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好

作品:《夫君为我点鸳鸯

    修长的手指些许粗粝,沾染着烈酒香,抚在耳侧。


    逼仄的距离里,男子身躯高大,蓬勃的热度像浪潮澎湃,似乎穿透身上覆着的织物,从皮肤,脸,耳侧,脖颈,胳臂,透进身体里,烙在后背抵靠着的梨花木上。


    熨烫起凌乱湿热的气息。


    宋怜偏头避开对方落下的唇,自男子撑在身侧的阴影中出来,匀停纤细的手指理了理耳侧垂落的发丝,走到雅间的窗户口,轻轻推开棱花窗。


    暮色的夕阳被屋檐切割成碎金,映照着她半张脸,是细腻的白,霞光染上柔而薄的红,一缕发丝垂落颈侧,随风轻晃,搅动浮光。


    眉目是柔和清丽的,半倚在万籁寂静的暮色里,却慵懒糜艳,好似一株荼蘼的花,矛盾又夺目。


    高砚庭走近,目光深邃炽烈,“你是哪家夫人,告诉本将军,只管等着本将军来纳你便是。”


    宋怜正看着街巷,并未回头,声音轻轻柔柔的,“将军说笑了。”


    女子眉目清丽,唇色剔透潋滟,有如菩萨低眉。


    高砚庭宽大的手掌撑在窗沿,声音染了暗哑,磁性浑厚,“娶你为妻。”


    旋即取下腰间悬挂的玉玦,放进她手里,眸光笼住她眉眼,一瞬不瞬,“我是高国公府二子高砚庭,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说娶你便娶你,你跟我好……”


    古玉晶莹玉润,衔尾瑞兽,入手温凉,论质地雕工,已是价值不菲,男子通身无多余的坠饰,单就这一枚玉玦,想来是极重要珍贵的物件。


    倒不难理解对方忽而改变的想法,毕竟今日能出现在高国公府的女眷,都算不上是没家底,无论如何,放弃公侯官员家的正妻位,去做滕妾,哪怕是国公府的滕妾,也不太可能的。


    宋怜目光落在对方英挺的眉目上。


    高家人眉深目邃,下颌线凌锐,一笔一划都有棱角,是伟岸浩瀚的长相,体型挺拔匀称。


    无论身处何处,都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此时立在窗边,器宇轩昂,好似暮色的光辉尽数落于这一人身上。


    大约那些银鞍踏马、恣意放纵的行径,战场厮杀出的金戈铁马,都叫他气势越加挺拔,胸膛的热度越加能灼烧人心。


    对方落在窗棂上的手掌,宽而大,骨骼上薄薄一层肌理,青色的脉络微微鼓起,离着两寸,似乎都能感知到那指骨会有的热度和力道。


    眸光越见深暗,是想将她笼在阴影下,一口吞噬的炽烈。


    心脏骤然跳动一瞬,乱了呼吸,宋怜指尖抚着掌心下窗棂坚硬的纹路,眼睑微垂,片刻后重新看向街市,声音低柔,“似乎是你家家仆来了。”


    高砚庭不甚在意地扫一眼,见了楼下身着铁甲的人,脸色微变,手掌撑在窗棂上轻轻一拍,跃到了街面上。


    数丈的高度,对方如鹞鹰跃下,宋怜身体不自觉往前倾,探出了窗外。


    高砚庭回身恰好看见,朗声一笑,透出银鞍踏马的意气风发,“以前本将军不管,但现在你哪里也别去,在这儿等着,待会本将军解决了你那夫君——来娶你。”


    说罢,手指一拢,落拓不羁散着的衣襟系紧,竟严丝合缝,“以后本将军的胸膛,便只给你一个人看!等我。”


    街面上响起了惊呼声。


    宋怜已经背过身,藏到了木窗后,直到小半刻钟过去,楼下街面传来四散慌乱的惊呼。


    “清道——”


    行人匆匆避让,平时常常与摊贩争吵占位的店家,此时也并不计较,慌乱地帮着摊贩货郎们搬动竹筐,退避进屋舍里。


    “快——动作快些,常侍大人来了,清道了——”


    “还在磨蹭,你是想死还是想被扒皮啊,还是想被马踩碎心肝肠子啊——”


    “禁军稽查办案,诸人退避——”


    “禁军稽查办案,诸人退避——”


    锣声伴着密集的马蹄,越来越近。


    家家户户关上门窗,不敢高声,街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马蹄声急促如雷鸣。


    街尽头兵马穿街而来,足有六七百人,都做玄铁黑甲打扮,手持利器。


    当前一人年纪五十岁上下,须发半白,坐在八人轿撵上,穿绛紫色团云纹官袍,带纱帽。


    臂弯间一柄拂尘,腰间悬挂龙纹佩。


    宋怜平时能听到的朝事消息有限,知道内廷有六常侍,单讲模样,轿撵上的这位常侍她是没见过的。


    但整个大周能挂龙纹玉佩的,除了皇帝,储君太子,就只有一位了。


    中常侍郭闫,是天子的贴身近侍,也总领内廷。


    天子久不临朝,地州奏疏,朝堂政务,都是从常侍手中传进内宫,皇帝批阅后,再经由常侍的手发还中书台。


    常侍权柄之盛,可见一斑。


    郭闫总领内务,协领禁军,监察百官,极得皇帝信任,到了人人畏惧的地步。


    黑云压城,禁军围住高国公府。


    那阉人下了轿,两名禁军装扮的武将攘开国公府门房下人后,禁军鱼贯而入,高门深墙,透出山雨欲来的血色。


    漫天宿鸟噪鸦,低垂的云暗沉,让人透不过气来。


    大约是叫她猜中,要在寿宴事发了,只不过没想到竟是内廷中常侍。


    宋怜握着窗棂的指尖苍白,心跳亦是纷乱,前后细想了一遍,虽寻不出纰漏,后背还是出了一层细汗。


    不自觉凝神屏息。


    有宾客似乎想出国公府,被禁军拦截,起了冲突,阶前立时见了血。


    大小也是个官,头颅却不清不白滚在了禁军刀下。


    死后大约能被安排上各种各样的罪名。


    哭嚎声起,又是噤声,接着极致的安静。


    那禁军统领血刀砍在朱门铜环上,回插进刀鞘,大步跨进国公府,“去内苑,给高老夫人贺寿!”


    行苑里惊叫声乱做一团,老夫人年纪大受不住惊吓,晕厥了过去。


    高敬怒不可遏,“郭闫,今日是本公母亲寿辰,你莫要欺人太甚!”


    郭闫掸了掸绛红袍,“不是杂家没有人情味,实在是内廷收到消息,高国公对圣上心怀怨怼,私藏伏虎图,密谋造反。”


    高砚庭拔刀上前,“放你娘的狗屁,阉党乱政,我高家戍守边疆,轮得到你个阉贼犬吠——”


    “给杂家搜,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高敬扶着老母躺下,听得伏虎图,心里色变,知道这次郭闫亲自来,不止是咬下他一口肉这么简单。


    想必这伏虎图是‘确有其物’,也肯定是藏在让他辩无可辩的地方。


    视线扫过四周,除了长子外,府官,次子,幼子,亲信,臣僚,亲友,悉数被控制在了宴厅里。


    次子武艺身手不凡,但禁军有人质在手,想脱身也难。


    高敬与副将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凝重,郭闫此人,朝野中有三面狗之称,为人两面三刀,最喜窥探朝官隐私,手段极其阴毒。


    此番动作迅捷,密不透风,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想必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没有证据,也捏造出了证据。


    且必定是一出手,便置高国公府死地的铁证。


    厅堂里宾客噤声跪着,被禁军看管羁押,幼子高讼谦被刀压着脖颈,拉出血痕,小子虽年幼,却极有风骨,被拧断了胳膊,眼里噙上了泪,也始终哼也没哼一声,更不要说求饶。


    高敬心焦,郭闫此阉贼惯常枉顾律法,一旦搜出证据,恐怕当场便要血洗高国公府,连廷尉会审都免了。


    阖府上下三百多人。


    老母亲年逾八十,竟不得善终,幼子年不过七岁,却是要身死在此处了。


    高敬心急如焚。


    堂外箭啸声破空铮鸣,连发三响,副将陈伯寅大喜,看向高国公,目光急切。


    是军中令信,国公虽上缴了兵权,但以高家军军威,以国公及二子信望,信令一出,南北大营必有千军万马呼和响应。


    这鸟天下,趁机反了,又如何。


    宴席上不少武将,都听见了穿云箭信令,一时暗流涌动。


    郭闫脸上笑意微顿,脂粉堆积出的淤痕照出更深的暗影,“原就说你高敬,拖拖延延不想交出兵权,怀有不臣之心,杂家倒真没看错你。”


    高敬挡在老母亲前面,“老夫要进宫面圣陈情——”


    郭闫冷笑,“您还是等等,等会儿找到伏虎图,杂家亲自押你这个老匹夫进宫,也好让圣上看看,国公狼子野心。”


    不少人神情愤懑,呼吸急促,显然已是气急,但禁军刀刃之下,又不敢言语。


    里头也不是没有国公府知交,却都知晓阉党的做派,此时多有一言,必是死于刀下了。


    但怎能逃过阉人的眼。


    抓的就是国公府朋党,郭闫冷声,“今日参宴的,不论男女,无论官职大小,全部押解回廷尉监,严加审理,凡是与国公府有勾连的,一个也别想逃。”


    “有识相的,供出谋逆案主谋朋党,或许可少受些扒皮的罪。”


    胆子小的,身下已经淋淋漓漓,被禁军拖去外堂收押。


    武将元策霍地挣脱起身,破口大骂,“郭闫你这误国狗贼,国公高风亮节,戍守边疆,护卫大周,没有高国公,没有高家军,你这闫狗只有给拓跋老贼提尿壶的命——”


    禁军抽刀,正要砍了元策头颅,却是被一脚踹得趔趄。


    高砚庭双臂上尚捆着铁链,那禁军长刀落下,砍得他腿骨,鲜血淋漓,却丝毫不退让,跨步上前,将那禁军踢得掼上高柱,爬在地上,口吐鲜血起不来了。


    “谁再敢上前。”


    鲜血如注却视若无睹,那身形高大伟岸,目光冰寒,一时慑得禁军噤声不敢动弹。


    郭闫不自觉退了两步,狭长的眼里更阴毒,“高家小儿,竟敢违抗圣旨,死期将近,倒也不怕罪加一等。”


    高敬怒火烧红眼,“休要在这里逞威,现在拿了本公进宫,面见圣上!本公倒要看看,公义何在!”


    郭闫接过素帕押了押嘴角,“别急,今日朝中同僚来了不少,就让他们都睁大眼睛看看,你高敬是狼子野心。”


    “报——”


    “报————侍中,高国公书房,发现密室!”


    郭闫目光在宴厅里扫了一圈,“押着他们,都去看看,省得说杂家一手遮天,无法无天,冤枉了高国公。”


    高敬色变,他三年没有回京,回来以后事务繁忙,没来得及整理文书,还未进过密室。


    倘若有人知晓密室的存在,放了‘伏虎图’,谋逆犯上株连九族的罪证,高国公府是如何也洗不掉的。


    高砚庭不知道父亲屋里有密室,但光是密室二字,就足够亲信府官惊惧失色了。


    一时眸中几经色变,又渐趋平静。


    禁军已将书房里外围了三层。


    黑甲卫推推搡搡,将一众官员推进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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