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桑的味道吗？”陆森跟在了穆赫的身后, 穆赫停在了一片空地，它微微低下身子嗅了嗅，而后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前方，陆森见状便立刻跟上去, 朝着前面走去。


    “等会。”穆赫叫住了陆森, 它微微转过身, 朝着身侧的一处看去，道：“莫桑朝着这边走的。”


    这就是穆赫有些疑惑的地方，明明穆赫的味道是一直北上，却没想到忽然中间一个大转折，又朝着东部去了。


    已经走到灌木丛的陆森停下脚步, 同样有些困惑地看着穆赫所指的方向，他抬起爪子走到了穆赫的身边, 目光落在了穆赫的身上，道：“我记得这是东边，东边的话……之前我们已经遇到过路易斯和尤雅了, 对吧。”


    “是的。”和陆森在一起这么久，穆赫见他询问起这个，顿时猜到了陆森到底要说什么，果然它刚刚回答完，就听到陆森问道：“那追击莫桑的，有可能是尤雅, 或者是路易斯……又或者，是它们联爪了呢？”


    “不是它们。”穆赫低下身子，虽然味道非常清浅了，但是依旧能嗅到一丝陌生的气息，穆赫道：“这里有其它老虎的味道, 你还记得我们遇到路易斯的时候，那头野鹿皮毛上沾着的气味吗？那不是路易斯的气味……但是这个味道一模一样。”


    “路易斯说是有老虎不讲规矩，去了它的领地闹事，弄得一团糟，然后它追过来的，不过它的话可信度很低。”路易斯的信誉不仅仅是在尤雅那里破产了，在穆赫它们这里，也没什么信誉度可言，陆森宁愿相信穆拉的话，都不会去相信路易斯的话。


    毕竟穆拉比较好哄，脑瓜子就那么大，藏不住事儿。


    之前陆森对于路易斯的说辞抱有怀疑，但是听到穆赫这么说，他就觉得也许自己需要重新思考一下这件事情了。


    也许嘴里没有实话的路易斯，真的说了一句实话。


    “如果这个气息和将路易斯引出东部领地的气息是一样的……这也不太可能啊。”陆森低声喃喃道：“这不对劲，我们从西南方向，沿途经过了南方，然后朝着东南，东部，一路走来，而莫桑不可能在我们之前到的，它是被这个不知名的老虎追击，所以朝着东部走，那这样的话……这头老虎是怎么做到同一时间驱赶莫桑离开南部，又引诱路易斯，进入中部，这个时间不对劲啊。”


    陆森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他蹲坐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思考着问题，目光落在了穆赫所指的方向。


    “如果想要继续追击莫桑，我们就从这边，如果想要看看那股陌生气息，我们就换个方向。”穆赫说道。


    “你的意思是，它们是朝着不同的方向？”陆森抓住了重点，开口问道。


    “同一个方向，不同路线，莫桑是朝着东部，但是那个气息稍微偏了点位置。”穆赫说道：“我想，它应该是拦截住了莫桑的去路，不让它离开东部。”


    “路易斯……莫桑……尤雅……”陆森轻轻甩了甩尾巴，他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犹疑，低声喃喃道：“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想要看着它们自相残杀吗？”


    将几头老虎驱赶到了一处，必然会引起争端，如果说单打独斗，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但是这是二对一，而且莫桑还受了伤，这样的情况下，基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东北虎领地意识很强，极其好战，一旦到了那个地步，恐怕莫桑要葬送在这里了。


    “继续跟着莫桑。”陆森在思考了一下后道：“既然这头老虎将莫桑驱赶出了南部，引入这里，并且及时地阻止了它继续前往北部，这就说明这头老虎是一直跟着莫桑的，只要它跟着，也许，我们可以将它引出来。”


    只要几头老虎相聚的时候，这头老虎出现，那陆森它们的胜算就会大上几分。


    “之前是敌暗我明，现在我们才是暗处，那就总得把它引到明面上来。”陆森轻轻甩了甩尾巴，他走到穆赫的身边，习惯性地蹭了两下后才道：“如果我们跟着它，风险太大。”


    “为什么？”穆赫问道。


    “如果打起来，像它这种能战胜莫桑，还能引着路易斯跑，这就说明它是有自信对付莫桑和路易斯的，至少现在可以证明它的实力在莫桑之上。”陆森顿了顿，又道：“即便你赢了它，多多少少也会受点伤，就算是没受伤，也会费了不少气力，这里其他的老虎太多了，它们可不会管这些，一旦你受伤了，它们就会趁机而上，对我们太不利了，别忘了，我们决不能做第一波打架的老虎。”


    领地，陆森要，但安全，陆森也要。


    现在穆赫就是陆森的靠山，是他活下去的王牌，如果穆赫出了问题，那陆森这头战五渣东北虎的下场可想而知，陆森太清楚这个时候保住穆赫的实力，就是保住他自己的命。


    “好。”穆赫应了一声，它微微低下头，舔舐了一下陆森，目光从陆森的脸上掠过时，眼底隐隐透着一抹笑意，只是陆森一直在思考着问题，没有看到。


    飞鸟从空中掠过，落在了树枝干上，穆赫转身去查看莫桑的行踪时，陆森正在后面犯懒，舔着自己的爪子，却没想到头顶的鸟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直接飞下来落在了陆森的身边。


    起初陆森只是瞄了眼，压根儿没放在心上，继续舔着自己的爪子，却没想到这鸟变本加厉，直接叼住了陆森背部的毛，拽下一撮后飞到了枝干上，给自己的窝加点毛。


    陆森：？？？


    他扭过头看着鸟，抬起爪子试图捉住对方，可惜这鸟太灵活，直接逃走了，陆森哼唧了两声不予理会，这鸟见状便变本加厉地薅虎毛，终于把陆森给惹火了，追着鸟扑。


    陆森的身形比起初来时灵活了不少，追着鸟扑，一个猛子直接扎进了雪地里，然后将自己圆滚滚的大脑袋拔了出来，爪子愤怒地将雪堆推翻，这鸟便张开翅膀从他的头顶飞掠过去，这就实在是欺虎太甚了。


    就在这鸟准备继续闹腾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了身上的毛一凉，它反射性地张开翅膀就要往树上飞，却不想穆赫从不远处跑来，它甚至没有停下脚步，极为轻松地跃上树干，爪子扒拉住树干，两三下便窜了上去，直接一口咬住了这鸟，然后再从树上下来。


    它全程身形极其流畅，没有任何停顿的地方，可见狩猎一只会飞的鸟对于穆赫而言，也只是家常便饭。


    陆森看着穆赫随随便便就窜上树直接捉鸟，羡慕极了。


    这鸟被穆赫扔在了陆森的面前，东北虎一口下去，就算是野猪都撑不住，更何况是一只飞鸟，这鸟在拼命地叫着，试图振翅飞起，但是很快声音就越来越虚弱，然后就两只细爪一蹬，直接躺平僵了。


    “唉，拔我的毛。”陆森被硬生生薅了两簇毛，也是有些疼的，他可不想做第一头秃了的老虎，转过身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自己被拔毛的地方，地上的鸟对于陆森而言，他不太感兴趣。


    “刚刚想要上树？”穆赫来的时候就看到陆森试图上树捉鸟，但是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最多只能像上次被棕熊追了那样，扒拉着树干一动不动。


    “这不是报仇吗？”陆森的耳朵微微动弹，他直觉这问题似乎是不太对劲，他好像是忽略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穆赫这个表情绝对不对劲。


    穆赫轻轻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凑近了陆森，耸动着鼻子微微嗅了嗅，而后才道：“你的爪子不疼了？”


    这话一出口，陆森本来还在摇晃着的尾巴顿时僵住，他僵硬地蹲坐在原地，笑意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十分心虚地偏开目光，不去和穆赫对视。


    “看来是不疼了。”穆赫凑过去，蹭了一下陆森，而后道：“那就好，不然伤口一直到现在都疼，我很担心你的伤口一直好不了。”


    听到这话，陆森的耳朵立刻竖起，他轻咳了几声，而后去回应着穆赫，道：“我的伤口也是才好，刚刚才好，不管怎么样，伤口好了就行。”


    “嗯。”穆赫应了一声，似乎准备继续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视到了陆森的后爪一直在无意识地抓坑。


    它眼神略微温和了一点，目光扫过陆森后爪跨后的伤口，确定无虞之后，这才道：“你这伤口好的很及时，不然过段时间打架起来，你这爪子上带着伤，风险太大了。”


    陆森张了张口：“打架？”


    “嗯，按照你的说法，等它们先打第一轮，然后我再清场。”其实按照穆赫以往的习惯，在察觉到入侵的第一时间就会立刻进行清场了，但是这次却一反常态，它也想试试陆森的方法到底怎么样，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前就它一头东北虎，一虎吃饱，全家不饿，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它还需要去养一下配偶，自家配偶很聪明，但是战斗力不行。


    听着穆赫的话，有那么一瞬间，陆森觉得，这爪子还不如不好。


    这一上来就挑重量级的进行打架，这和活腻了有什么区别。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穆赫问道。


    陆森抬起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毛茸茸的脸，不得不说，能透过这层毛还看得出自己的脸色难看，这是真的好眼力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保命可真难，他为自己的生存大计简直操碎了心。


    *


    “吼——”穆拉被尤雅一爪子给扇翻了，和路易斯几乎是一个待遇，它之前打架都是互相撕咬，这种上来直接一爪子扇脸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不查直接从斜坡滑了下去。


    但不等它站稳，尤雅便已经乘胜追击，用力去撕咬穆拉，穆拉见状立刻选择躲避，险险避开了尤雅的攻击，在地上直接滚了两圈才爬起来。


    “你是谁？”穆拉低吼着，它能感觉到尤雅很强大，它微微后退，爪子紧紧勾着，隐隐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你站在我的领地，还敢问我是谁？”尤雅冷笑了一声，它的目光落在了穆拉的身上，隐隐觉得穆拉有些眼熟，但是这头老虎实在是太狼狈，灰头土脸的，脸上还沾着泥水，一时间有些认不住来。


    这也不怪穆拉，它就是在奔跑的途中稍微倒霉了点，因为追击猎物一个滑铲，结果那头混账的野鹿直接从它的头顶上跨了过去，它就直接掉下来了，一路翻滚，身上能有干净的地方吗。


    尤雅作为一头爱干净的母虎，它此生最恨的就是两头不爱干净的老虎，一头是路易斯的便宜爹，一头就是路易斯，这个啃老的儿子。


    现在再增加一个，穆拉。


    “谁的领地……”穆拉仔细想了一下，而后直接爬了起来脸色微变地看着尤雅，道：“路易斯……你是路易斯？！”


    它对于领地了解还是比较清楚的，虽然从上面滑下来，一时间地形没有分清楚，但是仔细思考一下，大致就能猜出自己是在哪里了。


    距离这边最近的就是路易斯的东部领地，接壤的是穆赫的中部领域，眼前这位不可能是它哥，那唯一一个可能就是路易斯了。


    但是它一直都以为路易斯是一头公虎，没想到……


    尤雅深吸了一口气，它盯着穆拉，思考着这头灰不溜秋的公虎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原来你是母虎？”穆拉往后退了两步，它极为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尤雅，被扇一巴掌的阴影还笼罩在它的脑袋上，它舔了舔自己的獠牙，声音略显谨慎道：“不应该啊，传闻说你是啃你母亲的领地，一头啃老的公虎，怎么回事……”


    尤雅的耐心是有限的，它低伏着上半身，发出了低吼，警告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我的领地，你立刻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如果是以往，说不上穆拉还会去战斗一下，但是现在的它基本上精疲力尽，也不想动了，艰难爬起的时候还一直警惕着旁边的尤雅，它低吼回应，而后道：“我是穆拉，误入你的领地，这就离开。”


    穆拉并不想和这头母虎进行战斗，它选择立刻离开，一头不知名公虎出现在领地，的确会让领地的拥有者尤雅产生了威胁感。


    “穆拉？”听到这名字在之后，原本还躺在雪堆里摆烂的路易斯立刻直起了身体，它几乎快要竖起耳朵去听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这声音似乎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事实上直到现在，它都不是非常相信尤雅之前说的话，或者说，信一半，不信一半。


    它相信那头打败它的公虎应该就是穆赫，但是旁边那头公虎，应该不是配偶，哪有公虎的配偶是公虎的，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见过，大概率旁边那头就是穆赫的弟弟，穆拉。


    虽然兄弟同行的也很少见，一般只会出现在尚未成年拥有领地的时候，成年之后，东北虎便会选择独居。


    “穆拉。”尤雅曾经见过一次穆拉，但那还是之前和穆赫战斗之后，这头愚蠢的老虎居然选择跟在穆赫身后进行偷袭，然后被穆赫追的到处跑，那惨叫声，至今尤雅都记得。


    穆拉的耳朵微动，本来就是误入这里的它准备识相的离开，却不想一脚踩在了路易斯埋在了雪地里的小鹿骨头上，骨头发出了脆响声，惊得本来就精神高度集中的穆拉直接跳起，从旁边的斜坡上再次滑落。


    这一次，正中路易斯。


    路易斯本来正准备爬出坑去看一下穆拉，谁知道就被迎面暴击，两头老虎直接一起再次滚到了雪堆里，并且给雪堆砸了个坑。


    *


    “吼——”莫桑低吼着，它扭过头查看了一下身后，似乎是在确定身后到底有没有谁在跟踪，在确定没有发现异常之后，莫桑才停歇下来，它扭过头去舔舐了一下自己身侧的伤口。


    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很多，甚至有两道还是新添的。


    “什么东西？！”忽然身后灌木丛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莫桑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骤然惊起，它的利爪顿时勾紧，死死盯着那处，隐隐露出了獠牙，然而灌木丛里忽然窜出了一只飞鸟，径自飞上了枝头，鸣叫几声后便振翅飞走了。


    极度紧张的莫桑呼吸微微之中，即便看到了飞鸟，它依旧警惕地盯着灌木丛，而后低压着身体缓缓接近，鼻头微微耸动嗅着味道，它的尾巴轻轻晃动。


    就在靠近灌木丛的时候，它猛地一个飞扑直接冲向了灌木丛，它庞大的身形直接压垮了不少小树，枯枝折断，但这里面什么都没有藏。


    莫桑这才松了口气。


    它被那头老虎已经弄得有些过度紧张了，它也能感觉到那头老虎似乎是要把自己驱赶到哪里去，但它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吼——”再远处就传来了虎吼声，这一下本来已经开始放松点的莫桑再次警惕了起来，它低吼着，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继续往前。


    “吼——”就在莫桑犹豫的时候，虎吼声再度响起，这次它辨认出这是穆拉的虎吼上。


    莫桑的脸色再次变了变，短短时间内，它已经遇到了好几头东北虎，这是在它之前的虎生里，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这样的异常情况，让莫桑更加不安。


    上次面对这样巨大不安的时候，它险些丢了命，这一次，莫桑有些想逃，但是身后那头公虎就在不远处，莫桑知道，它一直就在不远处，远远地盯着它，不让它逃离。


    穆拉的虎吼声传的很远，正在休息的陆森和穆赫当然也听到了，穆赫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它道：“穆拉。”


    陆森的爪子也稍稍一顿，他转头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正是莫桑前往的地方。


    一切都在朝着他预测的方向走着，他明明猜对了一切，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不安心了。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要走的那个方向是有几头东北虎……”陆森顿了顿，他道：“五头。”


    “加上我们，是七头。”穆赫说道。


    就是在动物园里，除非是一直是人工饲养的老虎，才会在它们玩乐的时候把它们放在一个环境里，即便如此，它们晚上休息的时候，都要分开。


    而且那还是关系很不错的老虎，否则非常容易打起来。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这是野生老虎，领地霸主，它们都具有非常强的领地占有欲，以及战斗欲望，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森不敢相信混战起来，会是什么后果。


    这种结果，对于那头想要造成这样局面的老虎，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们可以绕道走吗？”陆森忽然问道。


    他想着惹不起还能躲得起，其实之前他就这样想了，但是很清楚穆赫的脾性，一直没提，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提。


    “可以，但是你之前有句话说得对。”穆赫低下头，轻轻蹭了蹭陆森，它道：“它们战斗第一波，我再去清理战场，我不懂你说的上兵伐谋是什么，但是我认可你给我的建议，我很喜欢。”


    穆赫的獠牙带着一丝血腥气，它的目光看向那一处的时候，眼中是之前陆森没有注意到的欲望。


    它是老虎，它不是家猫。


    它需要领地，需要战斗，需要其他同类的臣服和退让。


    “这场战斗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快要开始了，陆森，你听着。”穆赫低声道：“现在转身，朝着我们刚刚来的方向走，朝南边走，那是莫桑的领地，莫桑还没回去……杀死西北，驱赶莫桑的那头东北虎在这里，路易斯，尤雅以及穆拉都在这边，所以我们来的这条路是安全的，你往回走，等我杀掉它们，就去找你。”


    陆森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他终于明白之前自己跟穆赫在一起有种违和感在什么地方了，穆赫对他太过温柔和迁就，以至于他差点忘了，这是一头占据了最混乱的中部领域的深林霸主。


    它怎么可能真的性情温柔，怎么可能不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