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最近一直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周沐皖抬眸，看着面前脸色不是很好的人，她心中忧思更上三分。


    沈潇潇只是无声浅笑，没有开口应她。


    实话说，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苏莞”。


    心底里若说没有抵触，那是假的；可若说厌恶，那也绝谈不上。


    所以她只好暂时维持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但周沐皖何其了解她，只不过沈潇潇不愿意说，那必然是有自己的盘算，所以周沐皖从来不会去涉及，但如果沈潇潇来找她求助，说什么周沐皖都会帮她。


    沈潇潇抬起眸子，这回倒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去打量眼前这位姑娘。


    眉眼衣着都是自己熟悉的样子，直到这个时候沈潇潇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现在才看出来这位姑娘与她认识的苏莞，在细节上有多不相似。


    苏莞喜欢双手捧茶，这位喜欢单手；苏莞习惯边说边吃，她会等咽下再说；苏莞喜欢吃到两只手上都有吃的，她会把自己手里的吃完再拿......


    苏莞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如果场子氛围不佳，那她便会主动起来；这位不同，这种场合她一般都会安静呆着，不露出不喜，却也谈不上有趣，如果说苏莞外放，那这位就能算是内敛。


    可即便如此，沈潇潇觉得，她对这姑娘的第一个念头是很熟悉的故人。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的一瞬间，沈潇潇愣住了。


    她总算是知道自己内心的纠结了，她像是释怀般笑了笑，沈潇潇抿了口茶，思索很久后她选择了开口：“阿......莞？我近日忽然冒出一个主意，你说莞字有那么多，如果你的名字不是现在这个“莞”字，那么你会选择哪一个？”


    周沐皖将茶杯搁置，抬起手臂支着下颌凝视沈潇潇的瞳眸。


    和沈潇潇这么多次交谈，这回倒是第一次起了激动的想法，“你想知道？”


    沈潇潇点了点头，扶在杯沿的手不自觉摩挲，“想。我想知道，如果你不是“莞”的话，会是什么。”


    周沐皖启唇的话抿在喉间，第一次，她萌生了退意。


    可半晌过后，她又笑了：“那就告诉你吧，其实一直都想告诉你来着。”


    “白、完——皖。这就是我选择的字。”


    说完这句话，周沐皖竟升起了一丝轻松，她终于、终于把自己的名字，说给沈潇潇听了。


    沈潇潇的心中像是有一块石头，在悄然中轰塌松懈，她知道自己这么些天纠结的原因了。


    诚然，她是喜欢这个姑娘的，这个姑娘她虽不认识，但她和苏莞一般，不管是什么时候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替自己思考打算，只凭这一点，她便无法去讨厌她。


    苏莞的身躯既然已经不属于她本人，那就可以说明苏莞出事了。


    也许是最近，也许是很久以前，又也许是苏夫人离世那日，自己在灵堂和她的初次相遇。但很奇怪的一个问题也就此诞生，如果这位姑娘真是在灵堂那日来到这里，那为何她们见面那次，对方会哭得如此伤心。


    眼泪是真的，体会到的情感也是真的，所以......是她在什么地方同样也认识对方，才会导致她见到自己时情绪无法控制？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产生的那刻，沈潇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从前她都不曾经历过的事情。


    【你好，我叫陆潇潇，你叫什么啊？】


    【哎呦好阿皖，最后一次，你帮我打，我打不赢这关，太难了也！】


    【啊啊啊，你作业写了吗，快借我抄抄！】


    【什么？！又是我们扫那个地方？凭什么啊，劳动委员怎么安排的，我们已经扫了第三次了！】


    .....


    这些是她不曾经历却又觉得有点熟悉的经历，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总是笑着，每时每刻都陪在另一个人的身边，五年、十年......


    直到最后死亡的那天，她还记着要应对方的约。


    沈潇潇愣住了，她晃过神来，面前的人与记忆中那个陆潇潇一直陪在身边的人重合。


    “原来，你叫阿皖啊。”


    这是沈潇潇的第一个念头，而等这个想法消缺后随之而来的，是现实埋没的恐惧——苏莞离开了，眼前的人却和自己很熟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潇潇忍不住寒颤，想说出的话被掩在喉间，发出的第一个音宛如失了嗓音的哑声低吼，“阿皖......阿皖......”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滞着重复周沐皖的名字。


    周沐皖这下心中乱了，她用力握上沈潇潇的手。


    好凉......这是她的第一反应，随即周沐皖将她的两只手都包住裹着，“潇潇？我在这，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了？”


    沈潇潇的手依旧抖着，她像是受惊的小鹿那样，犹豫着把脑袋抬起，目光盯着周沐皖寸步不移，“阿皖，我怕了，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不认识你......”


    这回是周沐皖不说话了，她依旧没有放下沈潇潇的手，垂着眼神情温和，动作轻缓地想要让沈潇潇发凉的手暖起来。


    待到对方的手渐渐暖和，周沐皖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伸手去掰沈潇潇有些僵硬的肩膀，“放松，累的话枕在我膝上，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所幸沈潇潇并没有多抗拒她，十分顺从地配合，闭上眼安静枕在周沐皖膝盖上做一个倾听者。


    周沐皖唇角扬着淡淡浅笑，捻着手指徐徐在对方太阳穴上按摩，“这个故事很多都与你以往见过的不同，有些甚至会颠覆你的认知，你做好心理准备。就算听完到最后觉得我很可怕也没关系，只是有一点我想告诉你。”


    “潇潇，你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人，可以说没有你，我的人生可能一直都是灰暗的。”


    “来到这之前，我一直想的是只要他们能让妈妈回来，付出再多代价我都无所谓。但我没想到能在这，与你再次重逢，这让原本只是抱着做任务的心态，多了几分想要在这生活下去的留恋。”


    周沐皖垂眸，“沈潇潇，你说你是不是很过分。”


    躺在她膝上的人不语，只是原本舒张的眉梢逐渐皱起，正当她打算说些什么，额间被人忽地一弹。


    周沐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平眉梢，“别皱眉，不好看。不管你想说什么，我现在想说故事的想法上来了，和我相处了这么久你也知道，一旦不让我如愿，那我心里会一直有这个纠结在那。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既然听故事的人是你，那我才不管。”


    真任性，沈潇潇无奈，这人怎么跟个半岁大的稚童一样，还讲不讲道理了。


    周沐皖按摩太阳穴的动作轻缓，她阖上双眸，随着脑海里的回忆开口道：“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在幼儿园的时候......”


    “那时候我人都认不全，就看到一个竖着双马尾的小丫头跑来我面前，问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你怎么不开心呀？别不开心啦，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我自己的小愿望。我想成为一个灯泡，这样就能在漆黑环境的时候，让你看得清脚下的路啦。】


    “你说这荒不荒唐，别的小孩都是说要做什么厉害的职业，偏偏就她一个人，说要做一个灯泡照亮我的路。”


    那时候的潇潇特别宝贝自己的头发，所以连带着每天到校门口的时候都会问老师：“阿皖来了吗？”


    如果周沐皖来了，她就会拜托老师把周沐皖带出来，让妈妈在校门口也帮周沐皖的头发保养；如果还没来，她就会拉着妈妈坐在校门口的长凳上等，要是来送周沐皖的是她妈妈，潇潇就会快步跑过去抱住周沐皖，然后乖乖和她妈妈打招呼。


    但如果是爸爸，潇潇就会在原地等着，周沐皖会在父亲的注视下走进幼儿园，等在门口的爸爸离开了，她就会立刻钻出来，然后和在长椅上等她的潇潇打招呼，这个时候潇潇的妈妈再接着帮两个小家伙打理头发。


    渐渐的，大家都知道，幼儿园里有一对不是双胞胎，却胜似双胞胎的两人。


    再后来周沐皖上了小学，分班那天她来班上，因为是刚开学，老师就让他们自由选座。周沐皖刚在一个位置上坐下，随后没多久身边就出现一道阴影，她才刚抬起头，谁知对方的反应比她更大。


    “怎么是你！？”潇潇难得不是长发，改成了短发，她满脸幽怨的看着周沐皖，大有一副冤家聚头的不甘：“我打赌输了，你赔我！”


    周沐皖一脸莫名其妙：“你打赌为什么要我赔？”


    “因为我妈说你今天有可能会和我是同桌，我还不信，怎么可能这么巧，她说跟我赌个十块钱，赢了我就有十块钱了！”说到这，潇潇咬牙切齿地看着周沐皖：“可现在，这十块钱我没有了啦！”


    周沐皖看了眼四周，非常无语：“谁让你又踩点，现在班里没位置了，就我这，你爱坐不坐。”


    “哼，那我就勉为其难吧。”潇潇倒是把“傲娇”这两个字写得明明白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看了什么，然后觉得这个样子新鲜，也跟着模仿。


    只是周沐皖后来才知道，潇潇那天并不是踩点，她也可以换个座位，但那天，她是故意等所有人都找到座位后才慢悠悠地进去。


    大概是周沐皖天生不讨人喜吧，从幼儿园到那时候，身边的座位从来没有人愿意去。


    而幼儿园那天，潇潇主动坐在了周沐皖身边，从此，周沐皖的同桌的位置这么多以来，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潇潇都盘算好了，没人坐在周沐皖身边，那她就和以前一样，开着玩笑来到周沐皖身边。但如果有人，那她就把那个人赶走，不管怎么样都说好了的，潇潇会陪在周沐皖身边，为她漆黑的道路上成为一盏灯，照亮她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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