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后，姜振宇几人拿着相机离开，换了条路重新采起景来。


    胖子还带了无人机，找了空旷的地方起飞。


    周尹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跟着胖子学习起来。


    另外两人和黄天帧则去了其他地点。


    姜振宇在去往香山庙的路上碰到了南沐。


    南沐是跟着路遥和贺乔一块出来的，陈永霄留在营地休息。


    结果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再出来，贺乔就不见了。


    问路遥，又是一问三不知。


    南沐意兴阑珊地准备回营地，在路上碰上了姜振宇。


    姜振宇也来香山的事情南沐并不清楚，所以上午看到姜振宇跟着沈明珠一块上来，南沐还诧异了许久。


    两人之间，怎么说呢，除了偶尔南沐电话联系他之外，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


    就连那次的生日会也是，姜振宇露了个面送了礼物就走了，甚至还不如南沐新认识的明朗那么关心她。


    南沐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她知道姜振宇以前喜欢自己，不过自己只是把他当朋友。


    可能长大有长大的烦恼吧。


    保持这样的距离也许对姜振宇来说才是最好的。


    南沐：“你的同事呢？”


    “不是同事。”姜振宇闷着声音。


    “这样啊。”


    不是同事那是谁？


    不过也是，姜振宇不是做计算机工作嘛。


    看那三个人完全不像。


    南沐：“早知道你要来香山，就一起了。”


    “怎么选择来香山采风？”


    姜振宇：“他们选的。”


    南沐：“……”


    姜振宇的回答一板一眼，很是无趣。


    南沐维持着少得可怜的笑意，努力地找着话题，说着说着又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


    这次姜振宇配合多了。


    南沐吁口气：“好久没见到叔叔阿姨了，他们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提到姜父姜母，姜振宇脸上露出笑意。


    去年，姜家父母都申请了提前退休，退休后夫妻两就到处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那就好。”


    “我看阿姨的朋友圈说是现在在宁市玩。”南沐慢慢走着，“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去过宁市。”


    “宁市好玩吗？”


    姜振宇点点头，之前出差去过，确实是个不错的城市，建筑与大自然完美融合，“挺有意思的。”


    “我听说，宁市的女孩子可漂亮啦。”南沐眨眨眼，用俏皮的口吻不经意地问姜振宇，“有没有让你心动的？”


    “可不是我要问，是帮叔叔阿姨问的。”


    南沐一边说一边忙摆手，脸颊两侧因为爬山泛着淡淡的红晕，显得有些害羞的模样。


    姜振宇停下脚步：“我有喜欢的人了。”


    目光越过南沐，落在远处的香樟树上。


    眼神清澈，明摆着说喜欢的人并不是南沐。


    “是，是嘛。”南沐一愣，眼底有一瞬间的扭曲，很快又故作不在意地问道：“是谁呀？”


    姜振宇沉默着往上走。


    “不方便说嘛？”


    “不太方便。”


    “好啦，别这么严肃啦。”南沐干笑了两声，努力掩饰脸上的尴尬，“那就提前恭喜你啦。”


    “啊，我要回营地啦，你去忙吧。”


    两人在香山庙附近分别。


    南沐匆匆挥挥手就继续往上走，速度快得好像后面有什么猛鬼野兽在追逐她一般，不一会儿消失在了视线中。


    姜振宇来到香山庙门口，正好看见有男生牵着女生的手，轻声细语地交谈着走出寺庙。


    “沈明珠”这几个字从耳边溜过。


    沈明珠也在这里？


    是听错了吗？


    姜振宇一下魔怔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内走去。


    是沈明珠。


    放生池边，沈明珠正百无聊赖地逗弄着池里的锦鲤。


    姜振宇顿时感觉脉搏一阵激跳，微微颤栗的手用力握住相机手柄，以免相机不慎掉落在地。


    “明珠。”


    神游中，沈明珠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第几次了？


    她都快对这个名字过敏了。


    沈明珠回头，果然是姜振宇。


    “你在这里干嘛？”


    姜振宇快步走到沈明珠身边。


    沈明珠看看水池的鱼：“……”


    明知故问。


    锦鲤循着声音往姜振宇的方向聚拢。


    “这鱼真……”姜振宇满脑子搜着形容词，半晌后蹦出一个，“胖。”


    “有什么事吗？”


    没话找话真不是姜振宇的风格。


    姜振宇抿直嘴，脱口说道：“上午的事情……”


    上午怎么了？


    沈明珠拧开水瓶，捏过鱼饵的右手往前伸到水面上，“哗啦”，纯净水从上往下淋，溅起几滴水珠。


    鱼儿惊得四处逃窜。


    姜振宇滚烫的胸腔好似被这泼水洗了个彻底，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没什么。”


    沈明珠狐疑地打量他。


    一阵风吹来，铃铛叮当作响，久久不止。


    姜振宇突然说：“对不起。”


    沈明珠一怔。


    “那时候，说你是个骗子。”


    “对不起。”


    沈明珠回过神，内心觉得好笑。


    今天是什么日子？


    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找她叙旧。


    一个跟她说谢谢，一个跟她说对不起。


    她好像一下成了什么大善人。


    沈明珠合上瓶盖，神色淡淡：“没什么，本来也是骗你的。”


    “不是。”姜振宇声音微哑，“我知道那是真的。”


    姜振宇是个很细心的人，尤其对自己上心的事情。


    沈明珠离开后，姜振宇反复回想那些细节，越想越觉得真相可能就像沈明珠说的那样难以启齿。


    一个是因为沈明珠手臂上的伤痕很难像是自己打出来的，而且新痕叠着旧痕。


    另一个则是因为沈明珠的穿着。


    他们高中对着装的管理并不严格，就连南沐也是每天穿各式漂亮裙子上下学。


    只有沈明珠，每天都是宽松的校服外套，里面是简单清爽的衬衫长裤。


    他见过沈明珠戴不同的首饰，说明她本身也很爱美，但除了宴会那一次他有幸见到了沈明珠长裙的模样，其他时间从没看到过沈明珠穿裙子，稍微露一点皮肤的都很少。


    大家一直都说沈明珠很受沈家夫妇宠爱，但他也没见过一次沈家夫妇来学校。


    如果真的宠爱，就应该像南家对待南沐那样，有时间还会亲自来接南沐放学。


    ……


    越挖越多的差异堆叠在一起，姜振宇觉得自己撬开了一角谁也不了解的沈家。


    宠爱是假的。


    家暴是真的。


    而他还自以为是地指责沈明珠是占了南沐的便宜才成为了沈家的大小姐。


    内疚、懊悔无时无刻不像附骨的虫子，撕咬着他的心。


    “都是过去的事。”


    对比深陷其中的旁观者姜振宇，沈明珠这个当事人反而耸耸肩，不太在意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离开？”


    这是姜振宇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只是来自沈父的家暴，那沈父的死对沈明珠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沈明珠为什么还要离开？


    除非——


    姜振宇未说出口的猜测在沈明珠蓦然冷冽的眼神下冻结。


    沈明珠将目光移向池中无知快乐的鱼，勾起嘴角：“姜振宇，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沈明珠眼中鲜明的防备，姜振宇苦笑一声：“沈明珠，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


    “我不喜欢你。”沈明珠直截了当地拒绝。


    她不知道姜振宇突然发什么疯。


    喜欢她？


    表错对象了吧。


    姜振宇丝毫不意外被拒绝。


    姜振宇：“你那次为什么对南沐动手？”


    “问这个有意义吗？”


    她也就那一次对南沐动过手。


    沈明珠想接近姜振宇，以保守同一个小秘密为契，之后她就午休的时间常常去小树林找姜振宇谈心。


    姜振宇真的很善良，也很好骗。


    几次下来，沈明珠能明显感觉到姜振宇对她的改观。


    只是没来得及进一步。


    那天，姜振宇照例陪着沈明珠聊天放松，沈明珠离开后，姜振宇想再去找沈明珠聊聊，又不知道说什么，就一路跟着沈明珠到了学校实验楼的天台。


    他正准备上前喊住沈明珠，就看到沈明珠一把将南沐推倒在地，恶狠狠地骂起来。


    姜振宇不敢置信地听着那些话语从刚刚还是乖巧可怜的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


    旁边站着贺乔。


    贺乔冷漠轻蔑的眼神看过来。


    姜振宇心头一震，不知怎么粗暴地冲上前，推开沈明珠，扶起南沐就离开了。


    沈明珠骗了他。


    她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在乎贺乔，也没他以为的那样逼不得已。


    真相和姜振宇以为的不太一样。


    沈明珠确实推了南沐，也说了难听的话，但不是因为嫉妒南沐找上贺乔。


    沈明珠一直知道贺乔午休时会来实验楼这边的天台，但她觉得这里太阴森并不想来，而且她也不想要时时刻刻都在演出如何爱慕贺乔。


    再加上这段时间她想要从姜振宇下手，就更不关心贺乔和南沐的进展了。


    她厌恶的是南沐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脱，至于贺乔能不能看上南沐，呵，她总有能破坏的方法。


    她在姜振宇身上刷了将近两周的好感度，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


    直到这天，她鬼使神差来到天台。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南沐站在贺乔旁边，而是从天台上可以清晰地眺望到远处小树林的一草一木。


    一股寒意从她心上涌起。


    贺乔一定看到了！


    他肯定听不到她和姜振宇每天说了什么，但是一定能看到她和姜振宇每天在小树林散步聊天。


    她仔细回想，除了第一次姜振宇碰过她的手腕之后，后面姜振宇碰到过她吗？


    没有吧。


    但是她对姜振宇一定笑得很甜。


    她平常是怎么对贺乔笑的，就是怎么复制在姜振宇身上的。


    她不能失去贺乔。


    那时候，沈明珠对贺乔更多是害怕失去靠山的占有欲作祟。


    所以在南沐眨着无辜的眼神向她靠近时，沈明珠第一反应是推倒了南沐，并大声谩骂起来。


    她要用这个行为告诉贺乔，她很在乎贺乔。


    唯一失控的就是姜振宇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之前的心血打了水漂。


    不过相比较姜振宇，稳住贺乔是最重要的。


    后来就是姜振宇的指责和沈明珠的回击。


    两人的关系一落千丈。


    ……


    “有。”姜振宇回答沈明珠的反问。


    “如果那天你解释原因，我会信你，我们会像之前那样好好地聊着天。”


    “如果我替你解决了那件事情，你会喜欢我吗？”


    姜振宇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明珠，试图找出一丁点可能性。


    “不会。”沈明珠目光坚定。


    她很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姜振宇所谓的喜欢她更多就是出于得知真相后的愧疚心理作祟。


    想要的东西，她习惯自己争取，那样会让她更有安心感。


    “真直接。”姜振宇像被扎了一刀的皮球，泄气般地低语：“有点伤人。”


    “你喜欢贺乔什么？”


    “家世？”


    可是那样的家世不是也没能阻挡沈父的……


    沈明珠没回答，反问：“家世不重要吗？”


    “明珠——”


    急促而尖锐的声音刺破空气，猛烈袭来，打断了沈明珠未尽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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