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严冬的寒风穿过森林, 带着透骨的寒意，但是对于东北虎而言，这并不算是什么，它们身上厚厚的皮毛足以为它们抵御寒冷。


    陆森和穆赫四目相对, 从穆赫的神情中, 陆森看得出它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


    一般情况下, 穆赫是一头情绪稳定的东北虎，不会贸然去提一些不着调的意见。


    “你是想要等它们两败俱伤，然后再一起清理战场了。”陆森顿了顿又道：“这样也行，不过你有把握能成吗？”


    即便是他们的计划成功，那几头战斗在了一起, 这也不能证明穆赫就一定会万无一失，毕竟这种事情, 谁能说得准。


    穆赫见状，凑过去伸出舌头舔着陆森的鼻子，而后亲昵地蹭了蹭道：“我赢不了的事情, 我不做。”


    陆森闻言，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你的实力还需要继续提高，目前无法参与战斗，等我打完这场架，就去找你，然后教你怎么和别的老虎战斗。”穆赫抬起爪子, 学着之前陆森的模样，收起爪垫，轻轻摸着陆森的身体。


    这样子有些别扭，它并不擅长这样做，很快就再次放下了爪子。


    陆森总觉得这话有点危险, 以他看影视剧的习惯，几乎每次说这话的人，最后都嘎了。


    陆森：……


    “你要不换句话吧。”陆森叹气道：“比如稍微谦虚一点。”


    一般谦虚的人不容易噶，谦虚的东北虎应该运气也会挺不错的。


    穆赫用侧脸蹭着陆森，它很喜欢和陆森亲密，对于这点陆森只能说看来粘人这件事情，不论是大猫小猫都是差不多的，以前他下班回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家里的逆子就会在他的怀里打滚，但只要他伸手去摸，对方绝对是以他的腹部为跳板，直接跃到了沙发上，然后嫌弃地拒绝了它。


    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陆森倒是没有选择阻拦穆赫，他知道在这里，是属于穆赫的领地，没有谁比它更知道怎么安排这件事情了，根据穆赫的安排，陆森按照它们来的路往回走，陆森甚至有些怀疑穆赫故意带自己走这段路，以防止他会在林子里迷路了。


    “行，那我沿着这条路往回走，你记得打完架就来找我，这走远了的话，还不知道得碰到什么。”陆森说道。


    “好，我会尽快解决。”穆赫应了一声，它的目光落在了陆森的尾巴上，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问道：“这次说话算话……我是说你，要说话算话。”


    看来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森的言而无信给这头东北虎上了深刻的一课。


    陆森轻轻摇晃了一下尾巴之后，转身便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这路上的脚印都还没被大雪掩盖，顺着原路返回十分简单，他故作洒脱地甩尾道：“我去雪球那里等你。”


    之前穆赫给他做了许多雪球，霍霍了不少小树和草根，现在那里倒是成了标志性的建筑了。


    见陆森头也不回的走了，直到他的身形消失在了视野里，穆赫这才转身朝着林子深处走去，沿着莫桑沿途留下来的气息，它看了眼旁边的雪堆，而后避开这这条路，身形灵活地从丛林中穿行而过，掩藏住了自己的身形。


    走在前面的莫桑没有丝毫察觉，它倒是也听到了穆拉的吼声，辨认出了这是穆拉的声音，略显疑惑地低声喃喃：“它来这里干什么？”


    被几头虎“惦记”的穆拉此刻正在和路易斯打成了一团，尤雅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谁也不帮，甚至偶尔嗅了嗅四周的味道，寻找一下有没有猎物。


    可惜的是，原本经常来冰湖的那些野鹿都被路易斯给霍霍了，跑的没影儿，估摸着这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尤雅气得脑仁疼，只恨刚刚没有多给路易斯几巴掌。


    “吼——”路易斯的战力比穆拉强了不少，但是穆拉是一头躲避自己亲哥多年，并且能活在穆赫爪下的东北虎，在保命逃跑这方面，它是真的有点天赋的。


    即便路易斯比它强大，但爪子很少落在穆拉的身上，即便是伤到了对方，也只是留下较浅的伤口，未能伤及到穆拉的要害，穆拉趁此机会做出反击，獠牙冲着路易斯的脖颈咬去。


    路易斯猛地绕开了穆拉的攻击，趁着穆拉攻击离自己最近，腹部防守最弱的时候，骤然攻击对方的腹部，穆拉骤然一疼，嗷了一声之后砸在了雪堆里。


    但它不敢停下，在两头东北虎的战斗中，稍稍一点失误都有可能送命。


    路易斯见穆拉已经无力抵抗，便乘胜追击，准备一次性解决掉它的时候，路易斯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一直准备问的问题，它扑上去，爪子狠狠压住了穆拉，面目狰狞道：“你之前说你是穆拉，那我之前遇到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遇到了谁1”穆拉瞪大了眼睛，一脸“你很离谱”的表情看着路易斯：“我刚刚才看到你，要不是掉下来了，我都看不到你，我怎么知道你遇到了谁！”


    “哎，等等，你又是谁？”穆拉十分不解地看着用爪子压住自己脖子的陌生东北虎。


    “也许你听过我的大名，不，你一定听说过我。”路易斯冷笑了一声，它道：“我就是你刚刚口中那个啃老的路易斯，我告诉你……”


    不等路易斯说完，穆拉便道：“哦，那刚刚那个就是你母亲，明白了，啃老了。”


    这一把路易斯算是实锤自己是一头啃老虎。


    就在路易斯准备发火的时候，站在上头的尤雅忽然低吼了一声，它的耳朵微微一动，转头看向了身后，较远处虽然一片平静，但是尤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令它感觉到非常不适，它在原地转了两圈后，低下头去喊路易斯，道：“路易斯，过来。”


    路易斯本想杀掉穆拉，但穆拉显然挣扎的厉害，一时间路易斯只能压制住它，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我腾不开爪子。”


    “我说，你立刻过来。”尤雅说道：“这里不对劲，有问题。”


    听到这话之后，路易斯低头看了眼穆拉，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解决掉它，狠狠一口咬在了穆拉的侧身，穆拉顺势翻过身来，顶着伤口直接奔向了冰湖那边。


    路易斯想要追击过去再补上一口，但不等它动作，就听到上面传来了一声虎吼，那是尤雅的声音。


    “什么东西？”路易斯犹豫了一瞬，还是立刻朝着尤雅冲过去。


    莫桑其实在走近尤雅的领地时就闻到了尤雅的气息，它停下了脚步，不准备再进去，可是它不知道的是，此刻尤雅和路易斯也在走向这边。


    莫桑在和尤雅相遇之前，它先看到了一个让它有些意外的老虎——妮娜。


    妮娜的状态很不好，可以说是非常差，它低垂着脑袋，只有在察觉到了莫桑的气息之后才微微抬起头，朝着莫桑所在的地方看去，它微微半阖着眼睛，似乎有些看不清楚。


    这才多长时间，妮娜就成了这副模样，几乎让莫桑有些认不出来。


    “妮娜？”莫桑勾起了利爪，紧盯着妮娜，妮娜的身上有着伤口，尾巴垂在了身后，走路有些摇摇晃晃，它的嘴里还叼着一只小老虎，小老虎倒是十分有精神。


    妮娜也站在了原地，它侧身靠着一棵树休息，见莫桑看向自己时，十分警惕地发出了低吼声，并且将小老虎叼到了自己的身边，幼崽似乎是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氛围，也不再吭声，缩瑟在了妮娜的怀里。


    “莫桑。”妮娜看了眼莫桑，它试图起身叼起自己的幼崽离开这里，带着幼崽的母虎遭遇了公虎，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头公虎极有可能会杀死它的幼崽。


    但是妮娜实在是太疲惫了，试探了几次都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一直低吼着，警告莫桑不允许靠近。


    莫桑有些暴躁地来回踱步，杀死幼崽的天性驱使着它，但是显然妮娜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随时可能会跟它拼命，这样的情况下，莫桑有些不知道要不要动爪，它来回踱步，目光定格在了妮娜怀中的幼崽身上。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当尤雅的气息靠近的时候，妮娜更为紧张了，别说是它，就连那只幼崽也察觉到了危险，它只有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尤雅，路易斯。”莫桑看着这两头老虎。


    “莫桑。”它们也认出了莫桑。


    东西南北，现在除了北方，几乎其他三方的领地霸主都已经会面了，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却发生了。


    而且莫桑看上去有些狼狈，这对于尤雅而言，是非常意外的。


    “离开这里。”尤雅低吼着道：“这边已经是我的领地和穆赫领地的搭界了，你们在穆赫的领地，我管不着，但是绝不允许踏入我的领地。”


    “你的领地？”莫桑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自己的獠牙，显然它不喜欢听尤雅这番威胁的话。


    它的脾气可说不上好，前爪勾起后，身形便略微下压，对面的尤雅和路易斯也同样摆出了攻击的姿态，一场战斗一触即发，氛围十分紧张，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虎吼，这虎吼吸引了其他老虎的目光。


    “还有？谁？”莫桑说道：“这不是穆赫的声音，还有谁在这里。”


    “也不是穆拉的声音，那个家伙已经从冰湖溜了。”穆拉可是逃跑的小能手，只要给它逮住了逃跑的机会，它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面对危险，尤雅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眼尤斯塔，要不是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话太多，早就能顺爪解决掉穆拉了。


    “难道是厄撒特兄弟？”莫桑问道。


    “不是，它们兄弟的声音不是这样。”作为和厄撒特兄弟多年的老邻居，尤雅对于这对兄弟的吼声十分了解，直接道：“这声音很陌生，我没有听过。”


    “有没有可能是穆赫那个公配偶的声音。”尤雅忽然说道。


    “不是，我儿子声音不是这样。”虽然不想说，但是莫桑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你儿子？那个公虎？”尤雅诧异地看着莫桑，它歪了歪脑袋：“你儿子？”


    这不怪尤雅这么惊讶，它还以为是那头流浪公虎，没想到竟然是莫桑的儿子，莫桑好歹也是个南方领域的森林霸主，没想到养的小崽子竟然成了别的公虎的配偶，这可真够看热闹的。


    莫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显然是戳中了它的伤心事了。


    “公配偶……”妮娜似乎深思了一下，它道：“穆赫什么时候有的公配偶，它不是一直都有一头母虎作为配偶，而且这母虎还怀孕了吗？我亲眼见到它非常紧张那只母虎，生怕对方收到伤害。”


    妮娜说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无论什么地方，八卦永远都是最能缓和气氛的，几头老虎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的表情都一脸懵，其中莫桑的神情最为精彩，它深吸了一口气，爪子将地上的草茎直接抓的翻过来了。


    “我是在一个多月前看到的穆赫的母虎，当时对方怀孕了，估摸着再过一两个月就能生产了。”妮娜说道。


    一般东北虎怀孕需要三到四个月就会生产，诞下小幼崽。


    “难道，公虎怀孕？”一直没有吭声的路易斯在收集了多方信息之后，总结出来道：“不不，我的意思是公虎应该是不会怀孕的，所以这个意思是，穆赫在母虎怀幼崽的时候，又和一头公虎成为了配偶……啧。”


    这句尾调微微扬起，意味深长。


    尚且不知道自己名声败坏的穆赫正朝着这边赶来，路上的时候它微微顿住了爪子，转过头看向了身后，已经看不到陆森的影子了，才分开这么长时间，它已经开始想念陆森了。


    穆赫并没有直接去往它们聚集的地方，刚刚几声虎吼它也听到了，很清楚估计战斗一触即发。


    不过即便聪明如穆赫，也不会想到一场战斗在它的八卦消息之下，暂时处于和平的状态。


    而另外一边，一头东北虎正站在岩石后面，它看着那一群东北虎，耳朵微微一动，沾着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它抬起爪子，试图继续走近的时候，就看到尤雅旁边的路易斯耳朵微动，它立刻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


    路易斯转过头看向这边，之前的虎啸声就是从这里传来，但是查看的时候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正是因为这陌生的虎啸声，本来应该打起来的几头老虎最后都没有动，互相制约了，以防止被对方获利。


    这声莫名的虎啸也让穆赫听得莫名其妙，它低声喃喃：“不是要它们打起来吗，这个时候吼一声干什么？”


    穆赫站在了较远处，身前的雪堆遮掩住了它的身形，它的目光在四周搜索，寻找着那头陌生虎的踪迹，直到现在，它还没发现过对方的踪影。


    它的目光扫视到了一个岩石后方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前方的一块巨石上，一头东北虎正侧身贴着岩石，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一瞬间，穆赫就明白，这就是它要找的那头东北虎了。


    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杀死了加贝，然后打伤了穆赫的那头东北虎。


    不过这头老虎比穆赫猜测的更加庞大一些，身形上跟穆赫的体型几乎快要差不多了，对方侧耳听着前面的动静，从穆赫这里看不到对方的脸部表情。


    直到前面莫桑它们所在的地方忽然发出吼声，而后骤然一场战斗爆发了。


    这并不令穆赫感到意外，如果打不起来，它才会觉得有些意外。


    然而就在此刻，这头藏在岩石后方的东北虎忽然冲进了战局，它这突如其来的操作让穆赫微微一愣，按照之前陆森所说的，这头东北虎应该是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那几头老虎战斗受伤，打个半死之后才会冲上去收拾残局。


    但是它不是的，它这冲上去的速度很快，穆赫见它冲上去的时候，后爪的力度比前爪明显要弱一点，速度虽然快，但是微微有点凝滞，身上也沾着鲜血，带着一丝血气。


    可见之前这头东北虎在和莫桑的斗争中，并不是全身而退，它也是受了不轻的伤的。


    *


    “这就打起来了？”陆森还没走远，就听到了那些低吼声，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出于大型猫科动物的好奇心，他有些想要去瞅瞅，但是出于自己的战五渣，觉得还是保命要紧。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只得转身朝着林子里继续行走。


    它们之前玩雪球的地方离这里并不算远，陆森听着后方的动静，一步三回头地走着。


    “要不等会让穆赫转述给我听吧，去看就大可不必了，死了怎么办？”陆森看着自己的爪子，第一次痛恨自己是战五渣，战五渣的东北虎，没有看热闹的权利。


    他咬了咬牙，抬起爪子继续冲向了雪球所在的地方，耳不听为静。


    *


    路易斯，尤雅，莫桑和妮娜看着这头冲进了战局的东北虎，它们纷纷围住了对方，将这头东北虎锁死在了包围圈里，显然这头被包围起来的东北虎也是有些懵圈的。


    它隐隐露出着獠牙，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绕着自己行走的东北虎。


    “这是谁？没见过。”路易斯看着这头东北虎，忽然目光落在了对方的尾巴上，之前有一头老虎跑到它的领地弄得乱七八糟，它见过对方的身影，尾巴上是缺了一点的，显然这头东北虎的尾巴就是缺了一点。


    它一直低吼着，站在原地，一边警惕着路易斯，又要警惕着旁边的莫桑。


    这就是之前和莫桑战斗的东北虎，莫桑不得不承认这头东北虎的确很强，但是直到现在，它都不明白这头东北虎到底是在干什么，如果想要挑起它们之间的战斗，那为什么要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跳出来，而且跳进了战局最中间的位置。


    如果陆森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头东北虎的脖子上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圈。


    这是动物园对于救助放生或者野培成功的动物戴上的东西，但是可惜，陆森不在这里。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尤雅低吼着，它抬起爪子，微微上前了一步，目光锁定在了这头东北虎的身上，这头公虎的体型比莫桑更大，甚至比路易斯都大，身体肌肉十分流畅，看得出来是战斗天赋很强的一种，以尤雅的眼光看，除了穆赫，没有谁能和这头东北虎的体型优势一决高下了。


    而穆赫则是在这头东北虎离开之后，它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岩石，微微嗅了嗅地上的气息，原本应该是只有血腥味和那头东北虎的味道，但是不知道为何，穆赫从这里嗅到了一点点异样气息，这个气息它还真有点熟悉，这是当初刚刚遇到陆森的时候，陆森身上也有这种气味，虽然很淡，但是逃脱不了穆赫敏锐的嗅觉。


    “陆森……”穆赫低声喃喃，它略微皱起眉头，在它走南闯北的虎生里，这是第二次闻到这种味道，在遇到陆森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气息。


    “不管你是谁，你今天完了。”尤雅开口说道。


    “你们之前不是在打架吗，怎么不打了。”这头东北虎的关注度显然不在这里，它微微歪了歪脑袋，看向莫桑它们：“怎么停下来了。”


    “你们和他说的不一样。”这头东北虎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道：“太弱了。”


    此刻，一头战五渣东北虎已经到达了雪球所在的地方，几天几夜的大雪，将雪球淹没了大半截，陆森将它们扒拉出来之后，先是在原地蹲坐了一下，而后又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树。


    “这要是穆赫输了怎么办，那头可怕的东北虎要是找来了怎么办？”一停歇下来，陆森就开始想东想西，他思考了一下，决定道：“还是上树吧，把周围气味搞浓烈点，全部摊开，然后爬树上，我就不信这头东北虎还能想到树上也能待一只。”


    一般老虎只有狩猎的时候才会爬树，这种直接挂树上的，陆森算是第一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