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女士们，现在是问答时间了——”


    “我问，你们答，就这么简单。”


    赤井从容地坐在椅子上，对着争吵被掐断而僵持在原地的三位女士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微笑。


    她们自然也认出了一开始就强势地控制住场面，在警队到来前不让任何人离开的赤井，对对方强硬的手段心有余悸。


    满意地看着三位老老实实地坐成一排面对着她，即使彼此中间宽得还能再塞下一个人，赤井也不甚在意。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怎么样，专业的刑警小姐，你有头绪了吗？”


    藤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正结束了问话的赤井身后，


    “目暮警官派我来传话，他说根据你给的信息，他调出了最近三天的监控，中津川美诚和栗原惠在这期间都来过这家店，而由于这家店每隔三天都会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所以不存在发现不了藏起来的作案工具这种事。”


    赤井千鹤加点点头，


    “这和我刚才询问她们得到的回答是一样的，而且原野爱显然今天才发现三上不止和她一个人保持不正当关系，即使她真的有办法藏得使工作人员发现不了，演技也十分惊人，她作案的时间也完全不够……”


    “另外，栗原惠这个女人是个十足的恋爱脑，虽然她做私人护理确实收入很高，但是也难以支持她在奢侈品店大肆挥霍，更不用说她额外赠予死者的财务。”


    “那么符合仇杀这个特征的恐怕就是栗原惠了吧，中津川显然不会因为三上滥交而产生仇恨，而栗原显然把这份感情看得很重，那种背叛感也就越深。”


    凑过来听他们分析的小林总结道。


    “凶手对三上井做的这一切真的是因为仇恨吗？”


    赤井千鹤加喃喃自语道，


    “我不这么觉得。”


    “啊，赤井，你查的怎么样了，有头绪了吗？”


    目暮注意到刚从鉴识员那里搜索了证物，现在朝他们走过来的赤井。


    没想到她直接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从腰间掏出手铐，在众目睽睽下，扣到了中津川美诚的手腕上，平井无波地念出，


    “中津川美诚，我以故意杀人罪的罪名逮捕你，相信你丈夫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等等等等——赤井！这是怎么回事？！”


    目暮露出一副在数学课上捡了只笔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听不懂了的表情。


    “没怎么回事，我找到凶手了，大家下班，就这么简单。”


    千鹤加扯了扯手铐上的链条，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


    “啊，是，是嘛。”


    目暮警官的眼睛变成了智慧的豆豆眼，


    “不对啊，我不是在问你这个！你不会是懒得跟我们解释才这样敷衍我们的吧？！”


    小林看着赤井露出他熟悉的写作“你在说什么呢？”读作“竟然被你猜中了”的表情，突然又想起那些被谜语人戏耍和压榨的日子。


    阴暗的社畜幽灵漂移到目暮警官背后，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开始碎碎念，


    “这家伙绝对又是想偷懒了，明明知道作案过程因为懒得说什么的就压榨她可怜的同事，反正她又不用写报告，因为都扔给我写了哈哈，看我们抓耳挠腮写报告的样子她一定很快乐吧，没办法，谁叫我们都是傻子，领悟不到聪明过人的赤井警官的意思呢……”


    “小，小林，你冷静一点”


    目暮警官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小林前辈黑化了，哇，你是阴暗的小学生吗？”


    千鹤加的感叹成功让阴暗小学生小林变成了墙角的蘑菇种植手。


    “赤井，拜托你也少说两句吧——”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


    “咳咳——那么中津川美诚女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本来严肃的场景变得有些滑稽，饶是如此目暮警官还是凭借他从业多年的强大心理素质企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我只是好奇是什么让你确定是我。”


    出乎意料的，中津川美诚并不像他们工作中遇到的大部分犯人一样喜欢负隅顽抗，而是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这个时候，藤原千夜从通向卫生间的拐角中走出来，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中装着的，赫然就是沾满了血的匕首和雨披。


    “接下来，不如就由我来解释吧。”


    赤井千鹤加则是趁着大家聚精会神地听藤原分析整个案子的原委，跑到了小林身边。


    “前辈，你快点振作起来啊，不好好听千夜分析，你还怎么写报告啊——”


    小林一脸幽怨地看着赤井，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像吐魂似的长叹了一口气，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你是个扒皮，没想到你如此饥不择食，连压榨其他部门的机会你都不放过。”


    “这怎么能叫压榨呢？千夜说他坐着也是坐着，太无聊了，我才派他为你们答疑解惑，防止小林前辈在写报告的时候把所剩无几的头发给掉光了的。”


    千鹤加笑嘻嘻地看着他，她这下才充分地理解了弟弟们喜欢看妈妈气得跳脚的乐趣在哪里。


    “滚！我头发还很多的好吧！”


    小林气得捂住了胸口，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得心脏病的。


    “前辈，你可别死啊，你死了谁给我写报告啊——”


    千鹤加一脸大惊失色地抓着小林的肩膀疯狂摇晃，小林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上厕所没带纸一样无助。


    “你，你再晃下去我就真的要不行了……”


    终于从魔爪下挣脱出来，小林扶着墙壁疯狂咳嗽，刚缓过来一些，就看到赤井千鹤加好整以暇的样子，顿时又觉得胸闷气短了。


    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心情复杂，一脸沧桑地看着千鹤加，


    “你这祖宗，就是来克我的。就知道压榨我写报告，也就我惯着你，真把我气死了，你看谁给你写！哼！”


    在充满核平的家庭中长大，千鹤加当然明白恶趣味的底线在哪里，立马就熟练地吹捧，给台阶，善后。


    其实这个案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从作案时间，动机，和条件，基本就能排除掉原野爱。


    而栗原给出了自己在经期，闹肚子来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卫生间待了这么久，如果她想撒谎，没必要撒这种现场就能验证真伪的谎，当然也不排除这些情况都属实，但她预留了时间完成她的杀人计划，不过既然她都做了这些准备了，难道会不清楚自己在卫生间里面待了这么久是一个很大的疑点吗？


    至于中津川美诚，原本与死者既没有感情纠纷，也没有医疗背景，甚至在卫生间里待的时间都这么中规中矩显得她在这起案子中像个透明人。


    但是根据血液的滴落和喷射状态，可以判断死者完全没有挣扎，因此她就猜测，凶手准备了一块喷了麻药的布，而且这个东西不能提前放在卫生间里，必须现场带进去，一来可以保证效力，二来这样她找出被藏好的凶器时才不会打草惊蛇。


    而现场的三个人中，只有中津川美诚穿着有口袋的衣服。


    再加上赤井拜托藤原调查后，发现这家店当时造的时候卫生间水管的位置改道过，后续也懒得处理了，因为无伤大雅，所以有两块地砖下面是几乎空心的。


    两个星期前有工人来维修水管，只要钱到位了，让他把这两块砖做成活动的，就可以拿来做储藏凶器的地方。


    这些信息，因为藤原是股东所以调取的才这么快，一般店家是不会和警方说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的，而她再拜托藤原查了一下，就发现了中津川美诚的哥哥是这家店的主管。


    藤原去卫生间里挪开了边缝没有贴合的两块地砖，果然找到了雨衣和凶器，还有一张被密密麻麻地标注了不致命伤口的透明图纸。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杀了他呢？”


    小林忍不住发问，在他看来，中津川美诚的行为实在称得上是大费周章，匪夷所思。


    “谁知道呢，我们是警察，又不是侦探，我其实一直不太喜欢对犯人的动机刨根究底，让我觉得对别人的隐私有些冒犯，但这又是帮助我们筛选出凶手的绝佳方法，可是这些总会让我有种窥探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的看法，有时候那种恶意纯粹得让人恶心，有时候那种无奈又使你发现别无他法。”


    赤井千鹤加拍拍衣服上的皱褶站起来，望向中津川美诚的侧脸，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爱吧。”


    果断地拒绝了同事们一起加班的祈求，赤井决定把被卷入的无辜公安先送回家。


    “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呢？”


    身边穿越着炫彩的车流，藤原靠在玻璃上，叹息似地感叹道。


    赤井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低声说道，


    “或许是他们不应该相爱吧，爱是自由的，但它对灵魂的救赎却并不绝对，在伦理和世俗中艰难求生，灿烂地开放，轻易地腐烂，最后只留下一片虚无的过去。”


    “如果是一个毫不在乎的人，你会因为对方一张语焉不详的纸条就去做一场无谓的等待吗？”


    “一个富太太，冒着被丈夫发现的危险，三天两头往他店里跑，不去和姐妹做SPA，做美甲，聊天开趴，连衣服都少买了，因为没时间去挑，你能说她对他只是玩玩吗？”


    “但他们恐怕都不清楚对方爱自己吧，就算知道，也无法承受这份爱，所以爱情不是总是能酿出甘醇的美酒，事实上它们常常只会留下一地鸡毛。”


    在她讲完的时候，藤原也就到了他在东京的宅邸，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了。


    临下车前，藤原从西装内袋中掏出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赤井千鹤加接过精美的小礼盒，把盖子打开，


    “哇——太用心了吧。”


    “很适合你。”


    藤原笑着看着她，


    “这下我也不用担心再欠你人情了。”


    “本来就没有人情啊，怎么感觉你怕被我拿捏一样。”


    赤井千鹤加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接着两个人又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


    赤井盯着盒子里那枚一看就造价不菲，售价更加不菲的胸针，绿色的萤光在眼底和宝石上流转，


    “我真没想到你会买下来，我甚至完全没把店员说的话放心上。”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的荣幸。”


    藤原向她施以一个绅士的吻手礼，轻轻地印在她的戒指上。


    “尽管有个小插曲，依然感谢与你度过的这个美好的夜晚。”


    小剧场


    赤井千鹤加作为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类，也有完全不擅长的事，比如——游泳。


    倒不能说她是学不会，毕竟对于她来说学习一个技能是一件很轻易的事。


    她只是讨厌被水浸泡的感觉，讨厌充满杂质的泳池水，讨厌深邃的大海，它怒号的吞没和粘腻的海洋生物，讨厌它的博大面前自己的渺小。


    当父母带着一家人去海边时，她第一次夸张地表示自己恶心得想吐。


    讨厌其实是一种很纯粹的情感，它的特点之一就是难以改变，因此不管在哪个年纪，赤井千鹤加依然只拥有私人泳池泳技以及对大海十足的抗拒。


    ——不擅长游泳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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