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通红，跟小兔子似的。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满是难过。“我现在只欠迹部的钱了，我父母留给我的现金遗产我已经全部交给他了，你给我的那些钱，包括父母留给我的所有金融资产，我也全部交给他了。夏美质押在我这里的酒我也已经全部抵押出去了，但是夏美的那些酒并不是我的，只是夏美运到我这里暂存的罢了，我后期也是需要赎回来的。包括夏美那些酒，我还差一亿……五千万。中也，我现在名下的财产，就只有东京的那套房产了。那是我爸爸妈妈给我留的最后的一样东西了。我不能把它也交出去……”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爱怜地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看着他的脸也因为泪水而模糊。“你真的好贵啊——那个富安，你以为我想理他吗？他是迹部财团最难啃的一块骨头，迹部说过，只要拿下了他，我的负债就能再消掉五千万——那是我全部负债的三分之一……我怎能不动心，我又怎能放过这个委托！”


    中原中也蹲下来，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话钻进他耳朵里，光听都让他觉得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对不起，莉莉。我不该怪你的，是我做的不好，让你受委屈。”他最近忙的团团转，回到家倒头就睡，没睡醒又被电话叫起来处理事情。不分昼夜的处理横滨那堆烂摊子事。刚把事情主体做完，剩下的尾巴就直接丢给了下属就匆匆回东京。他当然不会忘记她为了自己受了委屈吃了苦，所以他一眼相中了那原本应该进组织仓库的贵石，把它截在了手中想给她作为补偿，向她道歉。


    她眼泪一下掉了下来，蓝色的眼睛望着他，明明含着泪却能看到的眼里带着的笑。“可是我依然不后悔用那么多钱把你换回来，因为你值得。我说过不管是花多少钱，对我来说只要能把你换回来都值得。”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掉，声音里全是辛酸。“我回横滨的时候看到了横滨那时候的混乱和对敌的紧张状态。我知道，我明白，我也能理解森先生……只是……只是我原本以为你是他的左右手，对他应该比什么都要重要，起码在你失踪的时候，能够为了寻找你抽出一部分人手，一些武器去专门寻找。可是……森鸥外竟然告诉我说他一个人都抽不出去，我没办法……我不知道他当时的想法。可是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难过，觉得心寒。你可是干部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当我在跟他做交易的时候，我说我只要能把你救回来，只要他愿意抽调出人来，我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我这么说，他也只愿意给我15个人，连那十五把普通□□都是我死乞白赖要来的……那些武器根本不够我把你捞出来，我只有现买，可是时间又那么紧，我想要原价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只有加价，我根本没有时间跟别人讨价还价。不一次把钱砸到对方动心的程度，那些人又怎么愿意为我挺而走险，把这些武器给弄出来？我没有怪森先生的意思，可是……可是如果那时候，森先生能给我几样武器，能再多给我一点协助的话……我也不会……欠下那么多的债了……也就……不用还的那么辛苦……不用看那个富安的脸色……不会被他……逼得没有退路了……”


    她越说越伤心，到最后连话都说不通顺，声音在抖，身体也在抖。仿佛是在零下的冰天雪地里只身着那件单薄的晚礼服一般。她捂住了脸，小声呜呜的哭。“我知道是我不该这么想，是我自己没用，怪不得森先生的……他只是你的领导，他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这是你我的事情，我又有什么资格让森先生帮我……”


    她紧紧抓住中原中也的胳膊，甚至不自觉用力，修理整齐的指甲不长，却还嵌进了他的皮肤。“中也我好怕，我怕我再也离不开你们组织……我怕成为你的同事……我不要听森鸥外的话！我不要去赚那见了血的脏钱！”


    他把她抱在身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阴沉着脸没说话。他理解森鸥外的做法，森鸥外想要莉莉这件事他也很清楚。森鸥外会利用他让莉莉也进入组织这件事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他一直觉得只要他在，莉莉就不可能进的来。可是现在看来却不一定了，他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当年他是怎么进到组织里来的，相似的场景再一次出现。时隔多年，她也因为走投无路而选择加入组织。如果不是因为她有后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恐怕现在她已经坐在自己办公室隔壁了。


    他不细想的时候不觉得，细想之下全身冷汗。


    她如果真的加入组织离不开会如何？她虽然温柔但是内心却比什么都要坚定，也绝不是认命的人。她曾经说过，在加入组织和被处死这两条路，她将万分乐意地选择死亡。


    离不开组织，想要选择死亡却会被自己妨碍，失去所有希望的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太宰治之前在组织里逼供的时候轻轻松松把人逼到崩溃的那些人的样子……


    ——最容易崩溃的两种人，要么贪生怕死，这种人只要见到了那些惨像就能撬开他们的嘴，要么骄傲自信，只要毁掉他们的坚持就可以了。前者失去尊严苟活，后者在沉默中灭亡。


    他甩了甩头，将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意识甩出去，不敢再深想。只是抱着她的力气更大了几分。


    “不会的，你不用去，我也绝不让你去。你不必管首领说什么做什么。你不是他的下属，不必听他的。哪怕是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你也不必像这次一样插手。我也会更当心。如果你真的没有退路，那就去武装侦探社。你与织田作之助相熟，再加上有太宰在那里，你不会有事。”


    他的确不想让她进入侦探社，毕竟双方关系并不友好。但是如果首领真的把她逼上绝路，他也要必须给她开出一条后路来。她没有异能，不然的话他揪着那个教授眼镜的领子从横滨拖到东京也要让她进入异能特务科。


    武装侦探社那条路是她自己打通的后路，并不费自己的事。他所能做的就是给她提供更优越的物质保障，以及万一到来之时保障她的安全。他需要去见太宰治那个讨厌的东西。在面子和她之间。她比任何都要重要。


    她绝不能像自己一样成为组织的棋子。


    有一瞬间他真的想干脆跟太宰治一样离开组织带着她去森鸥外无力控制的地方。可是莉莉还在上大学，她所在的学校是全日本超一流的私立学校。他走了，莉莉走不了。他不能让莉莉因为跟着他连最重要的学业都放弃。只要莉莉还在无限学园一天，那么他的位置也就不可能不暴露。


    她还有事，不能把情绪全部宣泄出来，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吸了吸鼻子。“我没事了，我就是有点委屈，哭出来就好了。”她推开他拿出纸巾擦了擦脸，然后又拿出粉饼盒子补了妆。“你既然来了那就是横滨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吧。你这段时间也应该很累了，回去休息吧，我这边事情结束之后就回去。”


    “你要回去？”


    “嗯，那个人价值五千万，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拿下。”她眼睛还红着，唇角勾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喝酒的。上次醉酒的记忆我绝对不会忘记。他不过就是之前没有在我父亲那边得到好处，所以看父亲不在了，所以想给我找点晦气罢了。我可是挺过冈村那张嘴八年的人，他这种根本就不痛不痒。”


    “我跟你一起去，我替你喝。”


    “可是——”


    他也是经常需要应酬的，喝酒赔礼根本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走。”


    富安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小年轻。“藤野君，这位是……恋人吗？”


    她乖巧的拉着他的手。“是。预定未来要结婚的对象。”


    富安露出笑容。“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看起来有些眼生啊。”


    她垂下头，看起来温柔又内秀。“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我很喜欢他，他对我也很好。我相信父亲和母亲比起让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更希望我能过的好。”


    他从桌边拿起酒。“富安先生，之前莉……五月就跟我说过，您是她父亲的好友，从小看着他长大，现在她长大了，马上也要工作了，到时候还得请您多关照。她酒精过敏的严重，打小就不沾酒，并不是不尊敬您的意思。请您见谅。她不能喝，我代她。我先干为敬。”他仰头把那杯酒一饮而尽。空杯口朝地。


    富安唇边一僵，在酒场上代酒的只有夫妻，他们两个这是……已经差不多定了？“这还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藤野君的恋人……怎么称呼？”


    “中原中也。”


    他余光看到了有人变了脸色，应该是之前在横滨与他打过照面的人，他眯起眼睛示意对方不要开口。


    “好好好，中原君海量。”富安笑了笑。“之前我还跟藤野君说，只要她给我这个面子，喝了酒，合作就成了，中原君要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一杯可不行。”


    他笑了一声。“您说几杯都行。”


    富安想了想。“这样吧，中原君，这一瓶，你喝完，我立刻与藤野君签合同。”


    他答应的十分爽快，上一秒富安的话音刚落他就应了。“没问题。”


    她扯了一下他的衣摆，手却被他握住。


    她轻轻拉了他一下声音又甜又软。“富安叔叔，您说话可得算数。”


    “当然算数。”


    她一点不客气直接从包里拿出合同和笔，拿了旁边端酒来的适应生的托盘。将合同展开双手呈到他面前。


    中原中也拿起旁边递过来的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富安怎么都没想到面前的年轻男人真的把一瓶酒全喝下去了。


    空瓶被砸在桌上发出一声响。中原中也看着富安，周身带着属于组织的不好惹的气息。“富安先生，我喝完了，您可以签了吧？”


    富安觉得面前的年轻男生像是一匹可怕的野兽，那笑容和周身的气质带着诡异的不祥与上位感，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大约也正因为他年轻，所以才有那种不怕死的那种拼劲。着实看起来不好惹。


    富安心中明白，面前这小子不怕死、对自己也能狠得下心，那种一身狠劲不怕丢命的拼，将来必成大器。他如果未来是她藤野五月的丈夫，藤野五月有他做靠山，就没有那么好拿捏了。


    他立刻换了赞赏的表情。“中原君海量。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将来必成大器。合同我签了。”他伸手拿起托盘上的笔，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盖上了公章。


    她低下头，唇角勾起，声音愈加甜美。“谢谢您，富安先生，相信未来的十年我们都会合作愉快的。”


    等等，十年？


    “不是三年吗？”


    “富安先生您喝醉了吧？是十年呀，是您说还是说，愿意跟我们签十年合同的呀。我们这个公司发展良好，别说是三年，十年合作也不是问题吗？”


    ——他被坑了。


    小姑娘甜甜的笑，软软的声音，让他不自觉放松了警惕，加上他的注意力全被中原中也吸走了。所以根本就没注意看。


    合同签了，公章盖了，再加上他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一切只能尘埃落定。富安只能认栽。“不愧是藤野君，颇有乃父之风。”


    她声音温柔谦和。“您太夸奖了。富安叔叔是我的前辈，需要跟您学的地方还很多，未来还请您不吝赐教多多教我。”


    她伸手扶着中原中也。“要不要紧？”


    “没事。”


    她看向旁边跟服务员开口。“去拿一杯西瓜汁过来。”她身上以防万一带了解酒糖和护肝片，还有强力的薄荷糖。她把他扶到一边坐下让他先把药吃了，然后再给他塞点水果。


    “你怎么还真喝那么多——”一瓶直接对瓶吹，他是傻吗！？“我正准备往下还还呢，你傻不傻呀！”


    他握住她的手。“这种时候拼的就是气势。还了你就输了。至于这五千万的单，原本就是你为我欠的，你既然要签，我就帮你签。”


    她眼圈又红了。“他欺负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一开始说只签三年，既然他欺负我们，那我就让他签十年的约。这份合同我要让她发挥最大的作用。”她伸手把他抱住。“我一定会把这份合同谈出两个亿以上的价值，中也，谢谢你。”


    迹部景吾看着面前她递过来的十年的合同也忍不住瞳孔地震——好家伙，一开始说的是三年，她这是……坑蒙拐骗来了吗？


    中原中也坐在旁边撑着脑袋喝番茄汁。他那瓶酒吹的太快，现在出现了酒醉的症状。但是还好不是醉的很严重，所以干脆闭嘴，一杯接一杯的喝番茄汁，省的开口说错话。


    “你开价两个亿？”


    “迹部，你可别说这不值这个价，十年，让富安那个老……那个人跟你们保持十年的合作关系，开两亿是内部价。”她二话不说先把对方历年采购记录推了过去。


    好家伙，太气人了，她差点把那句‘老东西’给说出来。


    不能说不能说，不礼貌。


    “你还觉得我开价高吗？”


    迹部沉默。“照你这样说本大爷还得倒找你钱？”


    她笑了一声。“迹部，你猜猜我今天怎么来的？”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还没来及开口，她就开口了。


    “我借了隔壁邻居的公交卡，坐公交来的。”她把手包打开，包里往下一倒，一共八百五十日元。叮叮当当全是硬币。


    “倒找我钱亏了你了？那好，我再给你一样东西。”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富安叔叔真的愿意与我们工程科技签约吗？”


    “那当然。你们虽然是新企业，但是有你们两个那么优秀的年轻人，这个公司必定前途无量。”


    “那富安叔叔考虑与我们签长期合同吗？富安叔叔作为老前辈，可得多带带我们啊。”


    “以你们俩的能力，跟你们签约，别说三年，十年都不嫌多啊！”


    “真的吗？富安叔叔对我们评价那么高是我们的荣幸呀~我们也十分愿意与富安叔叔合作，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说定了。”


    录音戛然而止。


    她敲了敲桌子。“迹部，值不值五千万？”


    迹部笑了一声。“行。录音发我，给你五千万。这样我们的账就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