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清洁与难题

作品:《历史人物当代日常[直播]

    “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围观世界名画。”有观众打出了一行字。“岳王在直播。”


    “但是直播间里没有岳王。”有人忍不住说,“岳王好像是来了吧。”


    “来了是来了。”有一直在看的人说,“但是他又走了。”


    “他干什么去了。”


    “正在打扫卫生,去打水了。”


    一个青年飞快地走进了屏幕,他穿着一套红白相间的运动服,打扮的像个刻板印象里的体育老师,不过一头长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辫,挽上去的袖子露出了一节纹了满绣纹身的结实小臂。


    他一只手拎着一个纯金属梯子,另一只手拎着一只实木箱子,依旧健步如飞,韩信跟在他的后面,拎着一桶水。


    “有没有一种可能,”韩信用手背擦了擦汗,微微地叹了口气,“在我徒弟和其他人面前,你应该多少给我留点脸。”


    方才还因为无聊而沉寂的直播间顿时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不好意思,我绷不住了。”


    “谁有电子木鱼,给我敲敲。”


    “不行,扣功德我也要笑。”


    “我记得岳王好像能开三百斤的弓,这点事的确是洒洒水了。”


    “啊,”三十多岁的青年回过了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梯子放下了,“早上,不,上午好,我姓岳,单名一个飞。”


    “我清澄一下,是我天生神力,”他将箱子也放下了,顺手还擦了擦浮灰,整个人脸不红心不跳,“不是武将都能这样,淮阴侯他属于。”


    青年明显把被这个形容词略微难住了,不过这根本难不倒他,很快思考出了措辞,“淮阴侯他属于比较文静的水平。”


    “我觉得淮阴侯已经被越描越黑了。”有人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比较文静的水平,我真的会被笑死。”


    “我终于明白岳王简介里那个文学家或者诗人是什么意思了,太文采飞扬了。”


    “文采飞扬是文采飞扬,就是有点费淮阴侯。”


    “但是岳王帮他大扫除唉,他庙里几乎已经快要被岳王抠一遍了。”


    “擦了隔板,洗了洗衣机,还拖了床底,甚至连淮阴侯的书都给他从大到小捋了一遍,我总感觉要不是up和淮阴侯本来就很干净了,他都得把他俩泡消毒水里来一遍。”


    “我觉得淮阴侯早上给他开门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慌了,他甚至迅速拽了拽被子的角,让它尽可能的方一些。”


    “我是真的有点害怕,一听你要来我都失眠。”韩信抱起了双臂,看了一会书架,“好了,你搞完之后,我彻底找不到在看哪本了。”


    “你要找哪个,这样不是更好找了么?”岳飞的声音闷闷地从隔板上传了下来,“而且你居然还会失眠。”


    “我也会失眠的。”韩信趴在了书架上,苍白无力地辩白着,“我活着的时候没这么害怕过。”


    “我感觉仿佛我妈和我。”有人说。


    “我妈都没岳王能干。”


    “自信一点,我和我妈加起来都没有岳王干活麻利。”


    从梯子上下来的青年把背包放下了,然后拉开了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瓶子,“我去给你的水房抠抠瓷砖缝,上次我用这个感觉还挺好的。”


    然后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雷厉风行,来去一阵风。


    “好了,又变成了世界名画,岳王在直播。”有人笑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已经在床上开始打滚了。”


    “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借鉴意义,你看他清扫的顺序,没个几百年的修为,干不出来。”


    “不过岳飞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好像已经没了。”有人说。


    “这难道不是更高大了么?”有人说,“我现在想直接叫妈。”


    “真的没想到他居然纹满身,还留长发。”


    “留长发怎么了,古人不都留长发么?”


    “就感觉不太像正经人。”


    “没那么符合大家期待了。”有人说。


    “也不用符合你期待啊,反正你也遇不到他。”后面的选择反驳他。


    “但是既然要出镜,还是多少注意一点吧,会不会带坏小孩子啊。”另一条弹幕出现在了屏幕上,“不管古代怎么样,现在纹身和留长发就是不太好啊。”


    “其实他原来吵着要洗纹身来着。”韩信轻声说,“因为在高铁上经常被查身份证了。”


    “我就说,一身纹身的就不像是好人啊。”弹幕说。


    “不过怎么觉得因为感觉不像好人查岳飞身份证这么魔幻现实主义呢。”


    “我觉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洗了呢?”


    “洗了也没什么用。”韩信淡淡地说,“洗掉了疤就露出来了,一身疤痕也不像好人啊。”


    “唉。”卢菀轻轻地叹了口气,“打仗留下来的么?”


    直播间安静了下来。


    “不是。”韩信摇了摇头,“你听说过批麻拷么?”


    卢菀摇了摇头,“没有唉。”


    然而弹幕瞬间炸开了。


    “天啊。”


    “啊。”


    “所以前面的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是批麻拷?”


    “看大家的反应,感觉是挺阴间的东西。”


    “就是用热胶水把麻布贴在人身上,然后等到胶水干了,把麻布撕下来。”有科普的人尽量简短和轻描淡写地说。


    “啊,”很多人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上跟着疼了起来,这么撕下来,岂不是一层血一层皮,疼得简直无法想象,“谁想出来的?也太可怕了。”


    “跪他庙门口的那个。”下一条弹幕飞了过去。


    卢菀没有做声,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屏幕上那些残忍的文字,过了一会她期期艾艾地说,“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弹幕有人发道,“人发起疯来是很可怕的。”


    “而且他们还勒断了他所有的肋骨。”有人继续科普道,“最后又在他面前杀了他的长子,然后才杀了他,还把他的尸体扔在了院子,烂成了一副骨架才有人收拾。”


    “都是跪在他庙门口的那位的创意。”


    少女明显被吓到了,本来就苍白的一张脸血色又褪下去了几分。


    她张大了眼睛,微微地发着抖。


    “啊。”


    “他纹身就为了盖住这个么?”


    “那些疤估计对他来说太不堪回首了吧。”


    “然后还要被人说会教坏小朋友。”


    “在高铁上被查身份证。”


    青年拎着一桶水走了回来,他将水桶放下了,拿起了两块抹布,“用干的擦一遍,再用湿的擦一遍,就行了。”


    “唉,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他挑起了一根眉毛,青年生的沉静安详,就算是有纹身,感觉也很难和什么不法分子联系在一起。


    “没什么,就是有人无聊说你纹身的事情。”韩信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吵着要洗么?”


    “你不是说洗了没用么?”他说,撸起了袖子,开始抹桌子,“我还是个不成熟的神的时候,的确会为别人说什么感到困扰,每天至少想三次我到底保护了个啥。”


    “那现在呢?”卢菀问道。


    青年抬起手,摸了摸桌面,满意地看到自己的指尖上一点灰尘都没有沾,然后他眨了眨眼睛,静静地比出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竖起了中指。


    “所以我纹身和你有什么关系么?”他波澜不惊地说,然后从包里拎出了另一瓶清洗剂,放进了卢菀的怀里。


    卢菀表示这个进度我实在有点没听懂,为什么我突然就收到了一瓶瓷砖清理剂。


    “其实我还买了厕所的,厨房的,擦地的,洗衣服的。”岳飞补充道,“你可以先试着用。”


    “所以我觉得你那件事就受着吧。”韩信叹了口气,“你看找你求子,你也不是全无见解啊。”


    “我哪来的什么见解。”岳飞将箱子也擦了一遍,然后拎了起来,准备在上面安置一下。


    “你只有一个妻子又没有纳妾,甚至还常年出差,但是你有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韩信慢条斯理地说,“按照你人生的长度来说,你已经很能干了。”


    “那时候又不能避孕。”岳飞申辩道,“七个孩子在古代算一般水平的吧。”


    “李靖算上白给的便宜儿子才五个。”韩信说,“他好像一共才两个孩子。”


    “武安君只有一个孩子。”他竖起了一根手指,“你已经是我们里最能干的了。”


    “你得对自己有点信心,能结上婚已经很了不起了。”韩信拿起了一块盖布,盖住了自己的杂物箱,然后塞进了书桌的下面,卢菀帮他又往里面塞了塞,观众们忍不住觉得他俩好像的确挺可怜的,实属在淫威之下瑟瑟发抖了。


    “结婚真的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岳飞说,“当年我第一次在乱军之中遇到我老婆,我就去表白了,然后她就和我在一起了。”


    “这话实在说的太像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校草了。”有观众忍不住说。


    “不过我要是有岳王的条件,我也很自信。”


    “我也可以直接表白。”


    “不过岳王没有纳妾唉。”


    “岳王好像是相当专情的一个人。”


    “我倒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岳飞说,他坐了下来,思考了一下措辞,“如果非得让我分享一下养很多孩子的经验,我倒是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只是我说话从来就没人听过。”


    “就像我现在也可以说,好好上班,多赚点钱,回家多干点家务,锻炼身体,孕期别出轨,就算忙也常给家写信,他们能喜欢听么?”岳飞说,声音变得冷淡而犀锐,透着某种冰冷的不平,“但是要说,想生男孩用碱水洗你老婆的生殖系统,或者不许她们吃肉维持体内碱性环境,你看他们是不是马上去干。”


    “但是前面的才有用,后面的没什么用。”他微微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大家了,所以还是请你江湖救急一下吧。”


    “而且这次的事情真的不简单,感觉求的东西,比从前还抽象。”他抬起手,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如果在这里的谁愿意听我劝的话,那我还是要说一句,烧香还愿真的不如好好调理身体,而且现在也不是没有男孩女孩会被别人家欺负的时候了。”


    “妈的,好骂。”有人忍不住发道。


    “好骂。”


    “所以有想生子的,可以出来取经了。”


    “我猜要不是岳王的话,一定有人在刷挑动男女对立和打拳。”


    “这世界上抽象人又不会灭绝。”韩信说道,把抹布递给了他,“凡事看开点,往好处想,说不定现在的人是未来十年最不抽象的一批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说不通道理。”岳飞接过了抹布,开始擦桌子的侧面。


    “道是人性是天然的,理是教育是后天的,你也说道理,道在理的前面,严人而宽己是人之常情,所以他们还是符合道理的。”韩信不疾不徐地分析道,“你这么说是不对的。”


    “我怎么觉得,淮阴侯劝人的水平,已经达到了一种不能衡量的领域。”


    “就是感觉会让人对生活失去希望,只盼着早死早超生的那种快感。”


    “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我好像明白淮阴侯喜欢劝人的毛病是怎么调理好的了。”有人感叹道。


    “感觉不止岳王费淮阴侯,淮阴侯也挺费岳王的。”


    韩信选择闭嘴。


    “其实如果只是求子也就算了,不听劝的尊重祝福锁死就行了,反正也不是我怀孕,我都快过一千周年忌日的人了,什么看不开。”岳飞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就有一个新问题。”


    “不知道是谁说拜岳庙可以生儿子,他们说我连生五子什么的,肯定灵验。”他看着屏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奋斗了一辈子,他们就记得我儿子多了。”


    “虽然说奋斗的那些的确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也不能硬说有什么成就。”


    “但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郑重其事地说。


    卢菀沉默了。


    弹幕也沉默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安慰了。


    “别这么说自己啊。”有人忍不住说,“什么叫做没什么成就啊。”


    “然而去求子,擅长生男孩这种标签,真的,的确挺伤人的。”


    卢菀求助性的看向了韩信。


    韩信恪守承诺地一言不发。


    在她期待的目光里,他最终动了一下,他伸出手在口袋里摸了一会,摸出了五块钱递给了岳飞。


    “看在我们快一千年的交情上,我应该安慰你一下,”韩信郑重其事地说,“但是我觉得我安慰的不好。”


    “所以你从岳庙坐到灵隐寺,找专业大师调理一下吧,听说那边大师都挺平易近人的。”他认真地说道。捏着崭新的一张车票钱,“如果灵隐寺人太多,也可以考虑一下清虚观。”


    “这个逻辑好像完全正确。”有人伸出手把下巴推了回去。


    “这个方案真特娘的严谨中带着诡异,精细中带着粗糙,微观细腻环环相扣宏观离谱不着边际,实在不是凡夫俗子能想出来的解决方案。”


    “这么高端的操作,真的不是我等凡人能评价的。”


    岳飞默默地接过了钞票,揣在了兜里,表示淮阴侯你的好意我已经收到了。


    “他居然接了。”


    “他真的要去灵隐寺么?”


    “啊,”青年看了看文字,出了口气,“去灵隐寺还不如去买个煎饼果子呢。”


    观众们都松了口气,果然这个方案是觉得行不通的。


    “吓死我了,我以为岳王这么多年都是被这么哄过来的。”


    “去灵隐寺是什么鬼啊。”


    “我又不傻。”岳飞随口说道,“回来的路费不还是我自己掏。”


    “我好像理解为什么他俩关系看上去很好,还能玩一千年了。”


    “我好像也理解了。”


    “我好像理解了一切。”


    “不,前面的,你什么都没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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