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束玫瑰
作品:《玫瑰海》 夜晚的郊区别墅区空旷寂寥,盘山公路上不见任何车辆,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看见几户紧挨着的房子,亮着灯,能闻得到饭香味,算有烟火气,结果越往深处去就越阴森可怖。白戚戚的灯光照在柏油路上,连旁边的几株小草都显得孤单寂寥。姜安然将车停在不碍事的空旷处,步行往连时序的住处走。
别墅在整个区域的最角落里,到了晚上凉风阵阵,里面也没什么动静。一楼的落地窗没关,白色的窗帘被风卷到外面,像只张牙舞爪的兽。姜安然抬头看,二楼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一点儿光也没泄露出来,从外面瞧就是黑黢黢的一片,她一下子摸不准家里有没有人。
还没来得及摁下门铃,铁门的锁上传来“咔哒”声,开了。
姜安然一愣:原来他在家...
怎么也不问问是谁就开门?
她推门进去,拾级而上。
门随即打开。
出现在玄关处的人不是连时序,而是罗侃。
他看见她明显也一愣。
两个人打了招呼之后,姜安然才发现他已经准备离开了,鞋都穿好了,这会儿边穿外套边笑着调侃:“生病的男人就是脆弱,大半夜还得把你折腾过来...”
姜安然眉头一下拧紧,“他身体不舒服?”
闻言,罗侃莫名地瞅她,察觉到她可能不是因为这个才来,甚至都不知道连时序生病,于是敛了玩笑,认真地回答:“嗯,感冒。”
他往楼上瞧了眼,似乎有所避讳,压低声音说:“今天是他养父母的忌日,他心情不好,再加上昨晚着凉了,今早我来的时候发现他发了高烧,在床上躺了一天,这会才好受点。”
姜安然心里“咯噔”一声。
“既然你来了,就辛苦你陪他说说话。”罗侃嘱咐:“千万别提他从前的事,在他心里这就是块不能碰的逆鳞,尤其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姜安然点头,“我记住了。”
送走了罗侃,她没上楼去打扰连时序休息。在偌大的客厅里转了圈,姜安然实在冷得不行,于是将客厅的落地窗关上,把窗帘挽起来,又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等待的间隙,她把丢的到处都是的衣服叠整起来,边整理,心里边犯嘀咕: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整洁,之前不过是在她面前故意塑造人设罢了。
热水烧好,她冲了杯蜂蜜水,端着上楼。
房间的门没有关,一眼就能看见蜷缩在床上的人。被子有一大半坠在地上,连时序在睡梦中应该是察觉到冷,抱着胳膊的动作紧了紧。
姜安然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捞起被子重新盖在他身上,顺手去摸他的额头。然后松了口气:幸好,已经不热了...
倏尔,连时序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姜安然的呼吸猛然停滞。
连时序好像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眸光看起来并不澄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是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探究,应该是在极力辨认在他面前的是幻觉还是真实。过了会,他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面颊,温热细腻的触感传来,他竟然低低地笑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柜台上燃着之前她送的香薰,味道并不浓郁,闻着让人心安。连时序面色苍白,再加上被褥都是黑色,他躺在上面,仿佛深陷黑不见底的深渊,引得姜安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她微微侧脸,主动去蹭了下他的掌心,声音放的不能更轻。
“还难受吗?”
“没事了。”
大病一场,连时序只觉得累,说话时力不从心的,而且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逐渐喑哑。他清清嗓子,发现都是徒劳,索性就闭嘴不说了。
姜安然问:“喝口水吗?”
连时序撑着身子坐起来,接水杯的时候,手都在抖。姜安然见状,避开他的动作,将杯口贴在他唇边,作势要喂他,“张嘴。”
连时序犹豫了下,听从她的话,温热的水流从喉咙涌入,燥意瞬间得到缓解。
姜安然探身去床头抽了几张纸,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手链扫过,冰的他打了个不易察觉的颤。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没那么哑了,却还是能听出来有些虚弱,“待会我送你回家。”
“我才刚来,你就着急撵我走了啊。”
姜安然跟他开玩笑,连时序的表情却僵住,着急忙慌地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知道。”
姜安然嘴上答应,起身转悠了一圈,在书桌旁边看见垃圾桶,她走过去的时候,扫了眼墙上挂着的白布,心里总觉得怪异——哪有人好端端往房间里挂这么大张白布的,怪不吉利,而且那后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她没多事去问,怕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触及他的霉头。
连时序掀开被子,额前湿漉漉的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眉眼,又被他随手撩上去。因为发烧出了很多汗,再加上他这回感冒一系列的症状来势汹汹,到现在,骨头缝里都泛着酸涩。猛地一站起来,连时序眼前还在冒黑星,脚下一踉跄,胳膊就被抓住。
姜安然担忧地问:“没事吧?”
连时序坐在床沿,顿了顿,还是顺势靠在了她的肩上。
姜安然没有介意他突如其来的亲昵,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后脖颈,帮他缓解疲倦。而连时序就这么佝偻着身体,使劲儿缩进她怀里,逗的她一直笑:“你真像个撒娇的小孩儿...”
连时序揽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脖颈处。没敢说不是像,而是他穷尽一生,其实只想做回那个能和她朝夕相处的时候,虽然现在能时不时见到她,但他总觉得不够。
他对姜安然的野心始终得不到满意,不仅希望在一起,更希望她的优先选择是自己,希望永永远远且彼此唯一...今天他满怀期待能和她去约会,撑着难受的身体收拾妥帖准备出门之前收到她不能赴约的消息,一瞬间满心期待被从头浇灭,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卧室,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有意识的时候罗侃已经来了,拖着他去吃了药再回来睡。
梦里也不安生。
他站在福利院门口,看着那棵梧桐树被砍掉,扩建成游乐区。整栋福利院空空如也,不管他怎么呼喊,姜安然都没有出现。然后画面一转,是他偶尔会去几次的高中,熙熙攘攘的走廊里,姜安然穿着校服,同他擦肩而过,嘻嘻哈哈的向沈温书跑去,高马尾一甩一甩的,俏皮可爱。
连时序狠狠地盯着两人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撕开,可腿脚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紧接着,两眼一黑,他不知道被关在哪儿,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锈味,立刻唤起他的某些不愿提及的回忆。
在因为比赛没有拿第一名被养父母关进地下室反思的日夜,连时序强迫自己去幻想是在和姜安然捉迷藏,那会他就爱藏在一些不容易被发现的柜子里,等有一缕光泄进来,说不定就是姜安然遵守承诺找到他了。可每一次他都这么想,时间久了,他发现站在门口的人再也不会是姜安然,而是最令他恐惧的养父母。
玩游戏的时候,姜安然从来找不到他,更别提把捉迷藏的场地扩大到整个世界。
可他没料到,一睁开眼就看见她近在咫尺的脸,一切美好到仿佛是他还沉浸在梦的余温里才产生的幻觉。直到真实的触碰到她,窝在她怀里感受衣料下传出的体温,连时序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那扇紧闭的门再次被打开,他希冀已久的光照进来,这次跟着光迈入他人生中的不再次那两张面目可憎的面孔,而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姜安然。
...
姜安然抬手弹了下他脑门,笑呵呵地:“你瞅什么呢?”
目不转睛地盯着,怪深情的。
连时序也噗嗤笑了,坐直之后揉了揉僵硬的后腰,感觉身上稍微恢复了点力气。这会他才闻到自己身上因为出汗的酸味,别扭的和她保持距离,尤其想到刚才竟然靠姜安然这么近,她也不嫌...
姜安然是真不嫌。
连时序却起身,去衣柜翻干净的衣服准备洗个澡。
姜安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憋着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爱在她面前塑造爱整洁的人设。她及时拦下来,“算了算了,我又不嫌弃你,刚退烧可别折腾了,万一受凉了又难受。”
她将他手里的衣服接过来,放回柜子里,找了个别的话题打岔。
“这别墅这么偏僻,你自个儿住不害怕吗?”
“不害怕,”连时序回答的干脆,“住习惯了。”
姜安然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远眺别处的风景,喟叹高处不胜寒,但别有一番滋味。从这儿俯瞰大半座山的风景,而亮着灯的住户在树林中像极了盏盏星火,美极了。她视线下移便看见前院盖着棚子的地方,刚才进来的匆忙,光线也不好,压根没注意到。
姜安然手指怼在窗户上,指了指,“那些是种的玫瑰吗?”
“嗯,已经开花了。”
天气越来越凉,连时序担心花撑不到她看见的时候就会凋谢,特地请人盖上了棚子。
她送的种子,在他的呵护下开了花。
所以这满院子的玫瑰花,意义非凡。
姜安然踮着脚往下张望,可惜花上面盖着塑料膜,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连时序见她这么好奇,抿抿嘴,说:“稍等,我去把塑料布揭开...”
“哎,别。”
姜安然拦住他,“晚上外面冷,你别出去折腾了。”
其实那花看不看的也没什么所谓,她又不是没见过玫瑰花,最重要的是他这个“病患”,这才退烧,千万别因为她忙上忙下的又着凉,否则姜安然能怄死自己。
“你先坐,我有个东西给你。”
姜安然笑:“包在楼下呢,稍等会,我去拿。”
“...好。”
连时序看着她大步流星的从房间出去,头缓慢地低下,盯着院子里看不真切的那些塑料棚,心里有点儿遗憾。他还挺想让她欣赏玫瑰花,每一株都是他认真用心养出来的,就为了能在她这儿邀个功。
正想着,姜安然匆匆返回。
“时序!”
她三两步蹦跳到他面前,笑呵呵地举起手里的钥匙扣,“送你的。”
连时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送他钥匙扣,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他没敢问,摊开手掌接住,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谢谢,我很喜欢。”
姜安然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我去逛商场一眼就看到它了,是不是和我们之前抓到的海豚玩偶特别像?我买了一对,一个给你,一个自己留着。”
连时序原本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一听她说这是一对,登时收紧了手掌,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嘴角的弧度咧的更大了,“确实和玩偶一模一样,你眼光真好。”
姜安然嘁他,“你才知道我眼光好?”
连时序:“?”
“选男朋友的时候不就发挥了一次么。”
姜安然一脸明媚地看着他笑。
她兴许只是说了句玩笑话,却让连时序心里荡开一圈圈波澜。他歪着头,伏低身体,视线向上眤她,期待的表情中还隐约透着一点儿羞涩,“那你觉得...我配得上你的选择吗?”
“当然。”姜安然回答的斩钉截铁,稍微思考了下又补充道:“没有配不配得上这个说法,你本来就很好,不是因为我喜欢才变得这么好。自信点嘛。”
连时序嗯声,心里却想:可他确实是因为她喜欢才愿意变成这样,真实的他没有一点儿能让她心动的地方,伪装的时间久了,他开始分不清姜安然真正喜欢的到底是他的假面,还是彻头彻尾的他。
连时序摇摆不定,没什么安全感的主动贴近她。
姜安然顺从的被他抱住,然后攥住他的手,轻柔地捏着指腹上面的薄茧。
房间里的气流霎时慢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只有相拥的两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可以,姜安然希望这一刻能停留的更长一些,最好永远不要有人来喊停。可偏偏她搁在床头上的手机作乱,连时序离得近,抬头看了眼,说:“催你回家了...”
姜安然没有吭声,转身搂住他的腰,贪恋的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不知道是不是恋爱的缘故,她总觉得他们身上的味道越来越相似,在他怀里能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一时间无法抽离。
“这么晚了,你家人会担心的。我送你回去?”
连时序拍拍她的背脊,嘴上这么说,可身体一动没动。
姜安然继续在他怀里做鸵鸟,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回答。她现在后悔的要命,在张阿姨他们上门的时候,她就应该直接说明今天要来陪男朋友,否则也不至于到这会和他怎么都待不够。
连时序又拍了拍她,“我去换件衣服,你给阿姨回个电话,别让她着急...”
说着,反手去拆她环着自己腰肢的胳膊。
岂料姜安然猛地就抱紧了,掴的他一闷哼:“安然...?”
姜安然应声抬头,注视他的眼睛,平淡又执拗地问:“只要你留我,我就留下来。”
“……”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在响。
连时序怔怔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于是姜安然忍着羞涩,又问:“你想我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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