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清礼越埋越深，大半张脸都埋枕头里了，让白玦疑心她还能不能呼吸。


    “师尊，这…不合规矩。”


    迟清礼沉默半天，就憋出来一句这个，白玦都听笑了。


    “怎么就不合规矩了？你且仔细与我说说，规矩到底该如何？”


    白玦笑眯眯道：“那句俗语怎么说的？山中无老虎，狐狸称大王。”


    说着，她捏了捏迟清礼的面颊：


    “绁尘出关之前，这瑶阙山我最大，规矩是我定，全都由我说了算。”


    “当然，她出来了也管不着我。”


    迟清礼：“……”


    那句俗语里好像有点错误，算了，这都不是重点。


    白玦旋开小陶盖，用指尖取些药膏，轻触上伤口。


    迟清礼猛然一颤，攥皱身下被褥，却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她肌肤极苍白，失了血色般透着凉意，皮肉贴着脊背，勾勒出肩胛的形状。


    “疼便出声，不必忍着，”白玦出声道，“我不会因此责备你。”


    迟清礼咬着下唇，闷声摇了摇头。


    是“不疼”，还是“虽然疼，但我就不出声”？白玦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后者。


    冰凉的药膏被温度烫开，指腹贴着肌肤，沿伤口慢慢涂抹开来。


    一圈又一圈，轻缓而温柔。


    不同于自己，白玦指腹很软，一丝薄茧也无，一看便知是细养着，金枝玉叶的手。


    细细的掌纹贴着肌肤，相接之处，滑腻而滚烫，满溢而出的草木淡香。


    在空中，在胸膛肆意生长着。


    迟清礼将被褥攥的更紧了些，脊骨染上盈盈水意，透着一层薄薄的红。


    白玦利索涂完药膏，用软布擦了擦手，小冰块还原样趴在枕间。


    她似乎出了些汗，乌发黏连在脖颈上，衬得皮肤很白。


    白玦将衣物扯回去，顺手把长发撩到一边：“好些了么？”


    没有回应。


    白玦歪过身瞧了一眼，才发现迟清礼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紧蹙着眉睫，面颊微红，呼吸声也是杂乱的，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估计是伤势过重，又昏了过去。


    那头巨蟒的獠牙中带毒，在肩膀留下的伤口很深，骨头都咬断了几根。


    她竟然能撑过来，甚至还反手一剑扎入巨蟒咽喉，生生拖死了对方。


    怪不得是能成为魔尊，血洗混沌渊的人，确实不容小觑。


    白玦想着，合拢手中药陶。


    -


    此次秘境比试，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最不被看好，同时也是负伤最严重的迟清礼二人组，因为解开迷阵与打败巨蟒、，毫无悬念地赢下了第一的位置。


    玄苍峰主给两个裹满绷带，一瘸一拐的姑娘，一人发了一个通行玉佩。


    “以此玉佩，可兑换一次进入藏宝阁，亦或是藏书阁的机会，并且带出一样东西。”


    这是玄苍门派的老规矩了。


    柳知秋对此习以为常，拿过的秘籍与秘宝都不少，随手将玉佩往乾坤袋里一扔。


    迟清礼却是第一次见到。


    她接过那一枚陈旧的玉佩，用双手捧着，看了许久许久，才小心地收回贴身口袋中。


    玄苍峰主看着两人，目光落在迟清礼身上：“对了，你是叫……”


    “弟子名叫迟清礼。”


    “好名字，”玄苍峰主颔首道，“听闻你是拜在瑶阙峰下的，也就是绁尘的弟子？”


    迟清礼犹豫着，摇摇头：“算不上。”


    玄苍峰主稍有讶异。


    柳知秋连忙解释：“清礼虽然还是外门，但也是因为表现出色，才会被白玦尊上点名。”


    “师姐你太客气了，”迟清礼道，“尊上只是想我帮忙照顾灵宠而已。”


    柳知秋反驳道：“那条巨蟒把我都给咬了个半残，却死在清礼你手下——这还不是表现出色？”


    迟清礼又道：“是因为师姐你先伤了她，我才得了个捡漏的机会。”


    两个姑娘你一眼我一语，眼看互相推辞没个结果，玄苍峰主连忙打断：


    “也就是说，迟清礼你目前，并未拜在任一位师尊门下？”


    迟清礼点头：“是。”


    “我有个主意，”玄苍峰主笑笑，“你瞧，绁尘师尊还在闭关，一时半会出不来。”


    “我看白玦尊上，似乎挺喜欢你的，要不要试试拜她为师？”


    -


    当小冰块敲门，问能不能进来之时，白玦正在为新的任务发愁。


    “你已正式进入关键节点！”


    书灵晃着尾巴，道：“你因迟清礼在秘境中的表现，对她越发怀疑，于是将她收为名下弟子严格监视。”


    “请将迟清礼喊进门来，对她进行测试，贬低她灵力低弱，一无是处！”


    白玦：“…………”


    “又要收人为徒，又要贬低她？”白玦无奈道，“你听听，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她其实本身就有点，想要将迟清礼收为弟子的想法。


    不然，也不会让她喊“师尊”。


    但书灵这个任务来得措不及防，一下子打乱了她原先的计划。


    白玦正琢磨着，恰好房门被人敲响，迟清礼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尊上，您有空吗？”


    “嗯，进来吧。”


    白玦斜过头，见迟清礼推门进入，有些拘谨地站在桌旁。


    白玦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也不说话，盯得小冰块有些不好意思。


    迟清礼拿出一个东西，恭恭敬敬地捧在手心中：“尊上，您看这个。”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白玦，模样乖乖的，像向自己炫耀小鱼干的猫咪。


    白玦打量了两眼，道：“谁送你的玉佩？这也太旧太破了。”


    迟清礼：“…………”


    迟清礼：“尊上，这是比试的奖励。”


    “多亏了有您的赏识，我才有机会进入秘境，才有机会赢得比试。”


    她轻声道：“我很感谢您。”


    小冰块说得情真意切，眼底湿漉漉的，弄得白玦更加心虚。


    总不能说，我是知道你不会死，才会点名你进去送死吃苦的吧。


    白玦咳了声，转移话题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好些了没？”


    迟清礼道：“已经好多了。”


    她顿了顿，又道：“自从秘境回来后，我似乎能够使用一些灵力了。”


    白玦道：“当真？”


    迟清礼道：“恩，但只能稍微使用一点，还不是很熟练。”


    书灵不是让她“测试”女主吗，这不正是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


    白玦一拢折扇，道：“那这样，你便在我面前运转灵力，让我瞧瞧。”


    迟清礼犹豫片刻：“冒犯了。”


    白玦懒在软座上，摆弄着手中折扇。


    屋里寂寂无声，似乎有什么在间隙中生长，清香弥漫，湿润而又刺骨。


    藤蔓攀上手中折扇，向着白玦蜿蜒地爬，很快便轻轻缠上手腕。


    一道、两道、三道。


    不过一晃神，白玦腕间便已绑上数道藤蔓，似漆色的蛇，仍在不断蜿蜒。


    枝叶缓缓舒展开来，蔓过指节将她扣紧，将她细细地缠绕着。


    白玦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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