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到达浦原商店的时候，空地上的烤架已经架了起来。


    大个子店员握菱铁斋正围着碎花小围裙、在烤架前生碳火。店里的两个小孩子、小雨和甚太正在准备食材。


    就连总是懒散模样的浦原店长也扇着小扇子坐在旁边、一副监工等饭的模样看着，却唯独不见邀请他们前来的黑崎歌希的身影。


    像是猜到他们所想，浦原喜助稍微扬起声音，向他们打起招呼：“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歌希小姐正在休息，暂时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贴心的诸伏景光直接去了孩子们那边帮忙，降谷零帮他拎着包，准备往店里放的时候，随口问道：“黑崎怎么这个时间睡觉？”


    “歌希小姐一整天都在帮忙清扫商店的地面，这可是非常辛苦的工作～”


    清扫地面？


    降谷零望了一眼感觉没什么变化的店内地面，正想开口吐槽一句「她清扫了哪里」，就见稍远处榻榻米上某一团被褥似的东西移动了一下，紧接着黑崎歌希橘色的脑袋从被褥里冒了出来。


    “浦原先生，都已经六月中旬了，不必把冬天的棉被给我吧——降谷？”


    站在门外的金发少年愣了一下，接着向里边走了过去，把挎包放在了榻榻米上。刚从棉被里钻出来的少女正扒拉着自己汗湿的头发，小脸因为炎热红扑扑的，他走到近处时，也翻身坐到了榻榻米边缘。


    “你们已经放学了？浦原先生呢？”


    “在外边，”降谷零用下巴点了下大门的方向，“听说你给店里做了一天打扫？”


    黑崎歌希嘴角一抽：“……算是吧。”


    其实根本不是清扫，她做的完全是拆除重建——具体来说，就是给原本平坦的地下练习场炸出数十个普通人掉下去可能就上不来的深坑。


    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才掌握卍解没多久，就这样贸然与灭却师的力量一同使用，控制不好才是正常现象——当然，最后过于疲惫、脱力昏迷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与她对战的人足够强大，让她能够放心大胆地跟随他的引导使用力量。


    ……话是这么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份力量还能够使用多久，是否还有继续变强的必要。


    “发什么呆啊？去吃饭了。”


    伴随着少年听起来有些不耐烦的话语，一只手递到她的面前来，在她顺着手臂抬头望过去时，却只看到少年扭到一边的侧脸。


    黑崎歌希拍了一下他伸来的手，在他扭头瞪人之前已然快速自己穿好鞋站起来，揶揄一声：“你是傲娇吗，降谷？”


    降谷零抽了口气：“你才是傲娇、喂！黑崎！”


    把金发少年气急败坏的反应留在身后，黑崎歌希一溜烟跑到店外的空地上，顺手从浦原喜助手中抽出了折扇：“借我用一下，我以为自己要热死了——浦原先生真是的，哪里用得上棉被，简直是在恶作剧。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你看景光已经穿上夏天的校服了。”


    晚一步出来的降谷零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对于同样穿了夏季校服的自己没有出现在她的话里有一点微妙的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就去好友那边帮忙了。


    诸伏景光大概是还记着上次与她的不欢而散，一直也没跟她说话，专心于准备食材。她也不会主动做什么，远远地观望了一下已经升好的火，就回到了浦原喜助身边坐下，摇着小扇子看人干活。


    她其实有些话想问浦原喜助，先前的战斗因她的昏迷而被迫终结，有些在意的问题还没来得及与他讨论。


    此外还有她昏迷时陷入的梦境，刚被热醒的时候她脑中还留有不少画面，到了现在、就只隐约剩下些模糊的残影，可她还是想就这些影像，询问一下见多识广的浦原喜助的意见。


    但有普通人在场，她也只好暂时将那些疑问放下，在耳边响起烤网上五花肉滋滋作响的声音后，进到店里边，从冰箱里取出早先准备的茶和可乐。


    于是愉快的烤肉派对开始了，在第一批五花变成可食用状态之后，诸伏景光终于在今晚第一次与黑崎歌希面对面。明明是把刚烤好的食物分给她，却满脸都写着欲言又止，颇有点像告白后没有得到回复、想问问看对方的答案却又鼓不起勇气的小姑娘。


    黑崎歌希本来也不想说话，她中午沉迷战斗没吃午餐，醒来时本就饿得腿有点发软，刚才又灌了两大杯可乐，急需食物来压制碳酸。但是吃掉半盘肉的全程都被人盯着看，看得她在被食物治愈之余、实在很想奋起给对方一个头槌。


    她其实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无外乎像往常一样的「你今晚回不回家」，只是上次被她怼了那么几句，担心她还在生气，特别是隔天就是她母亲的祭日，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在不刺激她的前提下开启有效对话。


    不过对她来说，今年与往年确实有很大不同，她最在意的兄长此刻已经接触到世界真相的一角，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情况、也想要见空座的驻守死神朽木露琪亚一面，那不然……今晚就久违地回家住一晚？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黑崎歌希舔了舔唇角，把餐盘和筷子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端起了饮料，脸上看着没什么表情，“说不出口就让降谷来说。”


    诸伏少年露出无奈的笑容：“歌希。”


    “说。”


    “我没有去找歌希的兄长，”少年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歌希说的那样，这是歌希的家事，必须要歌希亲自去解决才行。”


    黑崎歌希愣了一下，歪了歪头：“所以呢？”


    她可不觉得对方是终于看开了，决定对她的事就此放任不管。


    “所以……既然两个人都那么痛苦，为什么歌希不能主动告诉兄长自己的心情呢？”


    果然是这样。


    “既然真相掌握在歌希手中，歌希应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才对……当然，如果还有我不知道的因素的话，就再想别的办法——”


    “有啊，其他的因素。”黑崎歌希开口打断道。


    “歌希……”


    “是更加私人的理由。”


    她扯扯嘴角，望着少年担忧的面容，最终决定向他、也向自己妥协。


    “但是，今晚我会回家。”


    她有点生硬地说道。


    于是对面的少年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仿佛她说的话让他获得了多大利益，可实际上，她仅仅是决定了今晚的住所而已。不仅与他无关，也没有解决自己的根本问题，真要算到进度里，仅仅是向前推进了一小步。


    在新一盘食物被诸伏景光送到面前的时候，黑崎歌希发自内心地想，这大概就是她想要保护人类的原因之一吧。


    ·


    夜幕降临的时候，露天烤肉聚会也随之结束。两名少年帮忙打扫了场地，并拉着事到如今突然想要反悔、不想在今晚就回家的黑崎歌希，与浦原喜助一行人告别。


    ……也不是她主动想反悔，主要是诸伏景光满脸写着「加油你能行」、话音也三句不离“加油你能行”，着实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别紧张，歌希。你想一想我的兄长，只要像是跟我的兄长相处时那样，将在意的事情全部直率地说出来就好了。”


    对方的兄长诸伏高明是她刚上国中时的家庭教师，黑崎歌希无语望天：“我没有与高明老师探讨过学习之外的任何问题。”


    再说别人的哥哥跟自己的能一样吗？她的兄长要是有诸伏高明那样轻易就能看透人心思的能力，她家里早就把话完全说都开了。


    “性质不是差不多嘛。”诸伏景光说。


    黑崎歌希冷哼一声：“是吗？那如果用你的兄长换我的兄长，你换不换？”


    诸伏景光当场噤声，而感觉自己看透一点内幕的降谷零立刻开口为好友解围：“黑崎你愿意换吗？”


    这下果然堵得黑崎歌希哑口无言。


    别人的哥哥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哥哥——就算她的哥哥在分辨她的情绪和想法方面、是有那么一点傻，却永远都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的存在。


    唯独在家人这方面上，她没办法用「无所谓」或「当然愿意」之类的谎言，用语言决定兄长在自己心里的去留。


    于是就只能这样回答：“关你什么事，你有哥哥吗？”


    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降谷零就露出了令她几乎要恼羞成怒的笑容。


    好在诸伏景光反应很快，不再揪着敏感问题不放，下一句话就把话题引到了学校上，从各科目使用的课本版本一直聊到了暑假计划，黑崎歌希也愿意配合，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接话。


    这样轻松的聊天当然很容易打发时间，走到一半的时候，黑崎歌希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既然决定好要回去，那她首先要把灵压隐藏起来。


    她还没有准备向兄长讲明一切，毕竟这不仅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牵扯到的人员与阴谋太多，世界观说不定也与他所知的世界相悖，讲明之前她要先与父亲黑崎一心商量。


    不过，如果她傻乎乎的哥哥还没有看透她的心情、还不主动来跟她和好的话，她倒也不是不能提点一两句。


    所以，在回家之前，她要把自身的灵压压抑至最低水平，比平日还要再低一些，到仅能勉强看见灵魂的程度，这样也不容易让朽木露琪亚发现端倪。


    ·


    离开浦原商店半小时后，一行三人到达黑崎诊所楼下。


    顶着降谷零与诸伏景光或无语或担心的目光，黑崎歌希在自家外墙上瞄准凸起处扒拉了两下，就顺利爬到自己房间的窗台上，并幸运地发现虽然房间拉着窗帘，却没有锁窗户。


    在向楼下那两位挥手告别之后，她悄无声息地拉开窗户，拎着鞋、拉开窗帘进入房间，轻手轻脚地落在地上，并与不知为何在她房间里的陌生黑发少女面面相觑。


    ……哈？


    她应该没有进错房子吧？


    如果她最初认错了，那刚才细心的降谷和景光怎么会没有发现、并尽快提醒她，避免她落下一个非法入侵的罪名——


    开玩笑，就算不常回来，她也不可能把自己家、或是自己的房间认错。


    可令她无语的是，在她开口之前，面前这位不属于黑崎家、却穿着她妹妹睡衣的少女已然满脸戒备地开口：“你是什么人？”


    “这明明应该是我的问题。”


    借着窗外的月光，黑崎歌希冷淡地扫了对方一眼，根据对方刚才的反应、她已然猜出对方的身份——一定就是将她兄长变成死神的朽木露琪亚。


    她将手里拎着的鞋放在桌下的金属架子上，那是她准备的室内鞋架，方便自己从房间的窗户进出。又不顾房间里的陌生少女，径直走到墙边打开了顶灯，接着走到壁橱前、拉开壁橱门拿出了替换的衣服，最后才转向仍旧紧张盯着她的少女，将书桌抽屉里的一张照片取出，展示在对方面前。


    “这是我家的全家福，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你应该能看出来，照片里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是我。”她歪了歪头，面对露出恍悟表情的黑发少女，嘴角轻轻扯了扯，“这是我的房间，所以轮到我提问了——你是谁，你为什么穿着游子的睡衣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黑发少女、朽木露琪亚后退半步，在看清黑崎歌希手里的照片之后，才恍然大悟地开口确认道：“你是一护的双生妹妹、歌希？”


    黑崎歌希眨了眨眼睛：“我和哥哥长得不像吗？”


    朽木露琪亚摇了下头，因为对方过于平静的反应，下意识地回答道：“不、因为一护那家伙说过、妹妹歌希跟他完全不一样，我还以为会是黑发……”


    “是吗？哥哥那么说？”黑崎歌希将照片放回原位，就在床边坐下，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其他的呢？关于我的事、他还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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