲刷,化为混沌之炁。


    “好了!”忙活完后,搁在一旁的灯笼面上便不再有美人临窗图。


    潘垚弯腰在附近的小溪流上洗了洗手,流水潺潺,便是连神魂都能感受到山间的那股沁凉。


    她左右瞧了瞧,瞧到了一株芭蕉,略略想了想,就将那一株芭蕉小心地挖了,种在薛宁上方的土地上。


    她没有立碑。


    在潘垚眼里,薛宁没死,只等血煞和戾气消去,百千年后,薛宁便能瞧到后世的好风光,自在又肆意地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这一株芭蕉的叶子宽大,炎炎夏日能遮阳,落雨时候,亦是可避雨。


    “姐姐,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哦。”


    潘垚瞧着芭蕉树,笑眯眯地摇了摇手。


    她踩着山风,和谢予安一道往山下走去,开始新的路程。


    一阵山风吹来,宽大的芭蕉叶摇晃,似乎也在说着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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