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KTV惊魂最终以警局见面告终。

    因为人数太多坐不下警车,警察叔叔给了他们钱,让几个孩子打车去公安局做笔录,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分开三辆车走,男生分开陪着女孩,别再在路上出什么幺蛾子。

    最后警察叔叔说他们应该是正好遇到了拐卖欺辱女孩的窝点,和上一回陈启东抓的应该是同一伙,这家KTV表面上是新开的点,实际上就是“老巢”,对一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有不法分子带她们来这里。

    至于为什么这回盯上了徐宁,警察叔叔说还要接着审问,初步交代是有人指使,还污蔑徐宁是自愿。

    他们听完闻婴和平三雪的线索,已经去查那三个男生了。

    至于后续,自然有法律去解决。

    听到消息的徐宁妈妈还有另外两个姑娘的家长都已经赶了过来。

    不是抱着哭就是仔仔细细检查哪儿有没有受伤。还拉着几个人连连道谢,把几个年轻孩子弄得都不怎么好意思。

    七个人加在一块凑不出一对有时间来的父母:“……”

    平三雪:“呃,要不让我爸妈过来?”

    陈珩:“……我就别了吧,我妈出差,你们想见我爸吗?”

    那自然是不太想的。

    走之前,有点狼狈的徐宁叫住了他们。

    她认真抱了抱闻婴平三雪,和温亭陈斓道了谢,也给为她打架的陈珩和抱着她跑出来的宋昼舟鞠了一躬,然后走到沈知川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眼睛说谢谢。

    沈知川失笑:“我没帮上你什么……你没事就行。”

    “没有你当时鼓励我和帮我,我连今天都撑不到了……谢谢你。”

    徐宁轻轻笑了笑,认真看向他的眼睛。

    陈斓十六岁生日下半天,高中生们决定找个地方一块吃顿饭然后各回各家学习。

    最终他们选在了KFC。

    闻婴捧着汉堡,突然想到什么,问对面的沈知川:“所以知川哥,你和徐宁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那三个男的怎么说徐宁姐给你表白?”

    沈知川正在戴着手套撕鸡腿肉,闻言道,“路上有点晚,遇到她了。都是一个班的就打了个招呼,结果姑娘应该是正好被那三个东西围着,就拽着我问能不能跟我一块走一段……后来送了我一杯奶茶当谢礼。”

    “后来我看那三个神经病手脚不干净,揍了一次,然后申请换了同桌,和我坐那姑娘不至于担心下课受欺负,我记得她应该很快就要转走了,不如这段时间过清净点。”

    平平淡淡的语气。

    本来以为说到这里就完了,沈知川顿了顿,罕见地讲的多了点:“我之前家里遇见过这种事,当时小帮不上忙,总觉得愧疚,包括当时来阳城的时候见过有个姑娘跳楼……我当时就在人群里。”

    一时间几个人都没说话。

    “当时没拦住,总觉得心里头欠了什么。”沈知川笑了笑,“如果小闻和三雪没遇到徐宁,这件事我也会管的……但是太好了,她没事。”

    他置身事外很多次,总算有一回身处其中救了人。

    但是这话没有必要说了。

    陈珩那边提示任务【拯救】已经完成,沈知川人物线未解锁部分和其他隐藏支线剧情都已经发放。

    陈珩点了现在接收。

    沈知川之所以亲缘淡漠,是因为唯一疼他的姑姑很早就远嫁。

    他本身经历没什么特殊,豪门不受宠的孩子,也没什么特别爱恨的人,除了一个养大他的贺老太太让他尊敬,温亭让他挂念之外,他不怎么在乎其他人。

    他觉得这样很好,也没有必要在乎其他人。

    而他来阳城见到的那个跳楼的姑娘,是当时闻婴和平三雪谈起过那个被AI换头造谣的姑娘。她患上了抑郁症,精神分裂,总浑浑噩噩间觉得有人在后面议论她,在某个阴天的日子摇摇晃晃走上了天台。

    徐宁和沈知川的交际比现在也深得多。

    当时赶走混混是初相识,后来奶茶是人情,同一个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坐同桌的时候是饱受欺负的徐宁最安心学习的一段时光——沈知川在,那几个男生不敢靠近这边,给了徐宁极大的安全空间。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同桌是沈知川找老师申请的。

    他们都喜欢天文,徐宁格外喜欢观察天象,沈知川在她马上要转学走的那个生日送了她很漂亮的望远镜。

    无关情愫,无关心动,不是知慕少艾,只是在淋雨的天气里遇到了个撑伞的人,两人并肩而行了一段路,此后天将晴朗,自然互相道别,分道扬镳。

    或许未来不会再见面,但是有一段记忆,已经足以成全一段缘分了。

    “沈知川!明年高考完咱们还能见面吗?”

    “有机会吧,如果我去津城玩的话。”

    但没机会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

    那天是徐宁走之前最后一天,她在天台看星星,约沈知川一起来。那三个男生听到了,决定过来最后恶心徐宁一回——在徐宁反抗中,她掉了下去。

    而沈知川此时刚到楼下。

    到底是什么样的画面呢?

    记不清了。

    沈知川见过这种场景很多次。

    精神抑郁的母亲跳楼自杀,亭亭被人从二楼推下,初到阳城时浑浑噩噩的女生不堪重负选择结束生命……

    他总是局外人,目睹了一场又一场生离死别。

    他无能为力,所以只能用冷漠武装自己,麻痹自己远离。

    但是这是头一回,活生生的女孩死在他面前。

    陈珩的思绪被打断。

    是陈斓,他磕了磕杯子,道:“不管怎么样,至少咱们把姑娘救下来了,走一个走一个,庆祝我们不平凡的十六……七!”

    “你什么意思,现在还没过生日没人权?”

    “看不起谁呢陈斓?是不是你生日觉得我就不敢揍你?”

    几个人笑闹开,到底还是少年人,注意力转移得很快。

    陈珩订的蛋糕也到了,抹茶绿豆的蛋糕,是陈斓酷爱的那种。

    蛋糕很大,七个人足够分的那种大双层,因为绿色奶油做得太漂亮,所以陈斓逃过一劫,没有被用奶油糊一脸。

    明明很甜,而陈珩舌根都在发苦。

    书里徐宁母亲的抽泣和质问他听得分明。

    那个女人憔悴,狼狈,体面的大衣上都是血迹和灰尘,和今天见到的带着感激笑意的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可是她才十七岁!”

    “可是我的孩子马上就要转学了,可是她现在成绩很好,可是她明明已经要有很好的未来了!!”

    “你们的孩子还活着,我凭什么要原谅!”

    “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死了!!”

    陈珩:所以沈知川用了特殊手段诱导那三个男的都在天台跳了楼?

    系统:对。

    陈珩毫不犹豫:死得好。

    系统:……

    系统这边疯狂警报宿主三观出现问题。

    系统面不改色按了关闭提醒,然后淡定道:心里知道就行了,你专门说出来我这边会有警报。

    陈珩:哦好,我在心里再重复一遍。

    陈珩:如果说反击也是三观不正,那这本书的判断方法是不是有问题?

    闻婴自我防卫,温亭以牙还牙,沈知川为友报仇,哪一个都偏激,但哪一个都不是出自本心的“恶”。

    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就正三观,还是救不该做错的人于水火?

    他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系统沉默了很久。

    它顿了顿,道:我不能说,陈珩。

    所以陷入沉默的一人一系统只是从新看了一遍沈知川在报仇成功之后的那段。

    原著的闻婴十三岁去了粤城,宋昼舟没有遇到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后来去了鲁城读书,沈知川在这件事之后转了学,高考完和腿需要做手术的温亭一起离开了阳城。他先回的京城,而温亭去了国外做手术。他们羽翼未丰,他们伤痛未愈。

    ……他们孑然一身。

    高个子男生扶了扶眼镜,把那副望远镜收进了书包,他肩上是一个人来不及完成的梦想,以及已经实现不了的约定。

    阳光万里,谁也不知道这样好的天气少了什么人。

    “沈知川!明年高考完咱们还能见面吗?”

    他回头,什么人也没看见。

    可喊声震耳欲聋。

    陈珩再一次被叫回神:“唉,珩哥今天哄对象,什么感受?”

    是宋昼舟。

    闻婴整张脸几乎是瞬间就上了色。

    “你没事说什么呢宋昼舟!”

    宋昼舟给她比了个拇指:“演的太逼真了姐姐,你就是奥斯卡影后,刚才给我干懵了都,哇说骂就骂,怎么想到的?”

    他纯纯乐子人拱火。

    闻婴的心思陈珩这个木头看不出来,陈斓可能是没往那方面想,他清楚其他几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数。

    开玩笑——你看过哪家青梅竹马一个没吃饭另一个天天记着出去买的,闻婴那个恨不得把时间全掰成学习和睡觉两半花的人坚持要早读下课不睡觉去食堂,晚上放学一块走……他不信这个外热内冷的心里头没点别的想法。

    只是他之前是不打算得说,今天心情很好,突然很想看看这两个人都什么反应。

    然后他犯贱被揍了。

    问题不大,反应在意料之中——身残志坚的乐子人一边向闻婴求饶一边还在等陈珩的回答。

    陈珩愣了会,然后偏头问宋昼舟:“如果按小闻临时发挥的设定来说,在外面不洁身自好,让女朋友都气成那样,不是应该道歉外加被分手的吗……这也算哄?那小闻脾气也太好了,别答应我。”

    这话太绝了。

    宋昼舟几乎是瞬间就“嗷”了一声,陈斓拍着桌子喊牛逼,沈知川笑得握不住杯子,温亭笑着瞥了闻婴一眼,反问陈珩:“别答应你什么?别答应你做你女朋友?”

    平三雪反应极快,跟着就冲闻婴道:“听见没,别答应他!”

    闻婴脸几乎都红透了。

    她抬头看陈珩,发现这人耳边脸侧也是红的,显然是被起哄弄得手足无措,但是仍然偏头看着她眼睛。

    一半笑意,一半真心。

    陈斓过完这个生日之后,时间好像骤然加快了步伐。

    寒假时间很短,文理重点班都要补课,所以七个人虽然不是一个年级一个班,居然都等到了大年二十七才放假。

    考完期末这群人没时间休息,陈珩和沈知川进入一轮复习,越发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放学根本见不到人。

    本来高二并不必要这么紧张,但这两个人心里都有成算——他们想争取高三开头文理各一个的大赛保送资格。

    相当于拼命忙碌两年,给自己一个好结果告慰。

    闻婴他们也进入了分班之后学习的正轨。

    高一课业不重,但这几个人被老师带着跟高二的学长学姐竞赛辅导旁听,常常碰到彼此都是在去和回阶梯教室和会议室的路上,晚饭没时间吃经常就是提前准备好面包,到时候买点粥就匆匆忙忙往学习的地方赶。

    回忆起春夏这半年,经常就是听完课已经七八点,夜浓稠得糊满整个玻璃面的落地窗。

    竞赛班的规定,不想回去上晚自习就干脆留在空空荡荡的阶梯教室,只要九点五十放学的时候记得锁门就行,有要讨论问题就坐到最后两排,声音别吵到其他同学就行。

    闻婴熬夜的习惯没有改,经常下课就睡觉,坐在她旁边的平三雪轻轻起身,怕吵醒她。温亭坐在她们俩后面,她喜欢一个人待着,总是能看见清冷漂亮的人带着耳机埋首整理错题,周围全是书。

    陈珩和沈知川暑假就要去比赛,一般不跟着竞赛班的顺序走,只是偶尔考完需要地方反思整理的时候过来找个角落。

    只是闻婴偶尔课间睡醒后,能见到桌面上有两颗薄荷糖。

    陈斓属于灵感型选手,宋昼舟稳扎稳打,他们俩做完题很喜欢看对方的卷子解法,兴致来了抱着一沓草稿纸出门,垫个纸就席地而坐,开始讨论到底怎么才能更快更好解出来这个题。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几个人除了两周一次的小补和假期也没什么机会多聊天,因为文理专业和年级不一样,除了在同一个教室,可能来上的时间都不一样。最多的交流可能就是阳城一高外面那条旧华街开了什么店,谁今天比较有时间去买点带过来分着吃。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而身边仍然是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